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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山不见梅,寒雪不见归,未入冬,胜似冬。
沿街屡遇贩卖金银纸帛与白烛的小贩,走着的人停下,仰首望苍,一双大手负在身后,手是颤的,那便握住这双手,不让它发颤。
但人也跟着颤了……
高大身影罩住一个小贩,这小贩纳闷抬起头,站在他摊位前的,乃是个身穿白衣身形高大的男子,五官踏实平缓,只看一眼,便令人觉得这男子乃是个老好人,只是这天生的一张笑脸,此刻偏就是个眉头紧皱,脸上还带着泪的。
遥想今日乃是中元节,小贩大致了然面前的男子因何哀伤,将挂了两串金银纸元宝的竹竿举到男子面前,小贩露出了一个妥帖温暖的安慰笑意,道:“给亲人买些?小鬼当道,在生不能这般铺张,去世后,便让那念着的人,过得好些。”
一声“亲人”,再到“念着的人”几个字眼落入耳中,那男子忽而笑了,摇头道:“他活着的时候可是个锦衣玉食的,真真的金银元宝他看不上,他的一张嘴,就爱吃,最厉害的也就是他的一张嘴了。好吧好吧,为了他下地府后免受拔舌之苦,你这摊子上摆着的都卖给我,银子你拿去,不必找零。”
小贩先是觉得这男子的话简直有病,哪里见过亲人过世,还要诅咒亲人下拔舌地狱!
但当这男子掏出一锭银子,见着银元宝,小贩便懒得再去管别人的事,出手倒是大方得很,二十两银子,足够买下几个他这种摊位上摆着的物事。
祭奠用的物事买齐,男子慢步往城郊而去。
箭艇已经不在先前水域,满目空空,江水浮尘,风声凄凄,隐似鬼泣。
将两串金银纸元宝托在掌中,不见引火,元宝忽被诡异碧色火焰包住,焰舌吞物,不消片刻,那元宝便化作一团纸灰,腾空而去。
“小……”
唤声不全,不敢叫全了,望空碧落,笑声起,泪垂落。
“你走得苦不苦,疼不疼?”
“你最怕苦,也最怕疼。”
“孤王最怕你苦,孤王最怕你疼。”
“是孤王让你吃尽人间最苦,受尽人间最疼。”
“如今你死了,再也不必承受最苦的,最疼的。”
“自此,孤王替你承受,替……阿谦承受。”
风转,声变,有声冷笑落在身后树梢——
“你替碧嘉谦承受?你承受得起吗?!”
声不老,若洪钟,剑不老,若游龙,人与声至,剑与影到!
人落在江畔,剑影顿收,两人当中隔着一摞纸钱,对望视线,相继移开。
“听风剑,蓝朴淳,朴在剑招,取义朴素,不屑浮华,一招制敌。淳,取义淳厚,性情温良,眼仁是个清亮的,可惜,你的心是个瞎的。”
蓝盟主听罢南疆王对他的点评,还剑入鞘,抚着齐胸浓虬,道:“灵霄禾,上取九霄,南疆王者,末字为禾,一高一低,天地归一,心在南疆民生,你没的说错,我最初的心,是个瞎的。紫君走不开,他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碧云身故,御风殉葬,紫君言之,他对你,有愧。”
一人身故,一人殉葬,碧云与御风鬼手这两人之间,究竟是哪个注定要死,又是哪个注定要殉葬?
玄紫君对他有愧?
当面说过还嫌不够,偏让蓝朴淳再来剜一下他的心!
灵霄禾笑得浑身发颤,弯腰拿起一叠纸钱,蓝无忌递上火折子,道:“你那点火的物件儿多少是个肉长的,少用几回,免得烤熟了,我这虽说来得急没吃食儿,但我可不爱吃人肉爪子。你就别想着招待我一餐半食的,大家都是为了紫君,咱们便算自己人,不必这般客气。”
灵霄禾捏着纸钱,抬眼看着对方,“孤王倒是稀奇,你这出身昆仑的人,居然会转了性子?莫非是玄紫君将你脑瓜斩了,重又给你缝了个新的?”
蓝无忌大笑,横着剑鞘指着对方,道:“你说对了,不过我这项上人头长得牢固着呢,紫君没给我换新的,倒是碧贤侄给我重又换了一颗心。”
灵霄禾手里的纸钱掉了,一把抓住蓝无忌的手腕,凝声道:“你说阿谦他决定要步碧云的后尘归顺玄紫君——连你也要背叛玄云风?!以玄云风的人品来论——你可晓得背叛他的代价?!”
蓝无忌不笑了,哀叹一声,避重就轻,避开道虹,只针对碧嘉谦这个人,道:“我虽不才,但碧嘉谦看得上我,愿意叫我一声伯父,我便得护着他这个没了爹的苦命人。”
碧嘉谦愿意叫蓝无忌伯父,一个素不对任何人低头的人,愿意叫人伯父,看来便是真心叫的,愿意叫旁人伯父,却不愿意叫他一声舅父……
灵霄禾是在这时变脸的,将蓝无忌推开,脚步后撤半寸,肩胛骨微震,骨头噼啪作响,本就高于常人的身板愈发展开,怒声喝道:“你跟孤王显摆个什么?!蓝老头——咱俩打一架吧!”
蓝盟主看着面前好似个狗熊般高大壮硕的南疆王,将听风剑压在掌下,伸手一根手指轻摇,啧啧道:“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你若想试一试我这听风剑锋利与否,待万般是非扫尽,我随时奉陪。”
灵霄禾没这般容易买账,蓝无忌补充道:“我对于碧嘉谦来说,便似个补身良药,他有难,我会全力襄助,他伤了,我能给他疗伤,他心里难受了,我能开导他,给他安慰。可我打坏你这个自己人,我会愧疚,会有碍给他的襄助。再者,我打坏紫君的异姓兄弟,他这个陛下,当真会斩了我的脑瓜。”
一番话可谓刀切豆/腐两面光,便宜占尽不说,还借着一口一个“自己人”来变相抬高自己功法,曾经产地兰陵的蓝姓狐狸,如今变成彻头彻尾的蓝老狐狸,简直狡猾!
南疆王气哼哼的磨地皮,殊不知在蓝盟主看来,这动作以及表情,简直与圣帝如出一辙——
蓝无忌忍不住发散思维,都说性相近,习相远,但看这大玄与南疆的两方霸主,动作一样,表情一样,说不定腔子里裹着的心都长得一模一样,都似那九个窟窿眼的藕。
灵霄禾连磨牙带磨地皮,就这么磨了片刻,脚步无端而停,看着蓝无忌,道:“你家儿郎被打伤了,打伤他的便是你口中那个叫你伯父的碧贤侄。不仅如此,你家儿郎还被一口王八肉噎着,几乎被噎死,那老王八便是玄紫君御赐的,是孤王给他疗伤,也是孤王帮他将卡在咽喉的王八肉给取出来的。”
南疆王嫉妒碧相愿意叫蓝盟主伯父,却不愿叫他舅父,不仅不叫,没了爹的小混球还敢当面拔剑砍他这个嫡亲舅父,因妒忌想打架,蓝盟主既然不愿意奉陪,那便激得老狐狸愿意为止——
口口声声大言不惭说要护他南疆王的亲外甥,那便请蓝盟主拿出能打赢他这个嫡亲舅父的本领来!
蓝无忌听着灵霄禾的话,虽明明晓得对方是在用激将法,但听见蓝逸昆被碧嘉谦打伤,还是控制不住的浓虬逐渐高飘,逢灵霄禾语落,蓝盟主嗷嗷拔剑,一路砍了过去——
“你这挑拨离间的大王八——咱俩打一架——不——你这小混球的亲舅舅——玄紫君的好兄弟——你且站着别动——让老夫戳你俩窟窿眼!”
嘴里骂着大王八,却不知将碧小混球视为好贤侄的蓝伯父,又是个多大的王八!
好好的大毛狐狸不当,偏就当个老王八,南疆王笑而不语,翻身跃后,闪过两道剑影,伸出两根手指,没似蓝无忌那般轻摇,也没啧啧,而是将两根手指含入口中,对空打了一个呼哨,“小云!”
蓝无忌脚下一滑,灵霄禾这货好似召唤碧云鬼魂的调调,是要闹哪样!
当空劲风落,蓝盟主背后发毛之际,连忙低头,堪堪躲过那个“小云”的一双利爪,也看清了所谓的小云,并非碧云的鬼魂,乃是一只雕!
铁塔狗熊般的南疆王身边多了一只大鸟,蓝无忌咽下对眼前一人一雕的吐槽,化为腹诽——
这大傻子与大鸟并肩站着,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沙雕组合?
不成,怎么都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不成——
憋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
灵霄禾拢着肩,好似看个傻子般看着笑不自已,满地跺脚的蓝无忌,突然觉得圣帝的看人标准有点忒低,这是大玄没人用了,缘何会选这个蓝傻货呢!
两人扎了个起势,便在此时,江水起旋,风停了,湖畔丛林无鸟鸣,便连虫儿的鸣叫声都听不见了,灵霄禾伸手安抚着身边躁动不安的雕,蓝无忌闭目聆听——
所谓高手对决,身为宗师级别的人物,无论是灵霄禾还是蓝无忌,两人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两股危险气息,逐渐逼近!
纵观大玄江湖,能够同时令两人觉得危险的人物并不多。
蓝无忌当先瞧见的,乃是一尾拂尘,灵霄禾所瞧见的,却是一柄纤细竹制鱼竿。
烟青色道袍映入眼底,蓝无忌下意识退了两步,失神看着款步走来的一个人,两个字卡了片刻,嘴唇微张,唤了一声轻语:“真人。”
对方还了一个笑,淡道:“自然是真人,难不成我还是个个假人不成?”
灵霄禾顺着握着纤细鱼竿的手,看向了鱼竿主人,面上不见带笑,语声不见走调,点头一礼,道:“鬼手一门,泓澜客,闻名不如见面。”
道虹淡眸看着灵霄禾,拂尘轻卷,道:“霄禾,暌别多载,君且无恙。”
打招呼各有不同,灵霄禾对刘泓澜打招呼用词生疏,不带半点敌意。
道虹对灵霄禾打招呼,用词亲密,敌意在颜,在眼,在心。
蓝无忌是在这时动的,连剑带鞘拦在灵霄禾胸前,侧目道:“紫君让我带的话我已带到,你也听罢,这便回去罢。”
刘泓澜手中鱼竿平伸,将道虹拦下,目对灵霄禾,道:“灵氏一脉,霄禾王上,久闻名,余此番有幸得见,算是沾了旁人的光。”
灵霄禾对道虹送出数声冷笑,目落祭品各物,道:“孤王走这一趟,本身因何来,自有人知,现在不为别的,就为祭奠故人。”
道虹面色没变,语声变了,“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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