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跟四茹坦白

唐朝大都是游牧血统，一般人家都只吃两顿，但讲究的大世家已经慢慢开始会准备三餐，糕饼胡饼就是最简单的早膳。

到厨房的时候雪一已经吃到一半了，三晓眼尖看见她们提着食盒进来，好奇问道：“四茹，提着什么呢？”

“三姐姐，这是郎君赏赐的点心，赏给我们姐妹吃呢”四茹将点心小心的放在长桌上，对三晓说道，一副小大人快夸我的架势。

雪一宠溺的放下碗筷走过来，捏了捏四茹婴儿肥的脸，宠溺道“你啊，都快成小娘子了还这么淘气”。

“就是，看四茹一转眼都要变成小娘子咯”三晓也放下碗筷，随声附和道。

“哎呀，三姐姐欺负人，尽拿人家说笑”听到快要变成小娘子了，四茹立马不依了，嚷嚷着。四茹是个很爱美的小女童，她现在还是婴儿肥，小巧的五官，十分可爱，透着丝丝灵气，但她是想成为二喜那样的妖娆美女，一见就忘不掉的那种。却不知她将来，妖娆的时候，却道美貌多事非。

独孤染染从厨房拿了碗筷出来，坐在雪一身边，雪一疼爱的给她从食盒里拿了几个点心放在她碗里，是她比较喜欢的酥饼，有各种坚果仁儿，她朝雪一友好的笑笑。她是个有点心就没心没肺的人，听教养的奶娘说，以前她跟阿兄去街上玩耍时，有人见她讨喜，就给了她个点心，她乐得没边了，乖乖的跟在人家身后走了。七兄及一众姐妹玩得出神了，没注意到，等回过神来找她时，她早就不见了，急独孤氏只掉眼泪，之后就是劈头盖脸的对七兄一顿臭骂。等全城出动找到她时，她却在人家门前大狮子旁睡着了，还留着口水。

“好了，不说你了，吃吧”雪一好笑的看着四茹，心道小时候无忧无虑真好，哪像她们现在，一言一行，步步谨慎。

“这还差不多，哼，三姐姐就是欺负人，小心云七说你不贤惠咯”四茹也是个鬼灵精怪的，云七是杜家的家生子，地位自然与她们不同，已经是个小小的管事了。对三晓更是好得不能说，跑生意时总会给她带点特产什么的，合着她们都能沾光吃不少。

“你个黄毛小丫头，敢打趣你姐姐，看我不打你屁股”三晓本事挺文静的，但一听云七，立马脸红到耳根处，放下饭碗及咬到一半的点心，追着要打四茹，四茹当然不会坐着等挨揍啊，上蹿下跳的躲着，引来一阵嬉笑声。

独孤染染吃着点心，看着四茹的窘样，一阵好笑，合着早饭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太开心了，都多吃了不少。

随后吃完早膳之后，就各自忙去了，吃完午膳之后，管家的女儿岳米称她又买了一身新衣服。四茹两眼冒金光好奇的硬要带着她去看，等她们到岳米房里的时候，岳米所谓的新衣服只是一件桃红色的襦裙，未有过多的装饰品，算不上华贵。但四茹依旧很羡慕，眼红了大半天，等四茹想起下午要去帮厨房王嬷嬷忙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听说今日郎君要宴请一位贵客，让准备丰盛一点，王嬷嬷肯定今日肯定更忙不过来了，我们快过去吧”四茹拉着她的手就往厨房跑，她艰难的跟上，等到厨房的时候她已经双脸通红，喘着粗气。

现在她洗菜已经很熟练了，就是洗碗也在碎了两块盘子的帮助下进步神速，平时她还喜欢琢磨着王嬷嬷是怎么炒菜的，想着以后自己也能做好吃的。

“你们两个丫头，去哪疯玩去了，现在才回来？”王嬷嬷也很是气愤，这是杜府偏庄，偌大个厨房，就她一个人，忙也忙不过来，憋了一肚子气。

“嬷嬷对不起”

“好了好了，快干活罢”这是杜三郎君的奴婢，她一个婆子也不好多加责难。

“是”四茹知道王嬷嬷放过她们了，立马探着望向身后的独孤染染，刚才可怜兮兮的的样子，现在狡黠一笑。

独孤染染猛的一惊，敢情刚才都是装的，这丫头居然这么鬼灵精怪，突然觉得四茹这人倒挺有趣的，至少和她胃口。她也回笑，随后坐在一堆菜边上折菜洗菜。

看着王嬷嬷煎炒蒸炸，一道道菜陆陆续续出锅，色香味俱全，王嬷嬷看着她们二人事儿也不能做太重的，倒是闲散得很，就厉声道：“你们二人，将这些菜端到客厅，规矩都学过得吧”。

“是”四茹很是乖巧的点点头，用湿手帕将手檫干净，又将独孤染染的手檫干净，对独孤染染道：“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在客人面前一定要有礼节。”

独孤染染点点头，端了一盘刚出锅的糖醋鱼跟在四茹身后，走出了厨房。走了一小段路程，到了客厅，客厅布置以古雅居上，还挂了几幅甚是名贵的字画，杜秋雨正在敬酒，客居上方的是一位国字脸的中年男子。

“林兄，这庄生意能跟您做，真的是子阑三生有幸啊，敬您一杯”说完又斟了一杯酒。

“秋贤弟此话严重了”那看样子也是个豪爽的人，大笑一干而尽。

“哪里哪里，四茹，小五你们就在跟前伺候吧”独孤染染与四茹正要退下，却被杜秋雨留在跟前伺候。“是”福了福身回道，独孤染染老老实实的站在杜秋雨身后，努力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四茹乖巧的拿起酒杯，替杜秋雨与那客人各斟了一杯，随后放下，与她一起一左一右站在杜秋雨身后。

从他们谈话中可以听出了，杜秋雨本是来这边查一个坏账的，可是一堆账本，做的是滴水不漏，几个账房先生查了几天都无果，正到瓶颈之时，这位林克掌柜擅长算术，亲自上门拜访，林克也秉承着天下本是一家亲的原则，三五两下就看出了账本所坏之处，可谓是奇人也。杜秋雨终于解了燃眉之急，顿时大悦，又得故人送了些较为珍贵的食材，就商量着设宴请林克，林克也不推辞，就甚是豪爽的带礼物就来了。

独孤染染打量着杜秋雨，谈吐确实不凡，见解也颇独到，字字珠玑，对着大江南北的生意都有一个很好的概括，对于生意，这样的人往往是最精明的，但出身决定命运，嫡庶之分是很明确的，庶子不管风头如何强盛，终究是庶子。对于这种出身独孤染染相信，他的面具并不比她少。

但杜秋雨却有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亲和力，比如他永远在笑，永远温润如玉，你永远不知她底线在何处，你也永远不知他何时会在笑容下置你于死地。

等酒过三巡了，独孤染染已经腿都站得麻了，努力的撑着眼皮靠在身后的墙上。看着四茹讨喜的在两个大男人之间周旋斟酒，偶尔说个趣事儿，逗得二人哈哈大笑。等二人都喝得半醉，夜也差不多深了的时候，林克喝得尽兴的起身告辞，杜秋雨当然是挽留过夜，但林克大笑拒绝了，或是半醉之后，表情也活泼了些许，佯装愁苦道：“我还有家中妻儿等着我呢，不回去怕是妻子又要等一整夜”眸子里面满是幸福的笑意。

“如此，那子阑不挽留了，林兄走好”杜秋雨了然的笑笑，他虽然未成家，却也略知点点，就不挽留了，晕沉着起身去送林克，独孤染染与四茹恭敬跟在身后，像两条小尾巴。

“明日我夫人说要做些家常菜给杜三兄尝尝，还请明日过府一序”林克虽然半醉，还是恭了恭手，很是虔诚道。

“那秋雨定当要去尝尝嫂子的手艺”杜秋雨也不推辞，很爽快的应下。

“好说好说”此时已经到了杜府门外，林克大笑着，甚是喜欢杜秋雨这种赞赏，恭了恭手，道：“告辞”随后坐上自己的马车。

“告辞”杜秋雨也恭了恭手，举手投足间满是温和，看林克的马车走远之后转身看了看身后一脸倦容的二人柔柔笑道：“明日你二人与我一同去林府罢，夜深了，回去休息罢。”

“谢郎君，我们这就回去”四茹自是高兴的，福了福身之后拉着独孤染染的手拉着欢快退下去。四茹自是高兴的，她虽然是卖身的丫鬟，但她却是有梦想的丫鬟，她向往的是更好的生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种崭露头角的机会。

四茹拉着她的手，边唠唠叨叨的跟独孤染染说道：“小五，明日我将我最漂亮的衣服找给你，到时候你一定会比杜七小娘子还可人的”四茹、是内宅之人，见到的最讨人喜的就是杜府金枝玉叶被人捧在手心的杜府三小姐杜秋景了。

她笑笑，杜七小娘子怕是这杜家的嫡女吧，谁家嫡女会让一个小丫鬟穿得花枝招展压过自己，只能说四茹依旧是懵懂的女儿心态，但她从小察言观色长大，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

“不知道王嬷嬷有没有给我们二人留膳食，肚子饿死了”四茹边走边捂着肚子说道。眉头皱皱的，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也饿了，从来没有站过这么长时间，还是饿着肚子站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她将阿耶的朝服不小心剪了，阿耶也未有生气，倒是她阿娘罚她跪在门外，只是跪了一早上，太阳才刚出来，阿娘身边的云端嬷嬷就给她送吃的了，她刚开始还死拧着不愿意吃，云端嬷嬷怎么说她都不吃，最后云端嬷嬷没法，只得去跟阿娘说了，之后独孤时自己红着眼睛，拿着镶金银碗，象牙筷出来亲自喂给她吃她才愿意吃。

等走到厨房的时候，四茹爬上灶台，锅里面还有王嬷嬷给她们二人温着的的一个肉菜及两个素菜，最高兴的是还有粳米饭。四茹高兴极了，将菜端了出来放在长桌上，用碗舀了两碗饭，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独孤染染也是饿极了，也跟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腮帮子鼓鼓的，四茹也不甘示弱，猛的刨了两大口饭，和着菜一起嚼着。当二人看着对方的窘样，不约而同的笑了，独孤染染更是被口中的饭呛了个实实在在。

“哈哈”四茹幸灾乐祸的大笑，因为口中的饭也没有咽下去，同样是呛了个实实在在。

这下轮到独孤染染笑了，等到二人笑完也将饭咽下去了，又是拼了命的抢饭，将所有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等到都吃完的时候，二人才反应过来，好像吃得太撑了，随后又是捂着肚皮哈哈笑着。

当夜太晚了独孤染染怕回去扰到雪一休息，就宿在了四茹房中。等到二人舀洗完毕之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到杜府的吗？”躺在床上独孤染染睁着眼睛问四茹，她觉得四茹挺可人的，是个可交心的人，她在这也呆不长，不可能永远装哑巴，以四茹的聪明机灵，不出几日她就会被发现，与其被发现还不如乘早坦白，还能让四茹帮着她隐瞒。

“你····你会说话？”四茹惊得立马坐了起来，眼睛差点都瞪掉了。

“呵呵····”她只能干笑，尴尬的说：“你们又没问过我会不会说话？”独孤染染也着实委屈，她明明还没说话，那个小翠就说她是个哑儿，那她就将错就错当回哑儿呗。

“那你为什么瞒着啊？”四茹想想，貌似她们是没有问过她是否会说话。

“这个····”独孤染染也坐了起来，托腮想了想，道：“我啊，我本是长安人氏，去醉城投亲的，被你们郎君误以为乞儿带进杜府。”

“喔，那倒是我们郎君的错咯”四茹狡黠的笑笑，打趣的问独孤染染。

“额，这个···”她不好意思的说狡辩道，巧妙的转换了个话题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到杜府的吗？”

“这个啊···”四茹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不再穷追不舍，四茹重新躺了下来，双手将头枕着，回忆道：“我是并州人氏，家中有阿耶，阿娘，因为我阿娘一直生都是女子，所以还有几个姐姐，我是最小的，我阿耶喜爱男儿，故对我和姐姐们不是打便是骂，我记得那年闹饥荒，全家逃荒，那时家中本就无粮，父亲逃荒的沿途，将刚及笄的三姐卖给了一个老头子换粮，将十岁的四姐卖给一家人当傻子的童养媳，我几个姐姐就这样一路被作践的卖了出去，最后我知道，该轮到我了，我看见他跟一个妓院的老鸨商量价钱，就二钱银子，他就要卖了我。那时候，我怕急了，我就在街上游荡，后来遇到三郎君，他就将我带到了杜府，然后就这样咯。我以后发誓一定要有钱，一定要过得好，让所有人羡慕。你呢？你父母待你如何？”四茹转头望着独孤染染，好奇的问道。

“我啊，我父母对我很是疼爱，要什么给什么，只是被奸人所害，我阿娘就寻思着将我送出长安，送到醉城学艺”

“那你家有钱吗？有岳米那样的襦裙吗？有杜七小娘子那样的绢花吗？”

“呵呵，差不多吧”

“····”

二人就这样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等第二日起来时才知道起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