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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祁殊欲缩手之际，方羽抓住手腕，再次诊了诊脉，“你这命数……”

抬头便看见祁殊那既温柔又无畏的笑，斥道：“你怎的还笑的如此没心没肺，老夫同你说的可是你自己的性命。”

祁殊右手托着下巴，歪了歪头，“先生不用在意那些旧疾，你只管帮我看看这冻骨虫可有解。”

“今早祁玙已经大致向我说了，刚才又替你诊了脉。你体内残余的一点解药只是保你暂时无虞，长此以往，你便会渐渐僵硬至死。”

“好像是挺严重的。”祁殊一笑。

祁殊抽出手来，起身随便在屋子里晃荡。

只留方羽一人坐在那里愁眉苦脸的。

“本以为你只有冻骨虫之毒在身，没想到如今却复杂得多。”

没有回过头，祁殊玩弄着柜子上的瓶瓶罐罐，打开嗅了嗅气味，“哎！老头儿，你这可是上好药材。”

听到不敬之语，成儿一脸怒色，祁殊朝他“嘿嘿”笑了两声。

“你同祁玙还真是性命之交，你这小子为了他快没了命，他又为了你拼命寻药。”

祁殊转过身来，“对了，你还没说祁玙那家伙去哪儿了。”

“我给他指了段路，若是明日落日之前能回来，便能给你续命，若不能，他便为你送命。”

一瞬间，祁殊怔愣在原地，放下手中的瓦罐，“在哪儿？”

“供奉止疏的神殿。”

束门有七神，有些孕育于天地，有些凭凡人之躯被提拔为神。

而止疏——便是束门七神之中双生神之一，称药神。另一个是毒神止落。

世人皆知这只是话本上的神怪奇谈，但近些年来‘只要供奉止疏，顽疾便能立刻痊愈’一说无故盛行，引得世人前赴后继供奉止疏，神殿便自然而然的建成了。

祁殊一挑眉，“什么神殿？我怎么不知道。”

方羽起身走到门口朝远处望去，“那里云集了大量用药奇才，每日都是香火不断，以表对药神的敬意。也会有许多人闻名而去求药，只是那里的代价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说到此处，方羽回过头看了眼祁殊，“能解冻骨虫之毒的，我只知一人，他要的东西可不是金银便能解决的。”

“我曾遇到的那些中此毒之人，因为他提出的要求，从无人活下。”

祁殊静静听完，笑了笑，“药能医人，也能毒人。”

方羽也是一笑，“是啊，毕竟谁能为了解一人之毒，甘愿自己送掉性命。”

鼻头一酸，祁殊低下头，看着地面，随后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来。

正在方羽叹气的时候，祁殊拿起一盒小药膏，走到门口，用手肘拱了拱方羽，“老头儿，这冻伤膏我拿走了，银子给你放在桌上了。”

“小子，你还有点本事，竟识得。”

走了几步出去的祁殊回过头来，“我家有一位小药师，多年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些。”

方羽眯起眼睛，忽然问道：“你为何在此处？”

听到话里的深意，祁殊摆了摆手，“皇城不大有趣。”

说完，就迈着大步走出了门。

成儿小跑着到方羽身前，比划了半天。

——他们是皇城的人？

方羽摸了摸成儿的头，“是啊，等你长大就知道祁殊与祁玙到底是何人了。”

成儿疑惑的歪过头，看着祁殊远去的背影。

一道飞速的光影在天地间滑过。

祁玙停下，环顾了四周。

沿着方羽先生指路的方向，赶了约莫一个时辰的路，可周围还是荒芜一片。

脚步轻轻一踏，飞跃而上，往远处眺望。

远处密林掩映，也瞧不见什么，祁玙便只能朝那处飞身而去。

待祁玙落身在密林前，其间杂草丛生，不似人烟所在。

刚欲踏入这密林，一探究竟，身后便传来制止的声音，“哎！这位小公子，你这可是自寻死路啊。”

祁玙收回脚，回首望见一女子正双臂环抱胸前，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不知姑娘是……”

“姑娘？哈哈哈……”她大笑起来，“小公子，你这眼力见儿可不怎么好使，我可比你大上许多了，都可称呼我为姐姐了。”

祁玙皱了皱眉，拱手道：“是在下失礼了，但身有要事，不可逗留了。”

正在祁玙要转身时，那人开口说：“我知道你要找什么，药神殿对吧？”

随即从怀里掏出木牌，上面刻有凸起的复杂纹路。

这纹路复杂多变，竟让人觉得有丝诡异，哪怕你瞧上好几眼，都记不住纹路走向，只觉脑子里一片乱麻。

戴茗将木牌拿在手上晃了晃，“进去是要这个的。旁人想进去供奉，可是要花重金才能买到这个。”

“多少钱？”

没有回答祁玙，而是走上前，抓住祁玙的手握了下，“我叫戴茗。”

看着祁玙欲说话，立刻打断了他，“好了，你别告诉我你的名字，在此处，只需知道卖家名号，从不问买家来处。”

“我本就没有打算告诉你。”

打量了祁玙上下，“我可以不收你钱，带你进去。”

“要求呢。”

“哟，你倒是丝毫不犹豫。”紧接着道：“我要你的血。”

“可以。”

戴茗挑了挑眉，又打量了下，“你可是要救什么人？若是自己来求药，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

祁玙转过身，“请你带路，多谢。”

听到祁玙毫无感情波澜的话，戴茗浅笑着摇了摇头，“跟我来吧。”

绕过身前的密林，来到一棵古树下，戴茗将木牌放置上方，纹路吻合，地上便开了一扇通往深层地下的门。

祁玙再次瞧了一眼该纹路，轻轻皱了皱

眉，觉得十分眼熟。但眼下顾不得这些，便没再细想。

戴茗将木牌收起来，往下走去。

黑暗而漫长的一条地下通道，随后壁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其间，戴茗问道：“你要救的人中了什么毒？”

“冻骨虫。”

戴茗撇过头看着祁玙，“这可难了，那人可不怎么好说话。”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看见出口的丝丝光亮。

映入眼帘的是一番独特的景象，制药的浓郁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卖药的摊前都写着血腥并令人震惊的取药代价，卖的药也都是些闻所未闻的，也有不少人围坐在一起研究药品。

看到来人，也无人吆喝叫卖。

“喂，你过来。”戴茗在一处拐角招呼着祁玙。

直到走到了尽头，戴茗才停下了脚步，眼神示意了下跟前的小屋，“进去吧，那人在里面。”

说完，戴茗往地上一坐，“我在这等你，可不能让你跑了。”

祁玙拱了拱手，便进了屋。

屋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

“请问可有冻骨虫之毒的解药。”祁玙站在屋内，轻轻一句话，仿佛掉进死潭般，空响而无回应。

过了一会儿，传来几声闷在喉咙的咳嗽，深处的一团黑影在隐隐晃动。

一人从黑暗里走出来，锋利的眼神向祁玙投射而来，祁玙也不动声色的回看着此人。

此人明明看似正值壮年，脸上却已皱纹遍布，青紫的青筋从脖子处往上爬，狰狞异常。

“是你要买冻骨虫解药？”

“没错。”

他坐在身侧的椅子上，看着祁玙，“你不行。”

祁玙皱眉，反问：“为何？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那人可怖的一笑，“你也是刚遭遇劫难不久吧，这身子虚弱得很，根本用不了。”

一看便知自己身体情况，确是有些本领，祁玙松泛下身子，“你尽管说便是了。”

“来我此处买冻骨虫解药之人，不是无人肯施救来一命抵一命，就是刚服下解药便被我下毒身死。”

“你可是要我替你亲身试毒？”

他瞥了一眼祁玙，轻蔑一笑，“说了你不行，恐怕都撑不到第二味毒药，这样不是浪费了我的解药，换了一个病恹恹的身子。”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怪家伙，你看看我行不行。”

身着粗布麻衣的祁殊从身边擦肩而过，边朝那人跟前走去边拿出腰间佩戴的匕首割开手臂一条深口，将手臂伸到那人面前，祁殊歪头一笑，“你仔细看看。”

伤口正犹如恶魔的嘴脸，张狂可怖的扭曲收缩，丝丝寒气却从伤口冒出来。

身后的祁玙正悲伤而又深情的看着祁殊那副不知疼痛，微笑的模样。

“好！只是你这身怀蛊毒，可能试毒效果就不尽人意了。”

祁玙几步便走上前，扯回祁殊，护在身后，“他不行。”

“有何不可，我反正也死不了。”

不听祁殊的言语，“你要的是试毒之人，不是一个伤口愈合的快的人，试毒效果更重要不是吗。”

身后的祁殊眼神轻轻的落在祁玙的背上。

他站起来，有些无奈，说道：“好吧，也别争了。”

门外的戴茗突然跳进来，大叫道：“好什么好！你都成了个毒罐子了，你这血我还怎么取！”

祁玙回过头看着戴茗，先是质问道：“你带他进来的？”

“不是！”

祁玙再看向祁殊，眼神在询问着：你怎么进来的？

祁殊却只是耸了耸肩，并不打算告诉他。

“喂！你可别后悔了！”戴茗喊道。

祁玙道：“不会。一个毒罐子的血，你要还是不要？”

仔细想了想，戴茗靠在门上，道：“算了，毒血想想还是很有趣。”嘴角一勾，看起来有些瘆人。

那人从黑暗处拿了一晶莹剔透的玉瓶出来，里面是一条蠕动的虫子，全身红斑点点。

祁玙问道：“这是何物？可能保证性命无忧。”

“我宁都，不同于旁的药师，研习的是非人之道，若你不信，我也毫无他法。”

音落，将玉瓶递给祁玙，“服下，保他无碍。”

待祁殊服下，抽搐了一下，身上便起了同那虫子一样的红斑，祁玙横抱起祁殊，将祁殊安置在卧榻上，半跪在祁殊跟前。

“等一个时辰便好了，你可以随我来试毒了。”

祁玙冷漠的声音传来，“等等！我要看着他无碍才行。”

浑身开始发烫，瘙痒难忍的祁殊裂开嘴笑了笑，“我没事。”

忍不住想挠的时候，宁都在一边说道：“这药唯一的后患就是会留下这些红斑，约三日便可褪去，若是你再抓挠，会更严重。”

祁殊挠了挠，“一爷们儿还怕这些。”

说完，祁玙轻轻拉下祁殊的手，“行了，别只顾贫嘴了。”

啧啧了两声，戴茗坐在门口看着，“你两是亲兄弟？模样挺像的。”

没听到回答，戴茗便觉得索然无味，起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