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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气急攻心，夫诸的面色很是难看，身形灵识分分合合，虚虚幻幻，几欲倒下。

“你怎么了？”

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良姜上前一步，却被夫诸挥手轻推了出去。

“劳你费心。”

说完整个人就往大殿而去。英招自是听见了两人的争执，也早就猜到了是这结果。见他一人盘腿努力平息，很是痛苦。若是再不融合，只怕等不到那群人来寻他，他就自我消散了。

英招步入大殿，夫诸虽有察觉却分不出心思来看他。捻了口诀，画了星阵，慢慢施力将夫诸移动到星阵上方的位置。银灰色的光束包裹，体内气息渐渐稳定下来，夫诸才惊觉哪里不对。

睁眼才发现英招正在往星阵里注入自己的神魂，姜黄色的光被包裹，一点点传输到夫诸体内。神魂的消散使得那人维持不住人形，人面马身，双翼鬃尾，虎色斑纹在身上清晰可见。

“你疯了？快住手！”

“夫诸，你自己知道的吧。那么久了你的灵识还未融合，单靠你一己之力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唯有与你同样拥有神格的人作引，方能奏效。”

说到这儿英招不禁笑了，“如今这天下尚有神籍的已是少数，我又是个半吊子不怎么厉害的，这可能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快给我停下！你要是敢这般，我到时候定饶不了你！上泉碧落下黄泉，纵使把地府闹得人仰马翻我也要把你逮回来，让你给我端茶送水！”

夫诸目眦欲裂，眼瞳充血的厉害。无奈阵法启动以后他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接受，眼睁睁看着英招自我消耗。

“也不知道我这般还能不能在地府找着个影子。”

“所以你先停下，我们在想想别的办法。”

“夫诸，保重了。若是不行，就莫要勉强了。”

良姜被巨大的震动引了过来，刚好看见化作原形的英招一跃而入星阵的场景。以身为祭，容其骨血。那一双羽翼丰满的翅膀慢慢消失在星阵之中，唯留下一抹淡淡的金色烟尘随了风，绝尘而去。

“英招！”

夫诸的厮喊在整个大殿回荡，悲戚又寂寥。

“喂，你叫什么啊？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你怎的不说话啊？我是英招，交个朋友呗。”

“我可是看管悬圃的神兽，跟着我保准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哎，你理那群闲人说的话作甚。都是些吃饱了没事干尽放屁的家伙，听不得听不得。”

“你心仪小殿下？抢呗，兄弟我精神上支持你。”

“他们人那么多，我若不来，你可不就亏了？”

“有酒有肉有老友，足以。”

这个自他少时一直相伴左右的人，夫诸不敢相信他就这么去了。原来之前的种种反常都是为今天做的铺垫。毛小二，你厉害了啊。既如此天下在我身边的仅剩我一人，我又有何好在意？

星阵解禁，夫诸的身形灵识彻底融合，四角从额上渗了出来。挥袖打开门框，良姜也被掀到在地，径直从她身边飞了出去。良姜知他定是因为英招的事受了刺激，凭他一己之力要想拦住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月老刚从九夷山取了聚形灯，正在返程的路上，冷不丁的一股金黄色的烟尘一溜烟儿的钻进了聚形灯里面，连月老都未曾察觉。

良姜替英招立了一座空坟，在他碑前倒了一杯青田，半蹲在地上，望着石碑出神。

“你也是做绝了。我该走了，这些酒就留与你了。”

良姜起身要走，蓦了又停下步子。

“先前你与我说的照拂，怕是做不到了。这些酒全当赔礼了。”

好不容易安生了一段时日的人间因着夫诸又一次大乱起来，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更加不留余力。波浪滔天，连房屋也一并卷了淹没而去。往日街道已成湖海，内里全是起起伏伏漂流而去的人群。

地府更是被搅得天翻地覆，鬼门关被破，六道轮回一片混乱，往生的秩序被打破，四处皆是飘散，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

大街小巷全是不断涌出的妖怪恶灵，比之之前更为厉害。众使天帝派下天兵，也只能时之力。

“良姜呢？”

孔阳护着天冬和阿银往后退，防着夫诸再一次靠近。夫诸悬在半空，睥睨着几人。

“我说怎的如此熟悉，原来是你啊，泰逢。”

“我只问你，良姜呢？”

“与你何干？”

“你若是伤她半分，我定饶不了你。”

“呵，早知是你，敖岸那次就该把你除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说着，夫诸手心聚了一个水柱，对准三人的位置砸了过去。孔阳护着他两灵巧地闪开，水柱落地，迸射成无数锋利的渣子，擦过孔阳的脸，留下一丝血痕。

孔阳擦了擦脸上的血，提起剑迎了上去。灵力恢复大半，勉强能拖延一些时间，撑到星盘完成之时。夫诸手里的水化成一把剑，可凝可化，孔阳闭闪不及，连着被刺了好几下。无形的液体在接触身子的刹那凝固，刺穿了他的肩胛。已是自身难保，更是无暇顾及一边的天冬和阿银。

阿银一人护着天冬对付着显得有些吃力，周围不断涌来的妖怪更是让她疲于应付。

“阿银，不要管我了。你先走。”

“说什么胡话，才答应予你为妻，哪有就让我做寡妇的道理。”

“你若在这般，届时都走不了。”

“既如此，不同生便同死。”

抓住了个空档，夫诸侧身躲开孔阳，转而向阿银刺了过去。天冬耳朵微动，察觉有剑流的靠近，伸手一捞，阿银的衣袖却堪堪从他手里错过。

“阿银，小心！”

剑身变成冰渣在体内碎开，鲜血落了青衣满身。手里的藤鞭沾了不知谁的血，落在地上弹起，带来一阵烟尘。阿银眼神空空，似没了生气，呆呆地望着挡在前面的人，看着他的身体慢慢滑落。

阿银伸手接住计都往下落的身子，她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跑出来的。一段时间未见，不想再见竟然是这样一种场景。伸出手有些颤巍巍地抚上他的脸，眼泪不自觉啪嗒啪嗒往下落。

“别…哭了，丑。”

阿银闻言却是哭的更大声了。

“你怎么这么蠢啊，谁要你救了！谁要你救了！你这不是…要我欠你人情吗？”余生我可如何安心。

计都闻言笑了，面色有些虚弱，伤口上的血在涓涓不断地往外流。阿银妄图用法力修复，奈何一切只是徒劳。眼见着折谷过来，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那么厉害，救救他！救救他！”

折谷一脸悲戚，早就叫他莫动凡心，如今偏生成了这个样子。掸了掸拂尘，换来一声长叹。

“一切都是命数罢了。”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你不是仙吗？你怎么会死？不会的不会的。”

“相生相克罢了，况且我也活的够久了。至于你欠我的人情…如若来生还能再见，我若问起你是否识得我，你一定要记得说不曾。”

你已许了他人生生世世，往后我就不想认识你了，那样我一定会再次喜欢上你。

嘴角微浅的弧度凝结在他面上，眼帘轻轻合上，安静地仿若只是睡着一般，轻轻摇晃就会醒来。这辈子让她心难安的，大抵也只有这个人了。

阿银的泪从下颌滑落，滴在计都面上。九曜殿的计都星位悄悄的暗了下去。

“我答应你。”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广王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面色红润正常，虽貌美胜过女子，却从未用过那些香气扑鼻的玩意儿，今儿是破了例，擦了口脂。

知晓那人在大殿外等着，走了出去便看见转轮王背对着他望着远处的忘川河出神。悄悄走近了，伸出双手缠绕上他的腰，头靠在他肩膀，也跟着他一并望着。

“看什么呢？”

“地府。”

蓦了，那人又主动转过身来，将他圈在怀里。声音里夹杂着无奈和叹息。

“但我现在想看你。”

秦广王靠在他胸口闷笑，发髻扫的他下颌有些痒。

“小十，你什么时候如此会说话了。”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与我说？”

那人定定望着他，眼睛里全是他的影子。秦广王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也一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要把模样刻在脑海里一样。

“晚上，晚上我就把一切都跟你说。可好？”

那人望着他的面容，终是点了点头。

“不许食言。”

秦广王满意地在他面上留下一抹红印，看着有些突兀的多出来的一块儿笑个不停。在他止不住地笑声之中，终是抬了腿走了出去。

“入夜我再来。”

望着那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前一刻还笑的一脸灿烂的人瞬间就收敛了，痴痴望着他，像要望穿这一生。

“臭小子，走了啊。”

后庭深处的封印星盘已经有了大致的模样，赤红烈火熊熊燃烧。秦广王站在边上，风吹的他衣袍猎猎作响。身上鲜艳的红与之相比毫不逊色。

只需转个身，轻轻往后一躺，阴阳顺逆，斗转星移，万物归一。

转轮王回七宝殿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眉心突突地厉害，总觉得秦广王今日有些反常。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掉了头还是打算回去看看。

“子文？”

进了大殿却发现空无一人，心里突然之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匆匆闪了身形往后庭而去。偏巧就看见那人在边角站着，望着他，像是知道他会来的样子。

秦广王无奈地笑了，就知道这人不会这么听话。

“小十，你真是不听话。”

“你要做什么？”

转轮王眉心皱成一团，语气半是焦急半是严肃。

“脸上的印子都不擦，小鬼们见了没有笑话你？”

秦广王答非所问，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再问你话！”

从未对他急过眼的人语气重了不少，眼睛因为激动充满血丝。他的心里已然有了个大概。

“小十，若不是老殿下，三千年前就该是我了。现在我有必须要做的事，你记得的吧，你可是说好要替我守好这地府的。”

“说好的两个人一起守的，如今撇下我一个人算什么？”

秦广王低下头笑了，“就当我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吧，不守信用的人要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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