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点了点头，天冬能感受到手心里轻微的晃动。

“那如果我主动要求呢？你是不是愿意嫁给我？”

脸上还挂着泪的人似是没怎么听明白他的话，只得愣在那里，让天冬擦去她面上的泪痕。

“你，在说什么？”

“我说，若是我主动要求你刚才所说的事，你是不是愿意予我为妻？”

“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的是嫁给我。”

“恩？听到了还问我，坏丫头啊。左右都是一个意思。”

“天冬，你大约是个傻子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让我喜欢你了呢。以前很是执着，因为想看见世间，后来执着，是因为想看见你。如今久了，才发现看与看不见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什么都比不得你在我身边更重要。”

阿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面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所以，她遇到的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傻，多喜欢她啊。

“答应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阿银扑在天冬怀里，笑中带泪。天冬寻着位置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挨着她的头，轻轻磨蹭。

“说好了，你若是言而无信，我可上天入地都不放过你。然后在把你哥抓来，让你寸步不离我身边。”

“好。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我是爱惨了你。”

“哎哟哎哟，成了成了。这两人成了。”

月老兴奋地在三生铜镜前手舞足蹈，小仙童整个忙上忙下，见了她师傅也忍不住大吼一声。

“这都天下大乱了，你还在这儿闹腾！”

“哎，这不刚好走到面前来就看到了吗。”

“天帝让你去九夷山取聚形灯的事你莫不是忘了？”

月老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

“哎哟，就是就是。这就去，晚了就赶不上趟了。”

小仙童看着火急火燎往外赶的自家师傅，不禁发出一声叹息。走到三生铜镜前面瞧了一眼，太乙真人的九灵元圣可要被师傅拉出去显摆了。计都大人也是可惜了，明明也挺般配的。

良姜又到了敖岸山脚下，像是知道她会来一般，英招早早地就在下面候着了。

“嫂嫂可是回来了，我这胃想念青田可想念的紧呐。”

“夫诸在哪儿？我要见他。”

“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不是就这意思？嫂嫂莫慌，我这就带你去。”

眨眼的功夫，英招就把良姜送到了夫诸所在的大殿。那人悠然自得地靠在椅子上，眉眼微抬，睥睨天下。

“七七，我可等你很久了。”

“你不就是想要我来这儿吗？既然我已经来了，可否麻烦你收收手，人间禁不起你这般折腾。”

夫诸唇角微勾，虽是笑着，但良姜总觉一阵寒意。

“你既已经来了这儿，你认为你还有与我讲条件的资格吗？我便是不答应，你又能拿我如何？你觉得你还能从这儿出去吗？”

“你！”

“不过你能自己主动回来，省去了我大动干戈亲自去找你，我还是很高兴的。”

“你这般作为还称不上大动干戈？”

“未曾把这夷为平地，自是算不得。见你的面儿上，就与他们修整修整罢。”

夫诸果真依言做了，上京遥城边境，各国各地满目疮痍之后换来短暂安宁。月劳心带了傅县令一家转移去了安全的地方，徐安衾和丁喜乐也不得不暂时弃了刺青坊。一时间往日繁华热闹的城镇如今成了人烟寥寥的地界。

发现这变化，孔阳深知定是良姜已经去了敖岸，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折谷与他说的话犹在耳畔，是时候该做打算了。

“嫂嫂，你可莫要在这般愁眉不展了，若是被瞧见了，定是又要被数落了。”

“数落就数落罢了，还能控制我表情不成？”

“我说的是我。他怎舍得数落你，遭罪的都是周围的人罢了。”

英招在树上当着个腿，一晃一晃的。虽说良姜回来了是件好事，可日日这般模样，总有一日得蹙了那人的眉头。

“这样？”

良姜勉强拉起一个嘴角，模样比哭好不了多少。

“哎，算了算了，这样更丑。”

“姑娘，大人说他要饮茶。”

婢女匆匆赶来，对着她福了福身。

“刚喝了水，又喝劳什子茶？”

“奴婢不知，只是按照大人的吩咐来传话。”

“知晓了，一会儿就去。”

良姜来了这些日子，简直就成了夫诸的老妈子，明明有许多婢女，偏要让她做这做那。好在那人也没有过多为难，为了维持现状，给予星盘封印的时日，只得听他使唤。

“他是变着法子的想见你。”

良姜起了身离开了石凳，往外走着，把英招的话落在了后头。英招翘着个腿，躺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片树叶儿。鬃尾又显露了出来，一摇一摆。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良姜取了茶水，端着去了夫诸的大殿。走过去把东西搁置在桌案上，才发现那人闭着眼靠在软塌上，睡着了？所以让送茶水来是整她的吧。

剌了他一眼，反正也看不见。正转身要走，袖口却被拉住，整个人重心不稳，跌落在毛绒的地毯上。夫诸却松了她的衣袖，转而包裹着她的手。看似没用力气，良姜却无法挣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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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装的？”

夫诸依旧没有睁眼，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刚醒。”

“醒了就起来，茶给你端来了。”

“还有些乏，就这么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夫诸说完了就没有再开口，任凭良姜一个人怎么闹腾也无济于事。时间长了竟听得他均匀的呼吸声，眼见他如此毫无防备，良姜的手摸上头上戴的发簪，若趁此了结了他是否能还天下一个安宁。

发簪已经出了头发半分，良姜死死盯着夫诸，谨防他一时醒来。忽惊觉他动了动身子，侧过身来，慌忙将发簪塞了进去。见他没了动作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简直是糊涂，这番不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吗？先不说她与夫诸实力悬殊，一根发簪对付一个凡人尚可，夫诸可是上古神兽，若是不成被抓了个现行，天下岂非又要遭受灭灾。

经这一次，良姜只觉内心疲乏，也半伏在软塌边上眯了一会儿，不想这一眯竟眯睡着了。英招自窗户边儿走过的时候，透过大开的窗户发现两人睡得正香。殿里的香炉泛着轻烟，被褥大半都落在了良姜的身上，无人打扰的大殿透着几分静谧。夫诸握着良姜的手也一直未曾松开。

英招见着此情此景，笑了笑。

“难得的安宁和谐啊。”

近来的日子难得平静，夫诸安静的都快让她忘记了前些日子人间的那一场霍乱是他造成的了。一个人给自己倒了些酒，看着庭院里被打理过的花花草草，果然不出她所料，不过片刻英招就寻着味儿摸着来了。

“也就这时候你准时得不得了。”

“那可不。”

英招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满了一杯，难得的，没有一直聒噪地说个不停。太过安静的人一时之间倒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怎么着了，今儿是被府里的哪个姑娘给磕绊了？话都说不出了。”

“嫂嫂竟会打趣我。依我这样的，哪个姑娘见了不欢喜，怎还会磕碜？也就你入不了眼呐。”

“要说就好好说，别不正经。”

英招听了只是笑笑，并没有接着良姜的话。

“嫂嫂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若是让我把酒全给你，那就算了。”

“嫂嫂你也太抠了吧。”

英招无奈地笑了笑。

“夫诸平日喜阴，素食清淡。若是你唤了他许多声他都未曾应你，那当是在打盹儿。”

“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我只是想托你日后多照顾夫诸一点儿。”

“英招，你未必不知道我的立场。你觉得你于我说这些不是多此一举吗？”

“哪里的话，我只是说说，嫂嫂何必那么大的反应。”

“夫诸身边有你打点，还有如此多的随从婢女，难道还算不上照顾？”

“是是是，嫂嫂有理。”

良姜说罢并未继续，只是端了手里的酒杯浅酌，并没有注意到英招面上的细微变化。

夫诸搁置下了手里的笔，合上了纸页。英招在一边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两个时辰，于他好动的性子来说，实在是一件稀罕事。

“毛小二，你最近来我这儿未免有点儿太勤了吧？”

往日里一听了这名字就火冒三丈的人，今天安静的出奇，一点儿都没有反驳。

“怎的，有了嫂嫂就不待见我了？哎，想我可是与你过了漫漫成千上万年的老友啊，如今竟落得一个如此被嫌弃的下场。真是可怜可悲啊。”

英招摇了摇头，看起来真像是痛心疾首的样子。

“行了吧你，说吧，有何事？”

“怎的，没事就不能来这儿了？你看我像是那种有求于你才来见你的人吗？”

“不像…却也未必不是。”

夫诸任凭他在一旁发出啧啧的声响，又重新拾起笔来。这样简单的日子他未尝不欢愉。

良姜收到折谷的纸条已经是两日以后的事情。

“星盘已成，三日后方可行。”

良姜看完以后，将纸团在一起，准备烧了。明火去了一半，突然被一股水给浇灭，黑色的烟灰上冒着青烟，好在字已经看不清了。

夫诸拾起来看了看，而后又随手丢在一旁。

“这是什么？”

“一片碎纸罢了。”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若是不愿相信，我多说几遍又能如何？”

“你是当真觉得我不知，还是认为我愚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昔年你说我着白衣好看，与你一同我便日日着白衣，如今即便是深知你来敖岸别有目的，我也依旧待你与往日无二。可你依旧如三千年前一般，妄与天上那群人勾结致我于死地！可是觉着当年的这一剑依旧不够深刻！没有割断我对你仅存的一丝善念！”

夫诸步步紧逼，语气咄咄逼人，抓着良姜肩膀的手臂也越发用劲。

“是又如何？若不是你枉顾天下人性命，又怎会至此。”

“呵，我还在想那日大殿若不是我动了一下，你是否当下就把我了结了？现在看来当是如此。”

良姜表面虽无异样，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好在那日未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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