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边境突然有异兵进犯，驻守边境的士兵死死伤伤不计其数，俨然有破城进攻的趋势。一时之间朝廷上下觐见不止，奏折上书不计其数，搞得皇上内臣皆是焦头烂额。

作物被淹，房屋被毁，幸存的百姓皆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整个人间一瞬间大半都被水吞噬，茫茫大地，一半干枯黄土，一半深汪海洋。

连平日这一方小城镇都堆积了许多逃难而来的人。上京过来的部分士兵队伍从这条路去往边疆，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匆匆赶路，良姜避让的时候偶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沈华年。

那人也见着了她，勒了马缰，停在她一边。

“许久不见了，吴夫人。”

“良姜姑娘。”

“想跟你问声好的，但是看这个阵仗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你这才生孩子不久吧。”

“边疆异军突起，不止大周，整个人间都陷入一片混乱。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相爷可还安好？”

“爹爹一把老骨头了，也逃不过皇上的一道旨意。随着三叔一道从另一条路去了。”

望了渐行渐远的队伍，沈华年拱了拱手与良姜做告别。

“路途遥远，事态紧急，我就先告辞了。”

沈华年夹了马肚，正要走，良姜自身后唤了她一声。那人回过头，望着她，听着她话以后浅浅笑了，乱世之中难得安宁。

“到时候孩子的酒宴可要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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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招立在屋檐，看着一翻风浪的人间。他原以为夫诸会等一段时间在出手，毕竟灵识和身体还未稳固，如今这般很是冒险，若是被天上那群人精钻了空子，到头来遭罪的还是他们自己。

夫诸揭了炼妖壶，大大小小的妖怪恶灵自里面落入人间，不分昼夜，遇人便袭。火狱底的瓒枯木不知被谁偷了去，丢入海底，一时之间海浪翻涌，鱼虾绝迹。

龙王领着众人出海避难，海浪所过之处，礁石被腐，泥沙深陷。地狱里的鬼怪也不安分，厮喊叫嚣。各殿阎王纷纷加重兵力，派人驻守，以防出现不测。

遥城上京也受了影响，月劳心和徐安衾忙着铲除时不时冒出来的妖怪恶灵。一时之间，整个长街尸体横陈，哀鸿遍野，天和地都染了血色。

沈星河和荆舟子两人先于华年到达，守城之人所剩寥寥。偏生那些异军像是没有知觉一般，非但刺不死，精力也耗不尽。

两人没有停歇立刻投入战斗，无奈那些人像是刀枪不入一般，无论多锋利的刀剑都伤不了他们半分。

“哎，这些个是个什么玩意儿？累死老子了。”

荆舟子砍了片刻，气喘吁吁，终究是上了年纪，看来不得不服老了。

沈星河一边躲一边进攻，“你小子身手不行了啊。”

“怎么就不行了！爷还厉害着！”

说着说着又挥舞着大刀操练起来。

“小心后面！”

荆舟子靠着城墙，一个转身。一柄长矛正好穿过士兵的喉咙，插在砖与砖的缝隙之间，离他的脖颈不过咫尺之遥。

“沈星河！老子还想多活几年！”

吼了半晌没有听到有人回答，荆舟子以为是他挂了。忙踹开面上的人，却发现还没挨上，整个身体就化成了一道绿色的粉末。不远处站着的不是沈星河，而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一个他以为这一辈子都可能不会再见的人。

何有生站在原地嘴角噙了一丝笑意，一片黄沙与他的绿格外不相称，却并不突兀。他还是初识时候的少年模样，尽管他们已经年过半百。

“大哥，三弟，别来无恙啊。”

沈华年那面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上了那么多次战场，这些异军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带来的人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对方却没有丝毫损耗。误打误撞刺中那些人的喉咙，顷刻间化成一堆绿色的粉末。

“刺他们的喉咙！”

似是找到了突破口，沈华年大吼一声，连斩数人。即便是找到了法子，对方不断逼近的人数逼迫着他们节节败退。红缨长枪，碎石跌落，身后是万丈深渊。

沈华年拼尽力气消灭了一个又一个的人，随同而来的千军万马只余她一人。终是不敌，被利爪划破了身子，落入山崖。天宫之中，众仙焦虑不已，连带着天帝也是眉头紧锁。又是与三千年前同样糟心的场景。

“老君，封印的事如何了？”

“禀天帝，吉神和小殿下的神魂都还未苏醒，星盘的铸就尚需几日。因此，还得拖上一拖，稳住夫诸才是。”

“若是顺应天意，也不知何时方能苏醒。那二人那你去提点提点，如今天下大乱，怕是等不得了。”

屋外一片混乱，良姜一行人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安身之所，几人围坐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是好。

支开了天冬和阿银，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孔阳两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看在我替你照顾了阿银这么久的份儿上，接下来天冬就要拜托你替我多加照顾了。”

“你这是何意？”

“天下这般，跟我有脱不了的干系。现在唯一能牵制他的人，就是我。”

“所以你是打算去敖岸？我不同意。”

“你这人怎生的这般小气，好歹我也替你照拂了阿银这般久，连个小忙都不愿意帮了？”

“这是帮与不帮忙的事？你简直是在胡闹！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是你欠了我一屁股债在先，又承诺我当牛做马当做报答，难道是我记错了？”

“良姜，在此之前我是你的另一半。”

孔阳从未如此正经严肃的唤过她的名字，良姜听了竟蓦地笑了。眼角微勾，带着一丝媚意和距离，就那么瞧着他。

“你我未许婚约，你如何就是我的另一半了。之前我可有说过我们不妨试上一试？到今日，我觉得也差不多了，你我并不相合，不若就此作罢了吧。至于天冬，你若真不想帮忙，我相信阿银还是乐意的。”

明明就是虚假违心的话，偏偏在她镇定冷淡的面容之中读出了几分真实。

良姜正欲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腕，反抵在墙上。孔阳微眯着眼瞧她，几番隐忍才不至于发怒。

“你再说一遍？”

“我说就此作罢，就此作罢。两遍可是听清了？唔……”

刚说完话没来得及闭合的嘴被人乘虚而入，孔阳吻的有些粗鲁，没有丝毫温柔可言，唇角摩擦之间都带出了淡淡的血色，铁锈一般的气息浸透着味蕾，良姜很不好受。

手用力拍打推据，奈何身上的人像是一座巍山，挪不动半分。直到良姜有些喘不过气了，孔阳才肯放过她。头靠着头，唇角破了皮，温热的气息，处处都透露着几分暧昧。眼神却是警告。

“亲也亲了，睡也睡了。你若是下次还敢这么胡说八道，下场可不就是这么简单了，明白？”

孔阳伸手抹去她嘴角沾染的血迹，忽视掉她怒目圆睁的眼睛，目光停留在她殷红的唇上，低下头正打算继续。

“哎哟哟哟，老夫来的真不是时候啊。你们继续继续啊。”

折谷假装用拂尘遮住了眼睛，却透过缝隙偷瞄着。孔阳不得已离开良姜，那人却钻了空子，打算从门边儿溜走。正好伸手被孔阳逮着了。

“让她去吧。如今也只有她能稳得住夫诸，放心，他不会伤害她的。儿女情长之于天下大事，你也定能明白孰轻孰重吧。”

孔阳握着她的手很紧，紧到良姜都觉得有些疼。最终还是慢慢松了开。

“阿姜。”

良姜背对着他，停住了步子，却不敢转身。

“待天下安定，你我成亲可好？”

良姜眶里的眼泪终究是没有忍住流了下来，孔阳，这一生，怕是只有负你了。

“老君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自是有的，老夫话有点儿多，你且听我慢慢说。”

天冬和阿银两人也是缄口不言，良姜打算要走的事阿银是知道的，还委托了她好好照顾天冬。她一时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不该说与天冬听，若是说了他会是何反应？

“阿银，可是有话想说？”

“恩，有…没，没有。”

“可是想和我说阿姐去了敖岸？”

阿银很是诧异，“你知道？”

“我虽看不见，但你莫忘了我可是会读心术的。阿姐前几日就有些不对劲，所以我也猜到了一二。”

“你，好像不反对？”

“怎么能不反对？阿姐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可如今世道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劝留呢？阿姐向来心善，别看平日里爱财，皆是因为我的病罢了。我也相信，你哥比我们更为忧虑，断不会放任不管的。”

“恩。”

“所以阿姐是把我托付予你了吗？”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在她回来之前。”

“何种身份的照顾？朋友还是心悦之人？”

阿银沉默了半晌，天冬近来总是见缝插针逮着机会就问。许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反映，天冬以为这一次也会如同以往一般不了了之。

“天冬，若是让你在我和恢复视野两个之中择其一，你会怎么选？”

“发生什么了？”

天冬不明白阿银为何会这么问，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你还记得折谷道人说的吗？你的眼睛。需要和山的木芝加上凤凰的心头血做药引方可治愈。”

“记得。”

阿银嘴上勾勒出一抹苦笑，“我哥这一世的转世就是木芝。”

“天冬，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我哥，所以我不愿意在失去他了。可是，我也同样不想你再继续看不见，所以我很矛盾。我知道这样说对你很不公平，我愿意一直照顾你，做你的眼睛，替你看每个人间角落，所以你能不能…”

阿银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那日在敖岸说的并不是为了安慰哥哥的假话。在她没有遇到天冬以前，是她哥一直无怨无悔地照顾包容着她，怪她不懂事，亏欠了他太多，她没理由一次又一次要他无悔付出。

而天冬，她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陪伴，守候。

听着她稀里哗啦语不成调，天冬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她傻。

“是不是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了？”

阿银点了点头，天冬能感受到手心里轻微的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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