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嘉谦摆平自家养的恶狼，瞟着圣帝，唇角挂了个混账的笑，方才陛下将他连踹带拍的过瘾，既然过了瘾，余下的事，便看您这位高智的陛下如何决断。

扯笑扯得略嚣张，少年郎君下意识揉了一把后颈，扯了扯嘴角，略疼，肋下被踹的那两脚更疼。

他想自己将刘觯的事揽下，但看陛下与容卿目前的反应，显然是不成。

他的一顿胖揍白挨了，心里有些委屈。

脚步一动，手腕被容卿一把拉住，碧嘉谦格挡住容卿摸向嘴角的手，脸扭到了一边。

容卿悻悻放下手，“不疼？”

碧嘉谦没说话，容卿的手又揉了上来，微凉指尖拂过唇角，又抚上脸颊，带走了些许湿意。

容卿将人搂住，一下下轻拍公子，感受着顺颈侧滑入领口的温热湿意，扭头看着圣帝，半个字也不说。

圣帝冷笑，容卿护着刘觯，因有刘泓澜这层关系，他懂，碧嘉谦也护着刘觯？

成，就算他也懂。

懂，不代表他能包容。

陛下冷了脸，便代表并不买账。

碧少郎君没能完全继承亲爹的倔强与嚣张本色，甘愿挨了打，也没能换来陛下对刘觯的包容，委屈惨了，披垂长发盖住大半面容，委屈哭了，哭也哭得嚣张，半点声息都没有，仿佛想将自个儿内心的憋屈化成外在的憋，直接将自个儿憋死。

容卿则一个字都不说，看了圣帝一会儿，随后扭脸看着另一边。

圣帝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俩货皮囊基本一样，冷脸别无二致，都一样的让他蛋疼！

碧嘉谦性子又野又烈还格外倔强，容卿性子稍微好拿捏些，圣帝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的选了容卿“下手”——

“容卿，朕问你一句。”

容卿看着圣帝，抿了唇角，道：“不是，给陛下送吃的，跟别的没关系，跟任何都没关系，纯粹是……”

“关心朕？”圣帝为了突显高智，更感慨于容卿的直接，更多的则是令他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有了令他满意的答案，于是道：“你纯粹是关心朕？”

容卿摇了一下头，圣帝略感意外，他的感觉应该没错，容卿就是纯粹的关心他，果不其然，容卿摇完头，道：“是关心你，不因你是陛下。”

语声一顿，容卿接着道：“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陛下，像我一个……”

没找到的形容词，被圣帝自行补充，“像你一个长辈？”

“啊？”容卿琢磨一会儿，点了一下头，“差不多。”

点完头，容掌司的屁股被碧相捏了一下，脸冷了，“像本座一个会打本座公子主意的混蛋长辈！你还当着我的面打我公子！你还想杀我的小姑姑！”

一顿犯颜直上的吼声过后，碧相停在容掌司屁股上的爪子上移，权当安慰的扫了扫容恶狼的背。

圣帝看着俩混球的小动作，眼角直抽，杀不杀刘觯暂且不说，他被容爱卿扣上一顶混蛋帽子，这天显然没法聊，于是看向碧嘉谦，道：“你的人，你平日里都教他什么？礼义廉耻呢？天地君亲师呢？！”

碧嘉谦放开容卿，牙疼般得捂着腮帮子，无语凝噎片刻，低声道：“微臣确实不适合当人座师或者太傅，身为座师，我丢了子言这个学生，身为太傅，我被殿下捅了一刀。”

圣帝心烦摆手，跟这人更没法子聊天，围着两位爱卿磨了一会儿地皮，陛下冷不丁对碧嘉谦道：“你此番要去往三大派，那你可晓得当世第一高手是哪个？”

“我……”

话题转得太快，碧嘉谦难得口舌能耐不灵光，“我”了几声，屁股被容掌司用力捏了两下，又将脸埋进容卿颈窝，选择闭口不言。

容卿在内心为圣帝叫了一声好，他会转移话题，陛下更是将转移话题这个能耐发挥到了极致，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十分好奇这所谓的当世第一高手，究竟是哪个。

碧嘉谦蹭了蹭容卿，容掌司不能回蹭，两人对脸片刻，突尔同时扭脸看着圣帝，莫非当世第一高手，乃是陛下？！

圣帝袖着手，一下下顺着衣袖，偶有抬眼扫过两人，几乎令碧嘉谦与容卿觉得陛下默认的时候，圣帝这才摇头道：“不是朕。”

“那会是——”

碧嘉谦差点脱口说出道虹名字的时候，圣帝再次摇了一下头，“也不是道虹，应该说，朕不晓得他是不是。暌别许久，对道虹的功法，我已无法确定他到哪种程度。但有一点朕能告诉你俩，便在当年，我也不是我那兄长的对手。”

容卿深思，陛下话里话外没说出来的当世高手，到底是谁？

总归不会是蓝无忌。

陛下不给两位混球爱卿继续臆测的机会，摆了一下手，“走。”

两人同时看着陛下，正较着劲呢，走哪儿？

陛下就是陛下，吝于再多说一个字，走路带风，当先出了泉池。

容卿冷哼跟上，碧嘉谦托着玉佩追了两步，“你的这个……”

容卿脚

步没停，碧嘉谦失落的垂下了手，握着玉佩的手有些发抖，容卿当真不要这个了么？

弯腰拿龙泉剑的时候，眼前出现一角玄色衣摆，碧嘉谦抬眼，视线倾覆，他被容卿打横抱了起来，容小卿又变恶狼脸，语声也是恶狠狠的：“本座的，都是本座的，连你的人都是本座的！”

碧嘉谦勾住容卿脖颈，凑过去，轻道：“知道了，我是你的人，我是你容掌司的妻，那这玉佩……我给你挂上？”

对上容卿回过来的视线，碧嘉谦脑瓜往他的夫那里蹭了蹭，想着转移一下话题，小声道：“你说陛下会带我们去哪里？”

容卿磨牙：“还能去哪儿？总归不会是请你我吃宵夜！”

圣帝在泉池外面磨牙：“你俩走不走？朕，饿，了！”

两人一副面容，一同石化，陛下竟然请他俩……吃饭？！

那饭能吃么，有毒么，是不是要用一顿饭赐死他俩么。

……

清夜不眠，帝都不静，待三人落座在颇为有名的苏记酒楼包厢当中，碧嘉谦看向容卿，眨眼，容掌司挂着玄纱，斜瞄碧相，回以眨眼——

陛下当真是请他们吃夜宵，还十分嚣张的叫开了已经打烊的苏记酒楼，惊醒了苏老板不说，连老板娘也亲自过来伺候着。

“阿嚏！”

圣帝耸了两下鼻子，这老板娘身上的味儿……实在一言难尽！

碧嘉谦鼻子一动，跟着打了一个喷嚏，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及膝长发就那么随意的糊了半张脸，老板娘不晓得用了多少熏香，快熏死他了！

容卿将自个儿恶狼般的目光从公子那里扒拉出来，眼神随着老板娘而动，对方好似找到了同好一般，笑盈盈的蹭过来，道：“呦！客官觉得奴家用的熏香好闻！”

三司大佬眉目沉寂，好闻个屁，指不定还没屁好闻！

苏老板面无表情的咳咳两声，老板娘又乖乖的蹭到相公身边，挽住了亲亲相公的胳膊。

这动作没问题，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做也没问题，苏记酒楼的老板娘就是这么个款式，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人估计蹭得略欢，高耸的胸脯，歪了一个。

容掌司手抖，他不确定那位老板娘的胸脯是蹭他蹭歪的，还是蹭她那位相公蹭歪的。

碧相依然不顾形象的趴在桌上，偶尔肩头微耸，仗着面容被长发盖着，嚣张的发出“吃吃吃”的不和谐轻笑。

圣帝屏蔽掉身边几人若干的小动作，一目十行看罢菜谱，点了几道工序不大/麻烦的菜，苏老板双手接过菜谱，老板娘跟着伸出双手，但笑不语。

圣帝：“……容……咳！那谁，你给银子。”

容卿：“……我没银子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一同看向趴在桌上的碧嘉谦，碧相慢吞吞站起来，理罢长发衣袖，恢复了平时的温雅君子模样，看着苏老板，道：“天明之后，某让山庄管事来送。”

苏老板依然面无表情，点了两下头，复对圣帝与容卿微一点头，将老板娘还伸着的一双爪子，一把收入自个儿手中，牵狗拉驴般的带着亲亲娘子走了。

陛下很会选地方，简直太会选地方，碧嘉谦坐回桌边，看了容卿一眼，“苏稽，苏朗玉，文人，看着我这个斯文扫地的模样，没吱声。”

容卿闭了一下眼，回望碧嘉谦，“苏家娘子，人称雁过拔毛的母夜叉，上个月，因五城兵马司东城衙门的指挥没给够银子，她便追在指挥使马后足足骂了两条街，一路骂到衙门门口，直到……嗯，那时还不晓得有历纶这号人，我约莫该是历纶将银子补齐了，这才罢休。今夜，这位大半夜搂着相公睡得正香的老板娘，先是被吵醒，又亲自过来伺候，末了，还让我们赊账。”

圣帝看着两个人，左右眉毛相继挑起，让朕猜谜，挺有意思？

两人回望圣帝，四条眉毛相继挑起，陛下先让微臣猜谜的，微臣觉得挺有意思——

若陛下觉得没意思，不如拿那个当世第一高手的名号，来换我俩的谜底。

圣帝叩了两下桌面，朕不猜，要么说，要么写。

碧嘉谦伸手蘸了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道：“无相门，易容术。”

圣帝皱了一下眉，压住心里想要追问的，暂时没说别的。

没过一会儿，苏记酒楼的伙计推门进来上菜，三人同时打量着伙计，看这人不像被胁迫的，举动也没什么异常，碧嘉谦微微一笑——

冷无尘与司徒阳这两人，居然敢在他们眼皮底下晃悠，有点意思。

容卿摸了摸下巴，看来青龙卫可以再添两人了。

想什么来什么，窗户微动，容卿起身开了窗户，郑闲倒挂着屋檐，露出一张脸，一眼瞧见陛下好似要请人吃饭，郑卫使便这么直愣愣的掉下去了！

容卿伸手挠了一把没抓住人，想着郑闲大头朝下且得摔个凄惨，不由望天长叹。

下方传来一声拖长了尾音的“嗷——”

料定的摔个凄惨并未发生，碧嘉谦扶额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