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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时,几人也都没有出现,江芸秀亲自下厨给燕胥做的饭。迄今为止她也还是什么都没学会,搞不来满汉全席山珍海味,但煮个鸡蛋下碗面条却还是会的。
燕胥奇怪地左瞧右瞧的,到底没忍住问他们几人都哪里去了,江芸秀轻描淡写地说:“哦,今天你生日,中午我想单独跟你呆一会儿,所以就把他们都支开了。”
这理由,看似有几分道理,仔细琢磨却又有几分牵强。
燕胥心思没有放在这上头,低头吃着江芸秀亲自煮的长寿面,虽然觉得味道很咸,面条甚至都煮老了,要不是她非要下厨,家里的厨娘跟丫鬟们也是能简单操持一顿饭的。但想到江芸秀自打嫁给他之后就没有煮过饭,今日这顿能煮成这样实属不易,总要给面子吃的,于是他低着头,面不改色得把一碗难以下咽的面条都给吃了。
江芸秀就支着手坐在他对面:“好吃吗?”
燕胥委婉道:“还好,就是味道……有点咸。”
江芸秀笑眯眯:“咸好办,喝点水。”
她给他倒水喝。
燕胥没多想,接过来就喝了。
一连喝了三碗。
放下茶碗,他看她:“你不吃吗?”
江芸秀笑着摇头:“不吃,我又不过生日。”
燕胥蹙眉:“所以你这是给我煮的长寿面?”
江芸秀嗯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吗?”
燕胥筷子夹了夹碗里剩下的几乎都是断了的几根面条,言不由衷道:“没事,很好。我只是奇怪你不是说晚上办宴席吗?为何中午要给我多余这一顿长寿面?”
江芸秀说:“因为中午这片刻,你是属于我的。”
燕胥:“……???”
燕胥僵了下,他很想说他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毕竟身份摆在这里,他是秦王,将来若是可能还会继承大统,到时三宫六院必不可少,他可能会雨露均沾,也可能会偏爱她一些,但绝对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
燕胥嘴角动了下,试图想要把这个道理婉转地跟江芸秀表示清楚,但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
江芸秀趴着桌子,静静看着他,专注的眼睛里全是他的眼角眉梢,心头再次长叹一声,他的这张皮相真的是太好看了。
可惜她能够独占的时间,正在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快速流失着,很快,很快就要没有了。
江芸秀越想越心酸,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为了掩饰失态,她拿起桌面上的桂花糕啃了一口,大约是这一口太实诚,险些噎着他,燕胥顺手给她倒了碗茶推过去,她却摆手不喝,使尽推开他,踉跄着跑了出去。
外头院子里准备桌椅板凳的都差不多了,茶水也有,她随手抓了一壶咕咚咕咚喝了,燕胥跟着过去低头看她情况,却见她双眼通红周遭全是泪迹,不由一怔:“你怎么哭了?”
江芸秀艰难道:“我没事,我就是……噎着了。”
到底是不是因为噎着而流泪,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说话间,在云香城的酒楼请的大厨已经过来了。家里的管家和丫鬟们都在一起忙着搭建临时灶台,摆放桌椅。
燕胥偕同江芸秀站在廊下看着这些普通的下等人忙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简单的兴奋的笑容——他们是下人,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吃到醉湘楼大厨烧的饭菜,更何况今日是有二十八盏大菜的席面。忙碌的同时还不忘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
江芸秀只是常人听不见,但燕胥是练过武的,耳力自然不同寻常,将他们的交谈都听了个真实:
“管家,今日这席面得不少钱吧?”
“不多,也就一千多两银子。”
“也就?一千多两?”
“醉湘楼的掌柜跟我们家夫人有交情,给打了折扣,再加上这院子里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布置,还有那角落里那些烟花,拢共花了一千三百六百三十六两。”
“天哪,花这么多!一个庄子都花掉了吧这!”
“你们说夫人咋这么有钱呢?难道是花的江家的家底吗?”
老管家不愉:“嘿,饭能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们这些从外头买来的不知道,我可知道,江家之前都被江家那不成器的爷俩败光了,早没家底了,就连这院子都是夫人自己个儿花钱买回来的。现在江家的一切所有都是我们夫人的。这钱一分一厘都是夫人亲手赚来的,跟江家可没任何关系。”
有人疑惑了:“夫人赚的钱?夫人哪儿赚来的呢?我看着夫人整日里也就呆在家里,没见出去过,家里也没什么铺面田产……她靠的什么赚钱啊?”
“嘿,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相信,夫人这样聪慧的人,她赚钱自然是有她的法子的。你们只要好好的在这宅子里安守本分,自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去。”
“得了,我们都明白的,管家。”
“那还不去好好干活去!”
“这就去!”
燕胥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心头恍惚想着,前几日她说要去定席面的时候,他还没想过会是这么大排场。
自家娘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一目扫过去,至少得上百张桌子了。
院子里摆不下,还有很多都摆到院子外头去了。
排场甚至比上次江坤考上秀才摆的席面都要壮观。
他不过是过个生辰而已……他现在又不是秦王,现在的身份不过就是乡野里一个普通的教书匠而已,哪里用得着这样大的排场?
这么琢磨着,他便低眉看了眼江芸秀,却见江芸秀虽然目视前方,那眸光却早不知游离到何方,根本没有聚焦,他有些怔然,只盯着她的侧颜瞧。
以前一直没有注意过,她竟也是个好看的,诚如之前薛信说的,也就是生在乡下了,放在燕都那也是丝毫不会输给那些所谓名门闺秀的。
“怎么了?”江芸秀发现了他的凝视,出声问道。
燕胥收回神思,笑着说:“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过,原来我的阿秀也是这样胭脂白雪般的美人儿。”
这大约是燕胥第一次说她好看。
江芸秀一瞬间晃了神:“真的?”
燕胥笑:“自然是真的。”
江芸秀撇开脸:“谢谢。”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燕胥也没有在这上头过多就纠结,指着院子里的情景问道:“之前我们商议的只是把醉湘楼的大厨请过来,给我们一家人简单操持几桌,算上丫鬟下人的席面,也就估个五六桌而已,怎么会闹成这般大排面?”
江芸秀笑了下,声音很轻:“我……我只是想着人多热闹一些吧,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阿胥,我们好歹也一起过了半年多了,希望你,不要对我胡思乱想。”
不要胡思乱想?
这样大的阵仗,他能不乱想才怪了。想要个热闹也用不着铺张上百桌席面吧?
于是燕胥眸光转动,旁敲侧击道:“他们说,这得花一千多两银子。”
江芸秀点头,漫不经心道:“要的。”
醉湘楼的大厨,以及一桌十八道菜的排面,一桌子怎么也要个十几两银子了。她一共摆了上百桌,一千多两银子差不多吧。当然具体数额是管家跟他们交涉的,她还不知道呢。
燕胥看着她这么清淡的态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打算砂锅打破问到底了:“我是奇怪,你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多钱了?”
江芸秀侧目看他,认真道:“阿胥,这些钱都是我跟着郑当时投资赚来的。”
燕胥一听郑当时的名字心头就堵得慌:“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一无所知?”
江芸秀道:“有些赚钱的法子,只需要发展成一种特殊的规模,那么领导者就算不用出面也能赚取利益。”
燕胥心头有些烦躁,几乎是没经过大脑的脱口而出:“以后,你不要再跟他往来了,一介商贾,末等平民,怎配与你有所交集。”
江芸秀心头仿佛被人重重地锤了一记,她扯着嘴角,却又觉得真心有点笑不出来了。
做生意赚钱这方面,她从来没想要瞒着他过,最初几次提及时,她还兴致冲冲地生出“阿胥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的豪言壮语,只是再后来又没有拿出什么真实存在的东西来,也没法再跟他反复重复强调这些虚妄的存在,只得闭嘴。
再后来,这些进账收入几乎都是她在外出打听“秦王去向”那段时间,郑当时通过掌柜的手给她的,她也就感觉好像更加没法解释了。
脑子里恍惚想着当初她曾经试探过他,对她这种满身铜臭是不是反感,她还清晰的记得他说,这样才与他天造地设。
现在想想,那时他不反对她,只是顺着她,压根是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根本只是觉得她不管做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毕竟他打从一开始就只是欺瞒利用她,并没打算跟她共度一生。
想到这,江芸秀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原来,她与他之间,间隔的,不仅仅是身份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三观。
三观不合,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会幸福的。
好在,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江芸秀想到这,心头败兴至极,什么都不想说了,燕胥见她脸色更加沉郁,心头咯噔一下,略略思忖了下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突听外头突然传来爽朗的声音:
“哟,饭菜都准备好了?可真香啊,醉湘楼不愧是云香城第一酒楼,孟大厨不愧是咱云香城第一神厨,我表嫂真是大手笔啊,这一顿席面下来可得不少钱吧……我们大表哥可真有面子!不管到哪里,都得是这种亲王贵胄级别的待遇!”
凝目看去,几道人影相继从外头走了进来,带起一股赫赫威风。
却是今日失踪已久的两个胖子,程恕之跟纪屿。
他俩进来之后,后头又陆续进来几个人,竟然是知州府尹王停川跟新任的县令王通,更夸张的是,王停川还把衙门里的几个衙役都给带来了。而王通则还把他家的一家老小都带来了,
之前中了案首的最年轻的秀才爷王成柏一进来,就走到两人面前躬身行礼称呼先生和师娘。
这阵仗,这场面,燕胥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江芸秀叫他不要多想,但他哪里能不多想。
他心头此刻担忧的,是生怕江芸秀昨晚忍着不跟他挑明,一会儿却要趁着宴席,大家都在时挑明,让他下不来台,逼他承认身份,然后再把她接纳。
虽然他已经准备好了要接纳她为妾,但自甘情愿是一回事,被逼纳娶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眉目深锁,心头有一点点复杂的情绪漫过,实在不愿意看到自己昨晚上共枕过,过去同住过半年多的女子,会是这样的面目。
他顿了一下,“阿秀,有些事情若是你想知道,我会直接告诉你,但不适宜大肆宣扬,你可明白?”
他心头的这些想法,江芸秀都不知道,但她看到他眼底那种深沉的审视,显然他对她生出了一些不知什么角度的防备,
江芸秀心头哀了一下,勉强笑了笑:“燕胥,你是我的夫君,一日是,终身是,我不会害你的,更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为难你什么。”
燕胥还能说什么:“阿秀,你多虑了……”
实际上,都是一个村儿的,很多人都不是很明白,这一对都结婚半年多的老夫老妻,今儿个搞这么大排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虽然他们能有机会吃这一顿豪华白食,但心底到底是存着疑惑的。
有人就不是很明白,里正家的王嫂子有一段日子没见着江芸秀了,虽然她不清楚之前穷得要冒险上山打野鸡的燕家媳妇到底怎么就发家致富起来了,可看着她为了这个不怎么庄重的理由搞得如此浪费铺张,心头就有点恨她太不会过日子,这就把她给拽到边上来,严肃斥她:
“燕家嫂子,你说你这是搞什么?不怪道嫂子说话不好听,你这也太不会过日子了。你家男人就算是过个生辰……这谁家男人不过生辰的?你就算想搞得隆重正式,也就是去外头请个厨子回来做顿好的也就是了,何必这样?生辰年年都要过,你这样……”
王嫂子是实打实地对她好,江芸秀知道,所以她就静静的低垂眉眼,听王嫂子说完一大通之后,才淡淡的说:“嫂子放心吧,就这一次了,以后,不会了。”
王嫂子吁了口气:“行吧,这次你把乡里乡亲的人都给请来了,再把人遣回去怕也要得罪人,只是你这,负担得起吧?要是……”
“我能负担地起的,嫂子放心吧。”
“行吧,你都这样说了。”
王嫂子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冷不防看着燕胥正站在不远处静静瞧向他们这里,王嫂子心头一动,走过去,拉着燕胥叮嘱:
“燕先生,我知你也是个好的,但云秀对你也确实真心,往后你可要对她再好一些。”
燕胥从善如流:“自然是要对她好的,王嫂子不必挂心。”
宴席按时开始,宾客按老幼秩序就位,江芸秀挽着燕胥的胳膊,于众目睽睽之下伉俪走来,江芸秀找了个c位站稳了,给大家珍而重之地介绍道:
“各位乡亲父老安好,今日是我夫君燕胥二十一寿辰,特意请父老乡亲来与我们同庆。”
这话说的,哪怕燕胥脸皮厚,也不由红了红,用手挡了下嘴干咳——二十一岁的年纪,有啥好铺张浪费大肆宣扬的,哪怕他现在身在燕都,在自己的□□,也不见得要搞得这么隆重。
实在有些皮厚了。
但这本就不是他之前预料的,因此现在有点骑虎难下,只能顺着自家娘子折腾了,还能怎样?
一晚上,江芸秀脸上都笑意盈盈的,仿佛对自己这样搞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她甚至还拉着燕胥挨桌去敬酒,然后给每个人都郑重介绍一遍:“这是我相公燕胥。”
她特意把“燕胥”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务必让所有人都听得到,然后再强调一下:
“相公当初家乡遭难,他逃荒到我们稻香村,幸得我们王大人善心收留,才能成就我与他之后的姻缘佳话,这要论起来,王大人是我们夫妻二人实打实的媒人,这杯酒,我得敬王大人。”
她拉着燕胥一边说,一边走到王大人身边,王大人几日前已经知道了所有内情,此刻见了燕胥哪里还有那种欣赏后生优秀的感慨,只剩下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见了燕胥他只想跪下磕头叫秦王……奈何他的手腕被燕胥抓住,而江芸秀谢恩的酒杯还在眼前。
王通只好顺着江芸秀的话说:“不敢当不敢当,燕先生燕夫人客气了……”
敬完了王通,燕胥真心觉得够了,拉着江芸秀想到一边去,江芸秀却不肯,还把后面的话说得极其大声:
“我家相公燕胥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我江芸秀今生有幸嫁他为妻,实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之前家里困顿,劳累夫君与我一同受苦,我心中不安愧疚了许久,直到今日我终于有能力给我夫君好的生活,我自是要大大地庆祝一番了。铺张一些算不得什么,这是聊表我对相公你的一片心意。”
燕胥琢磨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想了半天,却见江芸秀看他,眼底的情绪沉静又复杂:“阿胥,我今天高兴,你就容我放肆一些吧?”
燕胥还能说什么?
他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今晚上这事态的发展已经超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他赶忙着给王停川使眼色,想让他来镇压一下,把这已经歪掉的事态扭送回转,可惜的是,向来以他马首是瞻的王大人就跟眼盲了一样,丝毫没有看见他的眼色,还乐呵呵地举杯跟身边陪坐的程恕之和纪屿喝酒吃肉。
——程恕之跟纪屿的职位身份自然是比王停川高的,但碍于燕胥的身份没有爆出来,这俩人的身份自然也随之隐秘,因此情势逼得王停川坐在首位,简直如坐针毡。
燕胥感觉,这不对。
王停川这里搬不到救兵,纪屿跟程恕之更是跟他打太极,只叫他说,这是夫人的一片心意,让他全权受了就是,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受一顿来自乡野村姑操办的宴席,好像也没什么受不起的。
但别人越是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他的心里就越发不安定,
这几个人是指望不上了,于是他就想去找薛信,找了半天突然发现:薛信不在!
刚刚一群人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薛信跟着一起回来的,没想到,竟然没有!
一时间,燕胥懵掉了。
再看周遭嘈杂热闹,就好像看到了一堆披着□□的牛鬼蛇神一样,而这热闹的院子更像是一张无形的网一样,这里所有的人正捏着网的边缘,把他网在里面——人人都捧他做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但实际上这些人好似早都背着他联起手来,准备要对他做点什么。
果然,这张网,在不久之后,朝他兜头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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