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希望的担忧从青涩的眉头中弥漫开来，不知不觉地沾染上米嗷的眉头。他更看重聚集地的自保能力，毕竟自己并不能做一个称职的保姆，全程观望婴儿般的聚集地蹒跚而行。这个世界还是很大的，从生理年龄上看自己也还算年轻，他想多出去走走，也想见识下世界其他位置的聚集地，最好有能让人们同时汇集在一起的可能。

三个年轻人各持一词，米嗷并不好做决定，也为自己之前做出的决定感到有些后悔，但他一看到大熊可怜兮兮的摸样，以及将另一个蜂蜜罐扣在脑袋上的蠢萌摸样就下不去手。对于那些凶残的掠夺者，它们有着智慧，将对人类的猎杀视为寻欢的乐子，但这熊不一样，它除了有一身巨力外更多的是为了食物，更缺乏思考。

米嗷很想将着头熊驯养成人类聚集地防守的一部分，好让聚集地能形成的防御体系不只有简单的四人小队。人们对于防守的部署更应该着眼于这方圆百里的自然环境中。无论是依托险山恶水的自然屏障，还是人类在其中布置的各种陷阱，山林中行踪不定的各种生物，都应该有着细致的考虑。

“你个蠢东西，这样子吃蜂蜜，毛会被粘住的。”，阿加塔嗔怪地将棕熊脑袋上的铁皮桶拿开，这里面有一些少量的蜂蜜。聚集地的蜂蜜产量奇高，往年收获的一部分用作食物，剩下的会被囤积起来。人们也不知道囤积下的蜂蜜除了吃还会有什么用处，但反正也不会过期，放在地窖中也不怕变质，于是日积月累积攒了好几吨。孩子们对这个需求不大，大多都吃腻了。

阿加塔拍了拍熊头，将它头上粘连在一起可见的蜂蜜丝抹去，这同样沾了她一手，她并没有觉得嫌弃。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对熊的宠溺。

她从蹲坐中起身，认真地看着米嗷，“我想要留着这头熊，它对我们摸清山林中的环境很有帮助。”，歪着头经过一番仔细的思考，她又抬起头对着李掷叶和希望说道，“将这头熊交给我，我能将它驯养得非常听话，在我幼年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和亲戚养的熊一起长大，在我一年才长了十几公分的时候，它就像夜间的积雪一样，长到成人那么高了。我的叔父母很会照顾小熊，他们知道一头熊想要的是什么。”

她低着头抚摸着手下细密的绒毛，眼中似乎回忆着什么，“当我还小的时候，我经常见到叔父给熊喂食，它们不比人挑剔多少，什么都吃，在哪个山洞里都能睡着。夏天它喜欢在阴凉的地板上趴着，冬天叔父会给它找个毛毯，我总喜欢把它的肚子当抱枕。它也会调皮捣蛋，总喜欢滚泥坑，看着叔父生气的脸色也会委屈，也会像小孩子一样贪吃，爬到餐桌上乱翻一气，然后就少不了打骂。有时候我也会偷吃蜂蜜，总是将剩下的一点同罐子丢给它，好让大人们对它一阵责骂，将火气撒到它头上…”

说到这些，她的眼中总是带着温情，她对于美好的回忆总是不吝啬自己的表情，似乎这种温馨能无穷无尽。但这种事情真的能一直如此吗？她的眼眶逐渐泛红，温情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悲伤和愧

疚起来，她没有再如先前一般多说半个字，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熊的皮毛。如同抚摸的不是柔软的熊毛，而是记忆中情感的伤疤，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并不难猜出一头熊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棕熊发出呼哧呼哧的呼噜声，似乎很享受她的触摸。

她的眼神又逐渐变得锐利起来，“给我些时间，我会让它像你们手中的武器一样听话，熊是一种很有灵性的生物，只是想要让它理解我们需要时间的帮助。”，她顿了顿，又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更是强调了一句，“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请来帮助一下我，毕竟，熊的窝棚，食物之类的我一个人很难短时间弄出来。”

她的眼中饱含着强烈的恳求，但只是一闪而逝。这个女人的骄傲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光凭她入选四人小队的编制就可以看出一二。

那两个男人似乎答应了请求，李掷叶只是为了确保熊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希望则是想让它离自己的牧场有些距离。这里的牛羊臊味可不是一般的浓烈。

“记得和霍桑汇报一下，这种事情可不能瞒着他。”，米嗷斟酌了片刻，回头说了一句。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低头看了眼仍在卖力舔食自己熊掌的棕熊，拍了拍它硕大的脑壳，想让它听话一些。这只熊在吃饱喝足之后便没了先前绝望求食的努力，现在一幅惫懒模样，在午后两点最温热的阳光底下，闻着轻松的干草香，躺在泥地上晒太阳。米嗷的身影则借着篱笆的层层掩映，消失在牧场的一侧。

“什么！守卫者牵走了一头熊？”，洛塔整个人几乎要跳了起来，她平时便是在这个时候坐在沙卡大叔的身边调琴，沙卡大叔懂得最朴实的音乐，他说这是他从一个曾经驻留在聚集地的年轻音乐家这看到的，他经常会不时地调整自己的琴弦，好发出咚的音，而这让沙卡深深痴迷，那个年轻音乐家也不吝啬自己的技艺，将它的知识播撒给了像海绵一般吸收知识的沙卡，只是他只学到一小部分，音乐家便消失了。

制琴的手艺也只学了个大半。

然而现在洛塔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孩子总是对新鲜的事物有着无穷的好奇心。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一下那头熊，最好能亲手触摸下它柔软的毛发，还有可爱扑闪的小耳朵。但她也没忘记食肉生物的危险，斟酌了片刻，她刚要起身离去，便被沙卡干瘪的手指拉住了衣摆，“干什么去，把琴练完，人们都听着呢。每错一个记号就要将整首曲子重新弹一遍。”

洛塔欣喜的脸庞顿时垮了下来，小嘴一瘪，将提琴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破旧的枫木门吱嘎作响，内里很快传出几声暴跳如雷的吼声，“一头熊！一头棕熊！还是成年的！”

霍桑从他常年蹲坐的椅子上起身，双手背后来回踱步。陈 希望是第一次见到老人这个失态的模样。

“你们将那头棕熊安置在哪里了？”，霍桑忽然抬起头，将陈 希望惶恐不安的神色尽收眼底。

“牧场南

部的草场，找了个单独的房间，离牧场可有一段距离。”，陈 希望用手指着草场的方向说着，他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但眼前的老人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生气，健硕的步伐一点也看不出是需要拐杖的样子。

窗外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哈之声，继而又有着整齐的步伐踩踏声。老人走到窗边伸长脖子看向下方。

聚集地的队伍已经在伊戈伸长的手臂下方踩踏着碎步，他的嘴里不时还有几声哨响，这很有节奏的哨声让这老人更是有些烦闷，伸手将窗帘一拉。屋内的灯光清晰可见。

“你们小队不用集训吗？”，他踱着步子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眼睛却打量着希望年轻的身影，带着羡慕和怀念的目光。

“先生，我们另有训练指标，只不过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我们自己在聚集地也找了些活干，还有，阿加塔很喜欢这头熊，我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她的热情。”

“咳咳，这样啊，既然是阿加塔坚持的，那这头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吧。只要不伤害到聚集地的人们就行，你们在战力的分配上我们也帮不上忙，守卫者也是个有些头脑的小伙子，你们不比他差多少，他既然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你们就先和这头熊融洽一下，它是否能作为战斗的一部分你们自行判断，只不过安全最是首要。聚集地已经承担不起更大的伤亡了。”

“是的先生，伊戈教官也说过，在缺少科技弥补的时代，敏锐的感官是我们唯一能战胜困难的前提。没有无人机，我们就去寻找飞鸟，没有灵敏的嗅觉，我们就去寻找猎犬。现在，有了一头熊，我们小队的战力，在突袭任务中会好很多，它也会是一个坚实的肉盾。在食物方面，阿加塔会带它和捕捞队一起捕鱼，居住方面，我们为它搭建了舒适的草窝，只是，它偶尔会喜欢一些人们收集的蜂蜜。”，陈 希望已经在阿加塔的坚持下妥协，他向霍桑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只要能让那头熊远离牧场，他也乐得见到自己小队的安全性大大提高。

“蜂蜜的事情，你们自便，除了不要让它威胁到人群和牛羊，也让它离我的鸽子们远点，已经有一只让我很头疼的猫了，我可不希望在它的嘴里再见到我可爱的小宝贝们洁白的羽毛。”，霍桑已经坐下执笔，埋头书写，他随意地回复着。

窗外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逐渐远去，那支训练队会绕着整个校园的环道进行十公里奔跑，而这，已经不算是影响一个老人沉下心头工作的打扰了。

陈 希望轻手轻脚地将房门掩上，叹了口气。他还是没能将自己的心声说出口，他真的很害怕这头熊伤害到自己的牛羊，但他眼前又总是浮现出阿加塔炽热的目光。

他的目光很快又坚定起来，他决定先看看阿加塔的做法，再判断是否接纳这头大熊。接着，他便在宽敞的木质走廊中远去。

米嗷自然不知道聚集地内为了一头熊各人的心思，他望着眼前仍然有些幽暗的场景，逐渐抬起自己极力向上望去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