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起得非常突兀且准时，讲台上老师刚说完休息，桌洞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http://m.wuyoushuyuan.com/853157/

    “莫北，你能不能给我爸妈送下午饭？”唐颂似乎很忙，说话掺着粗重的喘息，像是在快步走动。

    “怎么了？”

    “昨天凌晨环城路不是撞车了吗？”

    莫北嗯了声，早上新闻播放了，过程还挺曲折。

    一到夜里路政下班后，路上货车便猖獗了起来，这些车载得满满当当，速度不快不慢，还容易排成一溜车阵，后头的车很难看见前头的路况，遇上些急性子的想着超车，就容易出事。

    昨天也是这样撞起来的，好在只是一对一，报警后立刻把人送去医院，结果刚到医院门口，那辆货车出了故障，一甩尾把旁边的店又给撞了，刚巧是家饭店，燃气管道泄漏一点火星就给点着了，店烧了半边。

    “现在医院那边的店面在排查消防，都暂停营业了，医院食堂也顺便被查了，中午没饭吃。”

    “这真是……”莫北哭笑不得，“我下课了买点送过去，他们在哪个科室？”

    他顿了一下：“我妈今天在门诊，你送到215就行。”

    他大致说了些父母的口味偏好，匆匆挂了电话。

    莫北今天下课稍微早点，从肖颜给她挑的的那些店里找了个淮扬菜，一进门就看见水箱里拱得正欢的几条鳝。

    她对着观望了一会儿，问一旁的服务员：“我听说这个，可四吃？”

    “是的，鳝肚炸碎，鳝背软抄，骨可以椒盐，血能炖汤，加上鸡丝干贝，很鲜的。”

    莫北觉得可以，挑了几条胖的，又让炒了两个素菜，一并打包了。

    打车到医院时十一点左右，诊室外还有几个排队的病人，莫北在215门口往里看了一下，唐颂妈妈正在给病人讲化验单上的内容，不经意抬头看到了门外的人，她脸上戴着口罩，莫北只看见她眼睛弯了一下，应该是笑了。

    里面人不少，她拎着餐盒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来等着。

    接近正午，病人一个个离去，诊室外人逐渐减少，气氛越渐冷清起来。

    莫北探头往里看了一下，见没人了，正准备进去，外面走来一个形容瘦削的男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皮肤质感却松弛得宛如暮年，面部松弛而疲惫，大冷天只穿了一件薄棉的旧夹克，上面灰渍斑驳，像是油印洗不干净。

    他手里拿着拍的片，神色恍惚地走进了诊室。

    此刻里外无人干扰，声音传播的质感与范围都大幅度提升，莫北清晰地听见了里面的谈话。

    “你是一个人来得啊？”

    “你看这里啊，是有点东西，看见了吗？现在还不能马上判断好坏啊，这还很小，我给你排一下，先做个肠镜，再看具体的情况……哎！你怎么了？”

    里面突然叫了起来，莫北忙起身进去，只见那男人两眼无神地坐在地上，唐颂妈妈拉着他一条手臂，但一个男人哪怕是瘦，也是很有分量，脱了力更是沉重，她又不好用力拖拽。

    莫北过去，两手穿过男人腋下，将人环抱着拉了起来，唐妈妈赶紧把一旁的椅子推过来固定住，让她将人放下。

    “谢谢啊。”唐妈妈冲她笑了一下，匆忙又弯腰关照那男的，凑近他抬高声音问：“你还好吗？是不是没吃早饭？”

    男人抖着手，嘴唇发白，蠕动了几下，呐呐地哼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她握了一下他的手掌，摸到一片冷汗，又问了一遍：“饿吗？头晕吗？你家在哪里呀？有人和你一起来吗？”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他都没有回应，唐妈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掰开他的嘴塞进去，朝莫北说：“麻烦倒杯水，不要太烫。”

    莫北迅速接了杯水，外面护士听见声音也走了进来，拿过了水杯准备喂水。

    “让他自己喝，”眼见男人神志清醒地接过水杯，唐妈妈松了一口气，一边抚着他的背柔声说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下次要找人和你一起过来，检查完了一定要先去吃饭，昨晚到现在饿了这么久了，会出问题的知道吗？”

    男人依然恍惚，没有说话。

    “去拿个轮椅吧，护士站有没有吃的？给他拿点吃的。”

    “好的。”护士熟悉医院业务，很快就推了轮椅来，男人吃了点东西，有力气动弹，被扶着坐上轮椅离开了。

    “被吓到了吧？”

    “没有。”莫北摇摇头，瞥见她胸口别着的名牌，上次来只是随意一扫，记得大约姓周，这回看全了。

    周错。

    很有意思的名字。

    她此刻摘了口罩，笑着说：“医院就是这样的，事情来了防都防不住。”

    “什么东西防不住啊？”一个年龄差不多的男医生走了进来，边走边问。

    他看见莫北，脚步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莫北啊？”

    周错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没见过，唐颂不是给看过照片吗？”

    “照片哪有真人好看……”

    气氛因为唐爸爸的加入而热闹了，热闹得莫北头皮发麻，出门把饭菜提进来，里面两人快速把桌面收拾出来。

    等了许久，饭菜有些凉了，香味里串着湿漉漉的水汽。

    周错看她把餐盒一个个拿出来，桌上一下满当起来，她起初不说话，看着这些东西，等都摆好了诶了声笑了起来：“买了这么多？”

    “不多，一样东西烧成了四样菜，取巧而已。”

    三人围着桌边坐着，唐爸爸又提起之前的话题：“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周错简单说了一遍，唐爸爸很是习以为常，只哦了声：“医院嘛，这种事情很多的。”

    他又问：“听说你在师大上学，以后准备当老师吗？”

    莫北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被排在了一个相对方便的地方读书，学的什么对未来似乎起不了决定。

    她突然对以后的生活感到茫然。

    唐爸爸见她不回答，觉得大约说错了话，正准备补救一下，就听她开口。

    “我以前也想当个医生。”

    “嗯？”

    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似乎是谁突然提起，她想了一下，说要当个医生，然后被泼了盆冷水。

    “是我同桌吧，他说我去当医生，大概会因为被病人投诉导致医闹大幅度上升。”

    莫北后来一想也对，也没谁乐意听到节哀，回去准备后事吧之类的话。

    午饭在唐颂父母憋笑之中结束，莫北告别要回学校。

    刚出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走廊尽头一闪而过。

    莫北没多想，跟了上去。

    穿过走廊，是取药处，她在1号窗口看见了林西羽，她靠近时林西羽刚刚收好药，将病历一应往包里塞。

    莫北只看见姓名那框是姓王。

    唐颂说他们是黑户，没有查到相关信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林老师看似年纪轻轻，已经是别人的爷爷辈了，大约这些人为了方便生活，都有着另外的身份姓名。

    林西羽一扭头，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骂了个脏字，又飞快敛了嚣张的神色，有些慌乱。

    她始终记得那晚被压制得毫无反手的余地是种什么感受。

    “你在这里干什么？”莫北问。

    林西羽想着一堆糟心事，忍了忍，没忍住：“我还想问你呢！”

    “关你什么事？”

    “……”

    林西羽也很想甩去一句关你什么事，但她没那个底气，咬了咬牙：“我二哥被你弄得住院了。”

    “嗯？”莫北直觉被碰瓷，挑了下眉，“我没打他。”

    “我知道……他容易过敏，过敏源还特别多，被你埋在地里不知道挨到什么东西了，现在肿得跟个蛤蟆一样。”

    “……”

    林西羽盯着她看了半天，还是开口：“你不应该道个歉吗？”

    莫北疑惑地歪了下头，不太能理解她为什么能提出这个要求：“比如？”

    “我二叔，我哥我的家人房子，还有，你读我的记忆……”

    “你说得对。”

    眼见她绽开笑容，林西羽整个人僵了一下，

    然而莫北只说到这里，她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即使她比林西羽高处大半个头，却依然微微仰着头，黑色衣领里脖颈细长，她漫不经心垂着眼睛，不屑的仿佛在看着一颗蝼蚁。

    最终她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转身走了。

    林西羽身体骤然放松，双肩无力地向下坠着，吓出了一身冷汗。

    莫北原本以为唐颂白天忙得脚不沾地了，晚上应该很晚才能到家，结果却是和正常时间差不了多少，怀里抱着一堆文件盒，艰难地开门进来。

    “这是什么？”

    他把东西放下，长长吐了一口气：“六中的资料。”

    莫北抹了一把盒子上的灰尘，皱眉：“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上次那个鬼域你说可能是人为的，里面那么多七七八八的场景可能多少还是有和现实搭边的东西，在鬼域里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个学校很眼熟，早上才想起来六中两年前教学楼做过翻新，鬼域里的那个就是旧的教学楼。”他解释道。

    “你白天就干这个去了？”

    莫北抽了一个盒子打来，里面是学生/档案，看日期起码是十多年前的了。

    唐颂嗯了声：“整个鬼域里除了李梓欣的公司以外，只有这个学校构建得最完整，说明那个人对学校很熟悉。”

    “那你怎么从这些东西上面进行判断？”

    他愣了愣，忽而又笑了：“你不是怀疑姓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