唐颂无法再用外套包裹断肢一样裹着女人送去医院，就连专业的救护人员也束手无策了一阵，才艰难地把人从竹子上摘下来，抬进医院里。http://www.boaoshuwu.com/1407/

    莫北跟在大家后面跨上台阶，医院大堂的灯白里透着一点刺冷的青色，周围的人始终没有一句交流。

    心中的焦灼无缘由地不断盛大，可她找不到头，想不通。

    当她察觉到不对时，整个医院已经空无一人。

    原本交握在一起的手也不见了，目之所及，除了她，一个会动的都没有。

    “唐颂？”

    没有回应。

    她回身看向远方，昏暗的雾色翻滚在漆黑的空间里，包括台阶底下的路面，医院顶上的天空，全都被吞噬得不可捉摸。

    整个空间唯独屹立着这一栋门诊楼。

    莫北最后看了眼光线也穿不透的暮色，掏出手机右手摸着脉搏记录时间。

    88。

    快了点，不过没关系，应该不会慢下来了。

    她收起手机，抬脚走进医院，头顶的灯散发出冻青的色调，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洁净坚硬，脚步声压不住，在空旷的环境中荡漾开来，十分刺耳。

    莫北先回了趟急救室门口，没有她留下的那团黑气，没有正在抢救的人。

    她正准备去别的地方看看，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万向轮碾着地面快速靠近这里，一群人推着推车从外面拐进来。

    “让开让开！”跑在前面的护士冲她喊着，很快到了眼前，见她仍挡在门口，来不及多说，伸手将她往旁边推开。

    莫北愣了下，低头看着抵在胸口的手掌若有所思。

    抢救室的门开启，推车上痛苦呻吟的女孩子携着一身血腥气被推进去，推莫北的护士准备跟上，却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温暖，柔软，脉搏稳定。

    活的。

    她用力挣开：“你干什么？”

    说完也不等回答就进了抢救室里。

    莫北搓了搓手指，扭头往外走，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医院，现在却又人头攒动，一派鲜活的气息。

    透过玻璃门又能看见远处的灯光，可还没等她看明白，一声尖叫从抢救室传来，只在她回头的一刹那，医院再一次人迹荒芜。

    刚刚在门口推开她的护士尖叫着从抢救室里摔了出来，手脚并用地冲了过来，跌跌撞撞速度却很快，因为太快，莫北扯住她衣服时感觉指甲被衣料狠狠摩擦得几乎被掀开。

    莫北连拉带抱地把护士推到墙边，匆忙间瞥到抢救室的门上扒着一只细瘦的手，她在护士叫出声前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

    莫北摸到了一些湿滑的水迹，低头瞥了眼，是眼泪，护士显然看到了什么东西，求生欲压制了理智判断，只知道挣扎反抗，用力掰着捂在脸上的手，掰不动就踢打。

    “嘘……”莫北低头，捏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摸到了吗？我是个人。”

    “……”

    趁着护士消化信息，她探头往抢救室那边看了眼，门上的手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温度降低，灯光的颜色绿得更厉害了。

    “你别叫，我放开你。”

    护士情绪稍微稳定，缓缓点点头，莫北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手，低声问：“你看见什么了？”

    “有……有鬼……”

    她嗯了声，护士接着说：“刚……刚送来个偷偷吃药流产的高中生，王医生刚准备给她引流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女生一年前就因为药流……没救回来……”

    王医生刚说完这个事情，手术室里的人突然全都不见了，只剩她和坐起身的女生。

    “这是怎么回事？”

    莫北倒是想知道，她无意和人说太多，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往抢救室走去。

    护士赶忙跟上去，焦急又小声地说着：“你要去干什么？有鬼！”

    “没事。”

    要的就是有鬼。

    她推开半掩的门，手术台上无影灯光线炽烈，使得四角看起来昏暗异常，台面上白床单中央有一大团晕湿的血迹，聚拢汇集沿着边缘缓缓地滴落。地面已然形成了一小滩，有一串脚印从手术台延续向门。

    “不见了……别看了……”护士小心地看了一圈，凑到她身边拉她，“这里阴森森的赶紧走吧……”

    她拉着莫北往外走，没走两步，莫北停了下来，面色也变得十分诡异，她有些害怕，又不敢放手，结巴着问：“怎么……怎么了？”

    莫北摸着发胀的腹部，茫然地回头看向手术台，白床单上的血迹不见了。

    “你看见了什么了？”

    莫北摇摇头：“没什么。”

    她带着护士离开抢救室，然而医院里除了她们，仍然没有其余的活人。

    女鬼明明撞到她身上被黑雾吞掉了，为什么鬼域没有消失？

    也许是鬼消失了，周围的阴森感淡了些，护士情绪稍微稳定了些，拉着她的衣服悄悄打量着，突然呀了声：“我想起来了，你之前给周主任送过饭。”

    莫北重新看了她两眼，没想起她是谁。

    她指着胸口的名牌：“我叫刘楚悦，那天有个病人倒了，我帮忙推的轮椅。”

    见莫北真的对自己没什么印象，刘楚悦也没怎么失落，又问：“你和周主任什么关系？我记得她只有个儿子，挺帅的，方医生还和他相过亲……”

    莫北费了些时间想方医生是谁，末了，淡淡地说道：“脸还行吧。”

    两人往大门走去，意料之中的，外面看不见街道和灯光，只是雾茫茫的没有多余色彩。

    “怎么了？”刘楚悦发现莫北总是盯着一个方向发呆。

    “楚悦！”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回身过去，周围人来人往，不远处一个同事朝她挥了挥手，“楚悦你干嘛呢？给217送下轮椅，有个老人倒了。”

    刘楚悦条件反射地往那边走了一步，而后所有人，再一次从莫北面前消失。

    就像是一个可以随意开合的网，筛除一切多余的，只把她留在了这里。

    “莫北。”有人小小声地叫了她一下，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形出现在医院门口。

    莫北愣了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馋鬼发着嘶嘶气声向她飘过来，她莫名地沉默，一言不发地靠近，莫北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又问了一遍：“你来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小馋鬼摇摇头，“有人告诉我来这里。”

    “什么人？”

    她继续摇头：“不知道，她告诉我时间快到了。”

    莫北听不明白，见她又说：“这里有东西吸引我。”

    “什么东西？”

    这回她没有再说不知道，用藏在碎肉里的眼睛坚定异常地看着她：“你。”

    “她告诉我，你能带我走。”

    “你能带我们走。”

    远方的黑暗中渐渐亮起了些类似光的影子，一张张青白的脸从迷雾中浮现飘来，他们纷纷堆在一起，人头摞着人头，织成一向密不透风的网，冷漠又坚决看着莫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