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娅】

我抬起右手，左手捂住手腕，操控着我的创造物。m.xssilu.cＯm 丝路文 学网 首发

大地之龙猛扑了上去，犹如快到极点的鳄鱼。

没有爪击，没有啃咬，只是如列车一般的冲撞。

然而，巨大的体型在带来巨大的动能的同时，也限制住了大地之龙的灵活度。即便能靠附带飞行翼膜的双爪强行转变方向，可是塔露拉依然能轻松自如地躲过大地之龙的所有攻击。

比夏日太阳还要耀眼刺目的剑，也在躲闪的间隙与地龙触碰。

耗费我大量精力和体力制造出来的精灵，自然不是什么凡物。塔露拉的剑可以伤害到我，可面对地龙时，却像水果刀划过墙壁一样。除了留下一些细小的划痕，根本无法制造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啧，竟然比你自己还要坚固吗？”

在躲闪和攻击之余，塔露拉还有闲工夫发出感叹。

为了勉强维持自己的强者表象，我只能平淡地回复她。

“我的防护知识薄薄的一层，但是它不一样，平均厚度达到三厘米。而且……”

我闭上了眼睛。

仿佛诅咒一般的暗红色能量，在一瞬间缠绕住我的右手。

身体的器官传来微微的疼痛感，血液中的某种成分在澎湃着盛大的能量。

一瞬间，灰白色的地龙发生了变化。

暗红色的纹路覆盖着它的全身，仿佛是PCB板的电路，又像是原始到人类还在使用石器时所创造的图腾，看起来邪恶到了极点。

没有温度的暗红色火焰，在地龙的双目中燃烧着。

我对地龙的操控力，也达到了顶点。

地龙的视界取代了闭眼后的黑暗。地龙四肢取代了我的四肢。

“你不会真的以为，它只是看起来这样凶暴吧！”

这句话不再是从我的口中说出，而是来自于地龙。

至少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我成了地龙本身。

下个刹那，钩爪立刻拍向塔露拉。

即便地龙的身躯如此沉重、如此巨大，可是这一击的速度，却快如闪电。塔露拉仓皇闪避，但利爪与地面触碰的那个瞬间——

“轰！！！”

烟尘遮挡住了一切。

足以单点爆破大楼的爆炸摧毁了地龙的右爪，使之爆破成碎石，像榴弹的钢珠一样朝着四周飞溅。

城市在燃烧，风一直没有停歇，吹拂着这个战场。

被爆炸卷起的尘土，很快被风吹散。

因爆炸碎掉的右爪在我的操控下迅速恢复。

塔露拉弯着腰，双腿迈开，右手持剑，左手触碰着地面。

当直起身体后，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的脸颊。

鲜血，流了出来。

她的嘴角不停地上扬，几乎扭曲成了比梅菲斯特还疯癫的笑容。

“……有意思，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自从领导整合运动以来，你是第一个能在我身上留下伤口的人！我现在承认了，塞雷娅！你很强，比我预料中的要强得多！”

金色的眼睛不再淡漠。

犹如地狱烈焰般扭曲的战意，在她的身上沸腾。

“不过，持续不停地操纵这个几十吨重的东西，你究竟能坚持多久？精力和体力都严重不足的你，现在究竟靠着什么在战斗？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候，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很好奇，不是一般的好奇啊！”

“我坚持的时间远超你想象。”

“那就来吧！让我看看，这个石头做的怪物能做到什么！”

右爪修复完毕后，我立刻冲锋。

暗红色的源石能量，犹如闪电一般在地龙的身上迸发。

如果说之前的冲锋是列车，那么现在就是以跑车速度行驶的卡车。列车的轨道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而有着方向盘的卡车却能在前进的过程中随时调整方向。

塔露拉的速度是很快，快到能够闪避我的拳头。

可是地龙不一样，它太大了，大到塔露拉要想躲开冲锋，不能略微调整步伐，必须跑动和跳跃。

而这，正是我期望的。

即使没能冲撞到她，但只要那如闪电一样的源石能量命中她，她就绝对不会好过。这种歼敌五百自损一千的策略很蠢。可到了这个时候，我只能选择这个蠢到极点的方法。

暗红色的能量不停轰击着塔露拉。

之前所受的内伤，也开始发挥应有的作用。

尽管脸上尽是疯子一样的笑容，可是塔露拉确实不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躲避着我的每次冲锋，尽情地享受着这场难得的战斗。

在我因体力不支而倒下之前，我一定要让塔露拉无法战斗下去才行。不然，罗德岛的生命，安格拉的生命，就都将在憎恨的烈焰中化作灰烬。

我，发誓要保护安格拉。

我，说到做到。

【安格拉】

不行的！完全不行的！

那个塔露拉太厉害了！不是一般的厉害！

塞雷娅很痛苦！真的很痛苦！

她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只要稍微有差错，她就会落败！

我必须帮助她！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快放开我！临光小姐！快放开我！！”

我挣扎着，企图从临光的身上挣脱。

可是我的力量实在是太弱了，别说挣脱了，连换个姿势都做不到。

“安格拉小姐……请耐心等待吧。这是塞雷娅女士的战斗。如果您去了那里，也只是让塞雷娅女士为难。现在塞雷娅女士的状态不是很好，如果您执意要去，就算是塞雷娅女士，也会很苦恼吧？”

“我……我……”

我只是一个被保护者。

我只是个累赘。

之前没能控制住自己，给塞雷娅添了乱。

现在着急得快要疯掉了，却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要是我能像那个黑神一样厉害，就肯定能帮助塞雷娅了！

要是我能像那个黑神一样厉害，就肯定不需要塞雷娅这么痛苦了！

可是，我不是安哥拉·曼纽，我只是安哥拉，仅此而已。

“安格拉小姐……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做，才是最好的选择。罗德岛的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也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我……真的很没用的话……我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不过，在那之前……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我不想让塞雷娅这么痛苦下去！

就算再一次放出那个黑神，就算再一次变成怪物——

我……我也……

“安格拉，不要这样做！”华法琳的喊声，在我的耳边回荡。“你这样做，是在践踏塞雷娅的心意啊！她为什么坚持到现在，她为什么非要和那个塔露拉战斗！她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所以，千万要控制自己，不要让她的心意白白浪费掉，好吗？”

“我……我……”

我知道这样很不好。

我知道这样做的话，我就成了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就算勉强帮助了塞雷娅，想必她肯定会比没有得到帮助更加痛苦吧？

“我……知道了……”

低着头，我闭上了眼睛。

泪水早已从脸颊滑落，犹如两股清泉。

“你还是个小孩子。既然是小孩子，就好好呆在大人的身后吧。像战斗这种大人的事情，自然要由大人去处理。相信塞雷娅吧，她能处理好这场战斗的。”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小孩子……”

至少我已经有十四岁了，而且也有着十四岁的认知。

只是很多东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话总是犹犹豫豫的，才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样子。

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其实我都很清楚。

我只是……只是没有办法接受，塞雷娅为了保护我，做出了这种程度的付出——从塞雷娅的痛苦那里得到的快乐和幸福，我一点都不想要了。

“在你恢复记忆之前，你确实只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就要听话，不要给大人添麻烦。相信小安格拉你肯定明白吧？”

“我……明白了。”

攥紧双手，屏住呼吸，忍受着内心仿佛要撕开的痛苦，我努力控制着自己躁动的血液，关押着存在于内心最深处的那个神。

这种痛苦，我只能忍受。

就像塞雷娅为了我，只能忍受现在的痛苦一样。

【塞雷娅】

战斗依然在继续，看不见结束的迹象。

肌肉已经溶解、消化了许多。如果再继续下去，过于干瘦的体型，会被安格拉轻易地看出来我的战斗策略。所以，我没得选择，只能咬着牙，开始溶解和消化自己的内脏。而内脏的首选，自然就是有两个相同器官的肾脏。

溶解一个，之后还可以想办法移植，或者花几个月时间慢慢重塑。反正只要罗德岛的医疗组不透露风声，安格拉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不会担心我担心到失控的地步。

——但是，果然还是好疼，疼到屏蔽神经的痛觉信号都还是那么的疼。如果解除痛觉信号的屏蔽，我恐怕会疼到失去记忆吧？

一个肾脏能提供的体力相当有限，要是被逼到溶解脑组织的地步，失去一部分智力、记忆和知识的我将来就很难保护安格拉了。

我必须想尽办法速战速决。

“这一次，我会立刻解决你！”

强行用平静的声音，掩盖着自己油尽灯枯的事实。

一次又一次强有力的攻击，像是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塔露拉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内伤先不说，光是源石能量侵入身体就不是好受的事情。而她必不可能坚持到这种地步，能为了这场战斗不惜经历重大手术或者休息数月之久。

“斩！”

她大吼一声，竭尽全力，挥动着灼热的利刃，斩断了地龙的一只爪子。

可是刚刚就有爪子引爆以发动攻击，恢复只需要一息的时间。她勉强斩断另一只爪子，可只要站在大地之上，只要我的体力跟得上去，地龙就能不停地再生。

“没用的。如果不能摧毁它的整体结构，它将永远再生下去，正如大地本身那样。”

“既然如此……那这个如何！”

长剑横扫，腿部切断，地龙失去平衡，摔在一旁。

但依然是不到一息的时间，地龙再次恢复。

无论是迸发的类闪电能量，还是身上的暗红纹路，都不曾暗淡。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丝毫胜利的可能性，塔露拉。你的力量没有超过我，你的决心也不可能超过我。如果你还有一丁点理智，现在就撤退吧。除非你觉得你的面子，比你的那群手下更加重要。”

“我的力量没有超过你？你真的这么认为的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既然如此……果然还是要动真格了啊。”

塔露拉摆好姿势，双手持剑，剑指天空，犹如古代的骑士。

缠绕在长剑上的气压，顷刻间改变了。

塔露拉故意在剑尖处开了个口，气化的金属迸发而出，犹如金色的光柱，将整个街道照得通亮，连接了天空与大地。这炽热的热辐射足以将地面化作熔岩，将一切烧成灰烬。

巨大的危机感，在一瞬间震撼我的心神。

遵循着本能，我立刻调整了地龙所在的位置。

没有试图躲避这次攻击，也没有试图打断塔露拉的法术，而是不让攻击的余波伤害到身后的安格拉和罗德岛的众人——这次攻击，像字面意义一样，足以摧毁一座城市。地龙不可能挡下这次攻击，我只能把地龙当做纯粹的诱饵。

长剑，重重地挥下。

气化的金属卷起锥形的暴风，向尽头扩散。

由热辐射而展现的光亮将乌云下的都市彻底照亮。

沸水上方的水汽比沸水本身更加可怕。气化的金属也是同理。

这光亮持续了很久，也许是十秒，也许是一分钟。

纵使闭上眼睛，这强大的光明依然令我头晕目眩，倍感不适。

当这比千个太阳还要炽热的光明、比百座火山爆发还要灼热的波浪消散时，目击之处的切尔诺伯格，成了真正的地狱。

地面被完全熔化，犹如火山爆发后的大地。建筑像即将融化的雪糕一样，松软地溶解在地面的岩浆之中。巨大的热量散逸在空气之中，卷起一阵阵足以引发烧伤的热浪，像周围扩散，燃烧树枝、塑料、纸张以及可以燃烧的一切。

大地之龙已经完全消失，化作炽热的熔岩。

塔露拉的剑已经变得焦黑，犹如被烧成铁水后勉强冷却成扭曲形状的熔渣。她随手把剑扔到一遍，扬起头，无比傲慢地注视着我，以及我身后的众人。

“所谓的大地精灵，其实也不过如此。在誓定带来胜利的剑技下，也随着大地一起烧成了灰烬——果然，我高看你们了。你们的威胁程度其实不值一提，根本不是整合运动的对手。”

话音刚落，塔露拉冰冷地笑着，转过身去，缓缓离开。

但练习过无武术的我已经看出来了，她的步伐其实非常虚弱。

这次攻击，不止让她损失了一把非常名贵的宝剑，也带走了她绝大部分的体力与精力。现在不要说是我，恐怕爆发自己意志的阿米娅都能够将其击败。

我没有点破这一点，因为那些她的部下依然需要她约束。

“整合运动！听我命令！立刻前往切尔诺伯格东北区域！乌萨斯凯撒的走狗们，正在屠杀我们的同胞，而我们的攻势正不停地受挫。所以，我们应当给予他们最理想的结局——彻底的毁灭！”

跟随者塔露拉，整合运动的干部与精锐们纷纷撤退了。

我胜利了吗？我应该是胜利了。

但这种胜利只是一时的。无论她怎么说，她已经把我、把罗德岛列入了最危险的敌人之中。只要罗德岛露出一个破绽，她就会迅速发动猛攻，致罗德岛全员以死地。

“唔——！！”

当整合运动消失在燃烧的尽头之后，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剧痛、重伤、精力与体力的完全透支，令身体完全罢工。

我跌倒在地上，背靠着灼热的地面，仿佛身体已经要成了死物。

只要我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我就会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但是，我还不能失去意识……

有一些话，我必须给安格拉说清楚才行……

不然，今天的战斗将会成为一个污染的源头，终有一天会将她的心完全染黑。

所以……所以……再坚持一小会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