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拉】

临光抱着我，立刻朝塞雷娅快步走了过去。m xssilu com 丝路文 学网 首发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迷幻。我没有办法接受塞雷娅那么痛苦的事实，我也没有办法接受塔露拉原来有这么强的事实。

出乎意料的，最先来到塞雷娅身边的人，是华法琳。

她立刻跪坐在地上，拿出急救包中的魔杖。猩红的光芒缠绕在魔杖的顶端。她通过血疗的源石技艺检查着塞雷娅的状况。

紧接着，在华法琳的脸上，闪过错愕、悲伤、愤怒还有怜惜。

“你这个家伙……竟然强撑着做到这种程度吗！”

临光和我也终于来到了塞雷娅的身边。她把我放了下来，而我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

“还好……塔露拉也已经到达极限了。”塞雷娅的声音很虚弱，如同发了四十度的高烧一样。“她刚刚解决掉我的大地之龙的那一击，已经消耗了她大部分的体力……她撤退前的说法，只是给她自己一个台阶下而已……”

“塞雷娅……”

我勉强发出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

可塞雷娅却看向了我。

和看别人时像冰川一样的寒冷不同，塞雷娅看我的眼神饱含了无尽的温柔。就好像我不止是她的病人，更是她最珍贵的瑰宝。

可是，她越是这么看我，我的心理就越是难受——如果不是为了我，塞雷娅绝对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我胜利了，安格拉……不用太过于担心我。胜利就是胜利，就算是惨胜，那依然也是胜利。至少这一次……我从巨大的危险面前，好好地保护了你……”

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反而低着头，躲避着塞雷娅的视线。

不过好歹，博士为我解了围，接过了对话。

“真的非常感谢您，塞雷娅女士。如果不是您，恐怕罗德岛的大家已经在这切尔诺伯格死了不止一次了。”

“那就努力活下去吧……罗德岛的博士。希望我的努力、希望那三名干员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我……我可能需要临时休息一下……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说完，嘴角勾勒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塞雷娅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从塞雷娅那里传来的痛苦感觉消失了。大脑终于不再一片空白。我也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意识。

华法琳扶起了塞雷娅，一边走着，一边说——

“我知道一个房间，之前杜宾就是在那里休息的。塞雷娅需要好好地休息，至少需要三个小时。在这期间，我需要全程陪护她，并用我的医疗法术辅助治疗，她也不能受到任何打扰——明白吗？”

“现在距离天灾到来还有十个小时，其实没有那么着急。”临光补充说，“而且，ACE和他的小队都在赶来的路上。Scout他们也应该能看到阿米娅发射的信号弹。他们都是军队出身的干员，水平很高。等到和他们汇合，我们的防御力量就没那么紧张了。”

“而且，这场战斗给予整合运动的震撼极大。”杜宾带着虚弱的声音说，“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对罗德岛发动大规模的进攻。有ACE和Scout小队的支援，我们的安全不成问题。”

两个战术专家都这么说了，大家也都没有什么意见。

还活着的二十个人被华法琳引领着，来到一栋民居之中。

虽然很破败，有被劫掠的痕迹，但是至少有了一个临时的歇脚点。而且食物和水在这里都有，这些应该都是华法琳为受伤的杜宾准备的东西，如今却成了大家救命的东西。

进入到房屋之后，塞雷娅被华法琳安置在了房屋的卧室的双人床上。房屋主人的被子、床单等物件被拿了出来，用来安置重伤的干员。三具勇敢者的遗骸则一同放在洗浴间。其他受伤的干员们和博士背靠着墙壁，坐在衣物叠成的坐垫上。没有受伤的干员和阿米娅蹲在门口、窗户附近，监视着周围的环境，随时准备着用声音提醒战斗。

这个时候，医疗干员成了最忙碌的人。在优先吃了些面包、饮用了一些瓶装水之后，他们使用自己的法杖或者魔杖，用治疗法术帮助受伤者恢复健康。

临光小姐出去了，为了寻找更多的食物和水，以及可能的药品。

明明有很多人，可是这个房屋却很平静。我只能蹲坐在墙角处，抱着自己的双腿，下巴抵着膝盖，脑中回想着这二十天来和塞雷娅生活的点点滴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之中。

“小安格拉，你现在很自责吗？”

华法琳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她拿着一件深红色的毛衣，当作坐垫，坐在我的身旁。

距离来到这个房屋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在处理完塞雷娅的伤势之后，华法琳医生一直在治疗那些受了重伤的干员。其中有些人的伤比塞雷娅还要严重，只能算是勉强活着。

“华法琳医生……你现在不是很忙吗？”

“就算再忙，说几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啊。而且，医生需要保持自己的精神状态。炎国有句谚语，叫作‘磨刀不误砍柴工’。要是因为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而手术失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啊……”

“没错，就是这样……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小安格拉，你现在是不是很自责？如果有，就说出来吧，或许我能帮得到你。”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责。只是……感觉心里边很难受。”

我很讨厌现在的自己，非常非常地讨厌。

很没用。一直被塞雷娅保护着。遇到点刺激就会把那个黑神给放出来。到现在为止，只是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从来都没帮上过什么忙。当塞雷娅和吕岑战斗的时候，还成了被威胁的累赘。

如果不是塞雷娅希望我活着，我真的很想回到什么都没有的死亡之中。在死亡里，虽然没有快乐和有趣的事情，但至少没有这么多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看着的事情。

“是因为塞雷娅受伤了吗？”

“应该是吧……”

“塞雷娅的伤其实并不严重。之所以是倒下，是因为太累了，而不是受伤。她的源石技艺很厉害，就算刚刚身体被那把剑给贯穿了，可还是能很快速地把伤口恢复过来。”

“嗯……我曾经见到过。和吕岑战斗的时候，塞雷娅的肩膀就被一根很大弩箭的刺穿了。但是在拔出来之后，伤口就立刻复原，没有伤疤，拔出来的时候看起来也一点都不痛。”

“那为什么要自责呢？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吧？”

“我……我觉得，如果不是我，塞雷娅肯定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种程度。或许，塞雷娅现在还在莱茵生命里工作着，和赫默、和伊芙利特好好地相处着吧……”

我始终觉得，和赫默、和伊芙利特生活在一起，塞雷娅才是幸福的。在和伊芙利特一起吃法的时候，塞雷娅虽然没有现在我这么温柔，但是感觉心情平和很多，不会逼迫自己，很自然，也很舒服。

因为我，塞雷娅离开了莱茵生命。我不知道赫默、伊芙利特与塞雷娅的关系变成什么样了。但是我觉得，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变得非常非常差——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没用的我。

可是，华法琳却笑了。

尽管外表看起来很年轻，可是这个笑容却很沧桑。

“所以说，你完全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啊，小安格拉。连很简单的道理都没搞清楚，就胡思乱想起来了。你说你心理年龄是十四岁，可我觉得，你的心理年龄顶多只有十岁。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从来只看到了表象，总是忽略最核心的本质。”

“我……不太明白。”

“塞雷娅之所以把自己逼到这种程度，是因为你值得她这么做。注意了，是她自己选择这么做的，而不是你让她这么做的。我不知道你和塞雷娅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羁绊。但我觉得，你是她值得用生命来守护的存在。没有你的世界，是塞雷娅不敢想象、也无法接受度的世界。所以啊，别胡思乱想着‘要是没有我怎么样’。如果塞雷娅知道你这么想，会不会生气我不知道，但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吧？”

“这样吗……”

这确实是一直以来被我忽略的事情。

但是，我还是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累赘。

华法琳似乎明白了什么，颔首问我——

“你之所以自责，其实是因为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对吧？”

“或许是吧……”

从始至终，我都不明白塞雷娅为什么这么重视我，为什么每一次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又深埋着我不敢想象的痛苦。

从始至终，我都是被迫的——我被迫被塞雷娅从莱茵生命带了出来，被迫来到前往罗德岛，被迫看着塞雷娅战斗到失去意识，被迫面对被关在我内部的黑暗之神。

原因是什么，塞雷娅一直没有对我说，所有人也都没有对我讲。唯一试图告诉我的那个人，却是那个坏到极点的女人——凯尔希。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呆在莱茵生命，哪里都不去。虽然身上的矿石病没办法治疗，但至少能过上一段非常平静的生活。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用承受那么多的东西，仿佛生活在童话之中。

“既然如此，就等到返回罗德岛吧。或许罗德岛的医疗组能分析出你那个状态的成因和本质。只要明白了成因和本质，就能将其转变为可以控制的力量。到那个时候，你就能帮上塞雷娅了。”

“看你之前的表现，肯定把那种力量当成很不好的东西对吧？”

黑神肯定是不好的东西，这点我非常确认。

连我自己都非常害怕，那种东西又怎么可能是好的呢？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没必要回答。

可是华法琳却轻轻笑了笑，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假如有时间和心思，你可以去问问塞雷娅，关于她过去的那些事情——她加入莱茵生命之前经历了什么，她为什么加入莱茵生命，为什么拿盾牌，为什么在遇到你之后又放弃了盾牌、重新变回一开始的自己。如果她愿意对你说，你应该很轻松就能明白力量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也不会这么想了。”

“如果塞雷娅不愿意说呢？”

塞雷娅肯定不想说，或许永远都不想说。

她们一个个都把我当做是小孩子，不肯把原因都告诉我。

“那就等待吧。当你成长到某个时刻的时候，她就会说出来。”

“在这些事情之前，我只能等待、什么都不做吗？”

“也不算是只能等待吧。趁这个时间，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吧。整合运动这么一闹腾，罗德岛将来会变得很忙。或许，等你能够掌握自己的力量，变得忙起来的时候，你反而会怀念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时光。”

所以我怀念在莱茵生命生活的时光。所以我很想见见伊芙利特，很想见见赫默。所以我现在心里很不舒服，却只能蹲坐在墙角处发呆，把自己沉没到仅仅只有二十天的记忆海洋之中。

自己本来想要做很多事情，但是却被大人要求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恐怕没有几个人会怀念这样的时光吧？

但我不准备把这些话说出来。我不想让华法琳感觉到为难。

“我……知道了。我会等待下去的。直到能帮上塞雷娅的时候。”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那我先去忙了，小安格拉。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控制好自己吧。千万不要做出让塞雷娅伤心的事情哦？现在的塞雷娅，可经不起折腾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华法琳医生。”

既然什么忙都帮不上，执意去帮忙肯定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已经给那么多人添了麻烦，就不应该制造更多的麻烦了。

所以，我应该成为乖孩子，也必须成为乖孩子。

就像华法琳说的那样，塞雷娅已经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