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圣帝的化解方法倒也简单，以掌对掌，与碧嘉谦硬碰硬怼了一下，气浪席卷水面，末了，陛下一卷宽大玄衣，衣摆下甩出一条大长腿，将借着回旋之力迎面扑过来的碧爱卿，一脚踹飞——

噗通一声，碧相怎么扑上去的，便又怎么回到了水中。

容卿心疼又生气，扯着圣帝衣带将人拉到一边，急道：“你怎么能踹他呢！他那是神志不清！他不晓得自己在干——”

没得干了，容掌司那神志不清的公子焦躁的拍了两下水面，双臂平展而开，仰起头，吼出了一声咆哮！

崩波回旋，水花扬起，旋湍震耳欲聋，待这回声归寂，陛下看着捂着耳朵的容掌司，挑了一下眉，你行，那你来。

容卿气哼哼的上前两步，我来就我来，遇见事自然不需要陛下动手，本座上！

碧嘉谦不吼了，朝着送上门的容小卿扑了过去，容卿冷不丁被扑，一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的情况下，身快于意的一卷玄色衣摆，一脚便将他家公子又给踹回了水里——

仔细看，连所踹位置，选的都与陛下一模一样。

圣帝绷了片刻，到底没绷住，哈哈两声笑，对上容爱卿瞥过来的委屈眼神，陛下不笑了，臭混球，俩混球，烦死朕了，朕想将这两个熊爱卿都捏扁！

捏不捏扁的再议，碧爱卿，又扑过来了……

容卿不踹人了，踹坏了他会心疼，赶在圣帝之前纵身跃起，半空中与碧嘉谦狭路相逢，容卿跃得比碧嘉谦高了一寸有余，腰间挂着的玉佩荡出一道弧线，恰好落入碧嘉谦毫无神采的长眸，就这么短暂的一瞥，不等容卿出招而应，碧嘉谦又自个儿掉下去了——

直愣愣的掉入水中，可能摔得有些猛，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浮出水面，只露了半张脸，直勾勾盯着容卿腰间那块玉佩，暂时没再动。

圣帝顺着碧嘉谦的眼神，一同看向容卿腰间，上手将那玉佩扯了，隔空往旁边一丢，碧嘉谦哀嘶一声自水中跃出，弯腰寻觅半天，才在碎石浅滩那处寻到了玉佩。

双手捧着玉佩，他小心翼翼凑过去，先是用鼻子蹭了两下，继而伸出舌尖，舔了舔。

玉佩没碎，凭目力便能晓得，碧嘉谦不是瞧不见，但这么个举动……

容卿不能再旁观，看不下去了，摘了遮面玄纱，一步步靠近。

碧嘉谦保持着跪坐姿势没动，视线一直留在玉佩那处，直至容卿走到身前弯下腰，抄起他腰间的那块玉佩，一并放入手中——

容卿低头，长睫低垂，凑近碧嘉谦的那块鸯佩，没舔，只是用鼻尖蹭了两下，蹭掉了上面粘着的零星血迹，道：“你瞧，它们是一对。”

拉着公子走到泉池边，容卿轻轻按着碧嘉谦的头，示意公子看水面倒影，轻道：“我们也是一对。”

碧嘉谦脖颈上的鳞片基本消退，眼神还有些飘，唇角动了两下，语声沙哑道：“一……对，我们，也是一对。妻……夫……拜天地。”

容卿抵着公子颈侧，轻道：“我俩会有拜天地的机会，你是我的妻。”

圣帝转过身去不看那双人，只道：“封你家公子的大穴，让他安生睡上两个时辰就好了。”

容卿长眸微冷，封了碧嘉谦穴道让人睡，他怎么办，也封了穴道睡？

他不封，他会疯！

一旦想起经年那场鼠患，老妪口中所说的有个啥动物般的物事驱赶灰鼠，再到忆及山洞中他与主公和公子重遇的血色一幕，他只觉心底绞痛——

他的公子是人，不是妖怪！

容卿没动手，缓缓靠近，用自己脖颈轻轻蹭了蹭碧嘉谦颈侧，他那公子乍然被蹭，差点又要炸毛，随着容卿执拗且毫无章法的一顿乱蹭，碧嘉谦渐渐变得喜欢这个动作，回蹭容卿几下，乖乖的趴在容卿膝上。

兽，这是某些野兽求偶的时候喜欢用的动作。

“陛下能告诉我，我的公子到底是怎么了么？”

容卿自问他问得够小心，也够诚意，圣帝沉默片刻，冷冰冰的回了两个字：“不能。”

容卿问的是造成碧嘉谦这种模样的源头，圣帝明白，所以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人天生便是坏人，刘觯她——”

容卿没说完，圣帝转身大步走过来，容卿一眼瞧见碧嘉谦因惊恐突尔瞪大了眼，继而慌忙的想要将两块玉佩都揣到哪里藏起来，容卿顾不上其他，连忙弯腰护着！

肩头挨了圣帝一脚，身子蓦地下沉，容卿伸手撑着身子不压着公子，抬眼看着陛下，还是将话说完了，“我那小姑姑不是坏人，若不是大玄容不下她，她焉能躲到南疆去！是你这个陛下没保护好我师叔的家眷！是你没保护好我主公还有我恩师！是你没保护好我的公子！”

圣帝怒到极致，却又不能再踹容卿，碧嘉谦的手指扣在满是泥沙的地上，挠出了五道印记，随着低声的咆哮，又快速的刨了一下，砂石上当即带了血。

容卿扣住碧嘉谦的两只手，强硬的将这人的爪子收进怀里，碧嘉谦的行

为既然像兽，这种被钳制的结果，便是挣扎与吼叫！

容卿先是被吼声震得耳畔嗡鸣，接着便被碧嘉谦挣脱的手剐了那么一下，这一剐可比蓝逸昆揍得那一拳重得多，血丝顺着侧脸滑下！

圣帝怒极，伸手将碧嘉谦扯了起来，容卿诶诶两声没来得及阻止，他以为陛下最多就是再次将碧嘉谦扔进水里，殊料这回陛下拎着他那公子一路走到泉池外援——

圣帝猛地将人往坚硬的石壁上一撞，五指顺延向上，直接掐住了碧嘉谦脖颈，就这么往上再一提，碧嘉谦被撞得像是意识模糊了一下，颈子被掐双脚离地，这才开始挣扎！

容卿觉得被掐得那个人像是自己一般，眼睛一霎瞪大，“你……你松开他！”

圣帝没松手，扭头对容卿喝道：“你舍不得还手，朕替你讨债！你那脸——”

容卿回吼：“没破相呢！就你最在意的这张脸——好着呢！”

圣帝怒视容卿脸上的血迹，很想吼一声你好着个屁呢，但一眼瞧见容小卿紧张又伤心的神情，陛下心疼之际，忍不住道：“你就仗着朕觉得愧对你！你三番五次的算计朕！你还算计了朕的丹阙！最终都是你家公子替你扛了！口口声声叫嚣着不需你这公子护着你——最终还不是他替你扛！銮儿那一刀合该捅你！成天在玄宫里当銮儿太傅的究竟是谁？！你若觉得碧嘉谦有意任谣言满天飞这种手段不成，当初你怎么不想着真心教銮儿——让他真心认你当太傅！你当初缘何不直接对朕开口表明你的身份！朕给过你机会！早在碧嘉谦十五岁那年我便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好！”

容卿性子不像碧嘉谦那般过野过刚，被圣帝吼了又吼，他顾忌着再次激怒圣帝，会令陛下将他公子直接掐死，所以没回嘴。

圣帝没吼过瘾，难得遇见容卿心虚且愧疚的时刻，本想再吼两句，乍然瞧见容卿捂了脸，双肩轻颤，陛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容爱卿居然会哭，竟然又哭，还哭得这般伤心，他掐着碧嘉谦的手便松开了。

双脚落回地上，碧嘉谦扶着石壁咳了好一会儿，脑子基本能用，只是这一副涕泪横流浑身湿透的模样，铁定是没什么往昔形象。

方才那么一撞的情况下，他基本就恢复了意识，圣帝选得位置和小殿下一样寸，说是寸，其实就是准——

若说玄星銮拍他手背的那一下是“开”，那圣帝方才拎着他撞的那一下，便是“阖”。

碧嘉谦看了一眼石壁，那里有一块凸起且十分圆滑的石块，摸了一下后脖颈，不用看，他也晓得后颈必然青了，相比之下，圣帝掐他脖子的受力点反而没多疼。

碧嘉谦“啧”了一声，这会儿想杀人的感觉没了，想咬人的感觉倒是有。

圣帝看着碧嘉谦，对容卿那处努了努嘴，你的人，你弄伤的，你弄哭的，你自个儿摆平去！

所谓的过野过刚脾性，碧相对陛下甩脸子甩得直接，捂着后脖颈又咳了两声，站着没动。

圣帝盯着面前俩混球，忽道：“你俩当真没被搞错？朕怎么觉得你才是御风的徒弟，而容卿才是碧云的亲儿子？”

这个话没法子接，碧嘉谦往容卿那处走去，浑身散了架般得疼，最疼的便是容卿随后挥过来的一拳——

碧嘉谦被打得晃了两下神，待瞧见容卿抬脚要去踩地上的那块玉佩，他连忙伸手去护，那一脚便踩在了他手背上，真寸，又是刘觯那只破蝎子咬中的地方！

加上先前在砂石上挠出来的血口子，待容卿收脚的时候，碧嘉谦拿起玉佩，地上留下了一小滩血迹，略感无语的抬眼，碧相没好气道：“虽说这物事不值什么钱，起码花销你容掌司半年俸禄。再说了，这还是咱俩之间的……”

“咱俩什么？！咱俩什么都不是！”容卿憋不住的爆发，再不爆发，就轮到他有想杀人的冲动——

“我开始还奇怪你缘何突然就愿意了，你那是愿意吗？！你当真喝醉了？!你那是为了安慰我！我视为最宝贵的——你偏就不当一回事！”

碧嘉谦望天，出来混总要还的，他算是信这句话了。

他的过野过刚能糊陛下一脸，容小卿的冷煞也总能糊他一脸，往昔糊了他十二载他都受着，就是这会儿糊得他咽喉发紧，忍不住的又咳了好一会儿，宽大的手掌落在后背，轻轻拍着。

碧相万般无语，回眸瞄着亲自替他扫背的陛下，圣帝扭脸看一边儿，意思就是你别看朕，朕不管，你的人，你摆平。

碧嘉谦转回头看着容卿，掀开发丝瞧见容卿额角的那个剐痕，沉默片刻，道：“那你不是着急想要么，你要，你着急，我就给你么。况且，我不给你，你不也是能绑着我硬来么，硬来咱俩都不成，且得打起来，你又打不过我……那我就，我就绑了我自己给你么。再说了，我觉得你行，很行，既然你行，那就你上么。”

碧嘉谦想了想，补充道：“我在下面，也行，我在下面也很行。况且房事之乐，气氛得益，咱俩谁上谁下都一样，欲，不就是讲究个舒坦畅快么。”

圣帝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