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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之后,江芸秀说,今晚上这般热闹,光是喝酒吃饭实在是缺了点气氛,于是双手合掌拍了拍,后院的丫鬟仆役们就把烟花搬到院子外头的空地上。
准备就绪。
“砰!”
第一道烟花在空中炸开,端的是绚烂至极。
放了一小会儿之后,烟花已经不是按一桶一桶来放的,而是一次放上好几桶,一时间“砰砰砰”烟花炸开的声音响彻整个夜空,那道道绚烂的光芒更是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了。
到底是在乡野村镇,除了过年过节偶有富户放上烟花,平日里想看真心看不到。更何况今天江芸秀是下了血本的,几百两银子砸进去,数量之壮观,几所罕见。
一时间,整个村子几乎都炸开了锅。有许多甚至连席面也不吃了,纷纷都聚集到院子外头去看烟花灿烂凑热闹。
江芸秀就着这漫天的烟花,看向身边的燕胥:“阿胥,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我们去山上看烟花吧。”
燕胥想着今天早晨,江芸秀就提过这个,更何况眼瞅着那边王嫂子目光频频往这边瞧,显然是又有想过来训斥江芸秀的意思,因此心里也没有多想,点头应了。
到底是在这稻香村生活了近一年,燕胥对这座山头还算熟悉,带着江芸秀走了一段崎岖山路后,便站在了山头最高的位置了。
不得不说,在这个位置看烟花,确实漂亮。
两个人依偎着坐下来,看着绚烂的夜空,燕胥问道:“早前你便说与我准备了礼物,今早问你你还神神秘秘的不肯拿出来,你看,现在算不算是个好时机了?”
江芸秀一怔。
时机,是该到了。
她其实私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往后再拖一点时间的。
不过她也知道,拖不过的。
不管她再想如何拖晚,这时间终究还是要过去的。
叹了口气,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阿胥,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燕胥接过去打开一看,却见里是之前在郑当时家的甄宝楼,她亲手打造的那枚戒指,他兴致来了,把那戒指拿出来左右旋着看了看:“虽不算名贵,但却精巧别致,阿秀有心了。”
虽然早都猜到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心了一下:“我早前听你说过,戒指代表的是婚姻幸福美满的意思,是不是?”
“自然是。”江芸秀看着他要把戒指给戴上,连忙拦着他:“戒指是一对,应当男女双方交换着给对方戴上。”
燕胥就笑:“哦?还要这样,倒是有趣。”
虽然他博览群书,也没在哪本古籍上听闻过这说法,但她既然这样说了,他便权当是真的,而且这说法听来甚是甜蜜,这让他心情愉快,
江芸秀伸手到盒子里又把另外一只细小一些的戒指拿出来:两只戒指并排摆在眼前,
江芸秀把那只男式戒指拿起来:“我给你戴上吧,阿胥?”
燕胥到底不是现代人,他不清楚戒指对彼此之间的含义,所以很顺从地让江芸秀给他戴上了。江芸秀帮他戴好之后,他也拿起另外那只女士戒指给江芸秀戴上了。
江芸秀望着手上的戒指,在黑夜里闪闪发着金属的冷芒,几乎把整个夜空的烟火都盖住了,心头不知道此刻应该开心满足,还是难过悲伤,愣了一会儿,才艰涩道:
“如此一来,总算圆满了,阿胥,勿怪我私心,实在是人非草木,我也想要给我们这段短暂的姻缘做个美满的了结,不想留遗憾。”
燕胥目光深邃了些,喉结滚动几下,心想着江芸秀今日行事这般奇怪,莫不是就在旁敲侧击他?想让他坦白自己的身份?
江芸秀根本不看他,只是目光看着天空绽放的烟花,“好了,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阿胥今日生辰,我就为你送份祝福吧,我愿夫君你……”
他低眉看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却见她在这个地方卡住了,不由嘴角轻佻:“可是想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江芸秀勉强一笑:“这句祝福词不太适合今日说,我,我只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余生,有良人相伴。”
燕胥心头一怔。
这句祝词说得好生雅致,可是仔细品来,却又好似有几分凄凉,在这“美好”的日子里,似乎才更是不合适。
尤其最后那几个字:余生,有良人相伴?
“好端端的,怎么跟我说这样的话?阿秀,这样让我很不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我,我就是随便感慨一下,阿胥,”
她看向远方,漆黑的山林被不远处的烟花火光映衬的更加黑暗,她悠悠说:“你还记得,之前我弟弟失踪,江家给我的借口就是他掉在这山里摔死了吗?”
“嗯?”
江芸秀笑道:“你说这山坡这么浅,就算人掉下去也不会死的吧……可是为什么当初江家的借口那么拙劣,可我们这整个村子里的人,却愣是都信了呢?”
燕胥感觉自己的思想又被她莫名其妙带偏了,江芸秀道:“之前不知道原因,但现在我知道了,因为当时负责这件事善后的人是当时的县令张海青,他派了很多个衙役,找来了一具已经死了的尸体,冒充了我弟弟。”
烟花绽放在空中,照亮整个夜空,但近在咫尺的人却似是隐在黑暗中似的,看得并不真切,他却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到了她那种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悲伤。
燕胥心头猜测不到她的想法,心头那股子不安又汹涌上来,
这女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明明什么都知道,又偏偏什么都不问,逼得他也跟着半晌都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这样聊天简直奇怪极了,燕胥忍不住,打算把事情说开。
“阿秀,你是不是想你弟弟了?其实我早都叫傅九……”
其实早都叫傅九去把江佑宁找回来了,只是路途遥远,这时候还没回来而已。
他话还没说完,江芸秀便打断了他,不叫他说完,江芸秀站起身指着往下一点的坡上,那有一颗野果树:“阿胥,我想吃果子。”
刚成婚那会儿,两个人穷得吃糠咽菜,上山抓野鸡,野果子是他们日常果腹的粮食,吃得很是习惯,江芸秀这会儿说要吃果子,
燕胥也没多想,只是疑惑,“这季节都入冬了,树上哪里还能有果子?你若是饿了,不如我们回去,家中那宴席应还有剩余。”
江芸秀却不愿意:“宴席太过油腻,吃得反胃,我还是喜欢吃果子,阿胥,你就上树,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余吧?”
江芸秀这样温言软语说话的时候实在不多,更何况这个要求也不算什么高难度的,想着不叫江芸秀失望,燕胥心头定了定,往那树走过去。
走到树跟前,撩起衣摆别到腰间,刚准备往那树上时,燕胥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耳清目明地注意了下周遭的情况,只觉得这附近黢黑的深林里,好似有诡……
“谁!”
这一个字脱口而出,身形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上了树梢,只是平日里轻松一跃就能上的树干,这会儿竟觉有百丈之高似的,根本就没有能力上去。
身形只跃到半空,就噗通一声,掉了下来。
本以为会在地上摔个痛快,没成想身子却掉入了一张网里。
网……?
燕胥心头一惊,有一抹什么意识在脑海中划过,还没来得及理清,几道身影便出现在他视线里,将他连网一并兜了个结实。
燕胥定睛一看,这几个人中打头领队的竟然是薛信,他带着另外四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正每个人拽着一边网角,将他结结实实地网在兜里。
薛信手里攥着网兜一角,还不忘给燕胥请安:“爷。”
燕胥十分意外:“薛信?你怎么在这里?本……我找你一天了,你竟然躲在这里等着我?”
薛信不敢回话,只是尴尬又纠结地扯着捏紧了网兜,燕胥一脸黑:“还不放了我?”
薛信丝毫没有松手,硬着头皮道:“爷喜怒,属下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总之,带爷回去之后,要杀要剐,属下任凭王爷处置。”
燕胥愣了:“……胡说八道什么,爷说要回去了吗?你快给我松开!”
燕胥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挣扎开,身上根本没有半点力气:“薛信,你给我下了毒?”
薛信赶紧否认,就听江芸秀的声音缓缓传来:“不是他,是我。”
燕胥一愣,扭头看去,就见江芸秀也已经缓步走到了他面前,不可思议道:“阿秀?”
江芸秀看着他,淡漠地说:
“今天中午的那碗长寿面,我给你加了一点能让你失去力气的东西,药量不太重,对你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你不要担心。”
知道燕胥到底是个有功夫底子的练家子,想着药量过重可能会引起怀疑,所以江芸秀给他下的时候很是斟酌了一番,中午让他吃上一点,晚上又在菜里加了一点,包括这网兜上,也撒了一点点。
几处合一之后,他果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招了。
燕胥听完江芸秀的下药过程,心都悸了一下——这是个村姑?这下药的手段,比燕都里那些身在内宅里争风吃醋的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的位置处在他的身侧前方,他被网着而她站着,这样的角度看起来颇有被她居高临下的窘迫感,身为燕国堂堂最尊贵的秦王殿下,几时曾受过这种被欺压的感觉,顿时心情就不美好了。
“江!云!秀!你到底想干什么!”
燕胥今天一整天都有防备的,防着她会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哭大闹,逼他承认身份,逼他纳娶,给她名分,可没想到,她什么都没做,却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事到如今,对自己的身份藏着掖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更何况现在燕胥的心情简直想杀人,咬牙切齿地自称“本王”,满心以为眼前的女人能够忌惮他,却见江芸秀低眉垂眸,一声不吭地躲到人群身后去了,
紧接着,燕胥就眼睁睁看着王停川跟纪屿几个人走过来,对他行礼:“爷,得罪了。待此间事了回去之后,要杀要剐,敬听爷的责罚。”
未等燕胥反应过来,后肩颈处突然受到外力重击,脑袋一沉,就晕了过去。纪屿下令:“把爷带走,今日之事若有半点风声走漏,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几个衙役官差听从纪屿的命令,手脚麻利的把燕胥抬着,抄小路下了山。
江芸秀眼睁睁看着那一小对人马渐渐消失在眼前,心里揪疼难过,虽然她没有哭出声,但现场的气氛却还是因此而沉郁了许多,纪屿走过来,郑重地对她行了一礼:
“纪屿,谢江姑娘成全。”
江芸秀侧身让开,大理寺卿的行礼,她可不敢接。
这让纪屿心中生出许多好感来,料想自己确实没有看错,眼前的女子,非是农家乡野池中物,只是眼下事情多,纪屿没有时间与她再客套别的,行完礼之后,边跟着走了。
留下王停川跟王通过来善后,指挥身后的几个衙役把一个麻袋抬上来,当着江芸秀的面打开麻袋,把里面的人抬出来,江芸秀凝神看,只见这人身高体型都与他相差无几,一头长发胡乱披散,掩盖住了整张脸,
纪屿说:“这是今日处决掉的死刑犯,权当了殿下这段时间在稻香村的身份,江姑娘……”
江芸秀垂眸敛目,接受安排。虽然想到以后刻着“夫君燕胥”墓碑的坟墓底下,埋着另外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心里就堵得慌,但眼下确实没有任何更好的法子了。
纪屿点点头,指挥人当着他的面,把这个尸体丢下了山。
再当着江芸秀的面,把这个麻袋丢下了山坡。
滚了滚,滚了滚,总算滚了个没影了。
然后,就有人配合得大叫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燕先生失足掉下山啦!”
随着这一声呼和,江芸秀终究是忍不住眼角酸涩起来,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跟燕胥,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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