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依傍自然山林建造的欧式校园如今成了人们共克时艰的聚落，以往郁郁葱葱的树木如今依旧茂盛，只是比过去多了一些随处可见的食草动物。聚集地的首脑霍桑将这片能够开垦的肥沃土地划为牧场，人们也为它竖起坚固的松树篱笆。

一人揪着一头大熊，在上了旧色的松木篱笆墙外等候。这种实诚的木质已经戍守近十个年头，仍不见丝毫腐烂。

在牧场竣工的当日，负责修筑篱笆的人们曾一边喝着旧建筑区搜来的劣酒，一边吹嘘着这层篱笆的坚不可破，连熊都会试着用这些篱笆挠背搔痒。

现在，熊有了。

这头熊已经从米嗷松开的手劲中脱开，好奇地跑动。它似乎对着牧场濡湿的青草气息很是钟情，翕动的鼻子也闻到了些许牛羊散发出来的腥臊。它一下子找到了好奇源头的其中一个，刨出一块泥巴里的根茎，进行粗糙的果腹。

篱笆墙外散发着浓烈的干草气息，自老远米嗷就看见了身穿亚麻布粗制衣物的人影，干净利落的短发，淳朴结实的小伙，陈 希望。希望兴冲冲地奔来，他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见到一身装甲的守卫者。

“嘿！守卫者大人，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他笑着走来，和米嗷掰了下手腕，这是一种男人之间的握手礼，也是这个时代盛行的礼节。尤其是对经过生死守望的人们来说。

陈 希望并没有在意身后粗重的鼻息，米嗷也没有提醒，他大概以为自己的背后是平时常打交道的牛羊。

“我本来不打算来的，不过有个小东西找上了我，它恰巧很饿。”，米嗷玩味地说道，他已经看见那头喜欢背后袭击的熊，它眼中闪烁着贪婪的渴望，它正轻巧地迈步，吐出满是倒钩的舌头，舌头上还有一些根茎的碎屑，想来那块食物还是不太合它的胃口。

“是另一头雅各布山羊吗？上回李掷叶过来说是您追到的，这种羊跑得可很快，也很壮实，只是现在过了它们的季节。”，他的眼中满是遗憾，为牧场中的母羊们愤愤不平，但他的眼中很快又亮起一抹期许的目光，“明年，明年一定能有很多雅各布小羊诞生的。”

他偏过头，几乎要沉浸在小羊用柔软的舌头舔舐他粗糙掌心的幻想中。

可惜的是米嗷摇了摇头。

“那这个小东西在哪，让我想想，是像珍妮弗一样的小母牛？因为现在牧场的牛群还没有繁育起来，我给它们取了不同的名字，它们也是人们日常生活很好的肉食来源。”，希望的眼中已经闪出一团星星来，他的牧场迫切的需要一头成年壮硕的公牛，曾经用于耕地和繁殖的牛已经老了，他不想再让它从事辛苦的劳作。

他感受到背后粗重的鼻息，热乎湿润的气流几乎要将他的背烫伤，他的脑子里似乎又想起了那头用浑浊不堪的目光看着他的老公牛，中山王，用手一推身后传来鼻息的位置，闹心地说着，“别闹，中山王。”

以往这头老公牛总是被他放出来，却不依不挠地跟在他身后，现在它实在有些过于热情了，他现在手头可没有鲜嫩的牧草，这时候能吃的也不过是些还未干透的牧草。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那头老牛的鼻头和嘴巴可没有这么湿润，鼻息的位置也没有这么高，他下意识地回头。一颗硕大的熊

头，裂开血盆大口。

“在…”，米嗷正要提醒，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但眼前的人影已经被吓得像灵活的猿猴一般跳开，嘴里也突然冒出一声惨叫，将米嗷的话生生噎了回去。他的两条腿已经开始不正常地打颤，牙关也随之抖动，他的一只手撑在身后的篱笆上，将高大的篱笆压得嘎吱作响，另一只手指着那咆哮着的巨熊，嘴里更是不住地荷荷吐气，瞠目结舌，朝着米嗷和巨熊的位置不停转头。棕熊的咆哮被米嗷一拳给捶回肚子里，熊只能不住地后退，做出一副惹人怜爱的委屈模样，嘴里也是像犬一样呜咽作响。看到这一幕，陈 希望才惊魂甫定，不停地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他望着米嗷，满眼惊讶，“守...守卫者，这是你的宠物吗？”，他的声音中还是有着颤抖，对这庞大的巨熊还是有着天然的畏惧。

“不，这不是我的，这将会是整个聚集地的。”

“这样好吗，你是说，咱们要养它！”，他的眼中满是慌张，朝着米嗷不住地看，但他又很害怕棕熊失控暴起，把自己头都咬下来。

米嗷点了点头，略微思索，笃定地说道，“这个小东西刚才应该是饿了，所以想抢我的午餐”，说着便要去牧场找些饲料给它，每天捕捞上来一部分不能食用的鱼会被剁碎了做成肥料，应该有几条完整的可以让它饱餐一顿。

希望的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小东西，小东西”，心想守卫者对小东西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但他转念一想，发现了一个让他更加恐慌的事情。这头熊还是饿着的，而守卫者准备让他留下来看住这头饥肠辘辘的棕熊。碰巧的是，这头熊，正用黑不溜秋的眼神打量自己，似乎在考虑自己身体的那部分更加鲜嫩。

“守卫者！”，他高声呼喊。

“怎么了？”

“还是我去吧。”，他落荒而逃，似乎离开这头大熊每多一米距离远便能多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米嗷望着那仓皇而去的身影，伸手摸了摸这个已经憨厚得不复先前凶狠模样的棕熊，它的毛发经过手上皮革的摩擦根根竖直。它舒服地抖了抖硕大的脑袋，以臣服的姿态可怜兮兮地抬眼望着米嗷。它的肠道发出空响，估摸着有四五天没有饱餐一顿。它正谄媚地轻咬着米嗷的手指，祈求眼前强大的人类好给它一些微不足道的食物。

哪怕是再强大的生物，为了一些生存的物资，总有向人类谄媚的时候。米嗷百无聊赖地玩弄着它满是口水的犬齿，偶尔扫过它敏感的鼻头，惹得它打了好几个喷嚏，吓得篱笆墙内的生物撒开四蹄飞奔。

一头看上去极其虚弱瘦削的老牛大胆地从米嗷面前的篱笆经过，它缓慢的步伐似乎踩着生命为数不多的节奏，但却很是稳当。浑浊不堪的牛眼从篱笆缝里透了出来，仔细地盯着米嗷和熊这两个不速之客。

它太瘦了，米嗷都在想是不是希望和牧场的员工故意为之。它的肋骨和脊背已经清晰可见，米嗷几乎能数出它身上脊骨和肋骨的数目。篱笆缝里隐约显露出稀疏的皮毛，几根毛发随着风来回的拨弄仍坚强地挺立在它皮包骨般的脊背上。

这幅摸样让他很是震惊，一头牛怎么能老成这样。他的眼中似乎又闪过街道上那些对着巨大的水塔管道张望的老人们。这头老牛自然体会不

到米嗷的感想，只是自顾自地喷着粗重的鼻息，偶尔发出几声低沉的哞叫，优哉游哉地甩尾走开，它还有一大块地盘需要去巡视。

米嗷便在这轻柔秋风中发散着自己的感悟，抚摸着棕熊的前额，他很能在这种无所事事的情况下敞开自己的心绪。当他再次听到密集的脚步声时，他发现有三个人站在他的面前，两个金属桶发出接连的哐当声落在地上。不过米嗷想不通的是，希望是能管理动物的牧场监管人员，李掷叶是能和动物打交道的猎人，为什么阿加塔也会跑来凑热闹。

“看样子你伤好得很快。”，米嗷面带微笑，看着面前正中央的女孩，金黄色的短发在这飒爽的秋风中舞动，看着很是清爽。

“勉强可以走动，我是来看熊宝的。”，她的脸颊微红，似乎为自己贸然给棕熊取名的行为作了番检讨。但她纤细有力的双手已经毫不客气地放在大熊的脑袋上，开始揉搓这巨大的毛绒玩具。这个女人除了对酒精有着格外的热爱，对动物也有着很深的情感，除了狼以外吧。

她一边开心地说着一口粗糙的母语，一边抚摸着大熊柔顺的毛发，同时还从一个金属桶中捞出一块清洗干净的鱼肉，喂进熊的嘴里。

她一面说着众人难懂的话语，一面安抚着大熊进食时的慌乱。这只大熊太饿了，翕动的鼻子都沾上了自己舌头舔舐时带出来的口水，那淤积的口水一下子淌了出来。阿加塔则很有耐心地清理这头熊身上的污垢，不少泥块沾染了它的毛发，凝结成团。

身边矗立的则是两个沉默不语的男人，李掷叶满脸谨慎，对于这种大型生物，以往他都是直接用猎枪杀死或者赶走，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对熊为什么有着这么执着的关心，彷佛比身边聚集地的幸存者更加重要。陈 希望则是一脸的苦闷，眼神中还有难以掩藏的惶恐，他很想直接离开，但是在熊的归属和圈养地的分配未能明了之前，他还不能走。

“我要叫他伏特加，你们看，它吃东西的模样是这么地狂野，狼吞虎咽，像伏特加一样烈。”，阿加塔的嘴角逐渐翘起，她的笑容一直很自然，耀眼的星辰挂在她的嘴角，一抹弧度像是大海的拥抱。

“也许我们该杀死它，这个聚集地的气息已经被它记住了，如果以后找不到食物，它会不停地骚扰居民，像那群周而复始的掠夺者一样。成年棕熊的活动范围足足有三百平方公里，我觉得不应该让他在人们的聚集地内跑来跑去。”，李掷叶坚定明确地开口，口吻中颇有着猎人经典的头脑。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可爱的伏特加。”，蹲着身子的阿加塔扭头看向身后的身影，她实在很难接受李掷叶这么粗暴的做法。她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放在聚集地内找个地方养，不让它轻易靠近居民。”

“可是这样，我可爱的牛羊们会深受其害，我真不知道哪天晚上，它会拼命撞塌一块脆弱的篱笆，就像拍断一棵巴掌大的树一样简单，然后再简单地咬死聚集地内人们仅有的几头牛羊，这几头奶牛可是供养了聚集地很多可怜的孩子呢。”，陈 希望的声音微微发颤，但他还是勇敢地将心声说了出来。

他期盼的眼神同时望向了正坐在一旁认真听着的守卫者，好让他做出有效的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