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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一瞬间惊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孔齐姝继续往下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说齐婉姐姐是婶婶在婚前和别的男人怀的，但这件事情，叔叔一直都知情。奶奶听到的时候，当场就气得晕倒了，后来还做了手术。手术后，奶奶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爸爸想办法帮你出来。其实，当初奶奶原本也……”

孔齐姝停了停，接着道：“你不知道，你当时被带走后，奶奶十万火急地要爸想办法去救你。只是，后来婶婶知道了，就去奶奶跟前说，如果家中谁要帮了你，她就撞死在园子里。小若，奶奶也有她的难处。”

的确如此，收养的怎么能比得过亲生？奶奶做出的选择是情理之中的。

“爸爸担心奶奶，所以，前段时间我们一家都搬回了孔园。还有，在奶奶住院期间，叔叔特地把齐铮哥哥从美国叫回来，陪着婶婶去医院看望奶奶，奶奶愣是没给面子，当着我们所有人叫李叔把他们都轰了出去。照这么看，婶婶估计以后都没脸来，所以你尽管安心住着。”孔齐姝说。

这么说，如果不是齐婉姐姐的身世曝出，大概铁窗囚牢真会夺走她十年光阴。

“小若——”杜若突然听到孔老太太的声音，和齐姝一起站起来，赶紧过去搀扶老人。孔齐姝看出奶奶一休息完就过来，必定有话私底下跟杜若说，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孔老太太被杜若扶着坐下后，开始仔细端详三年未见的孙女，坐在床边不由老泪纵横：“孩子，这几年，苦了你啊！”话音刚落，孔老太太情难自控地开始痛苦流涕。

“奶奶，已经过去了。您身体不好，不要难过。您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别提了。”杜若强咽着酸楚劝慰老太太。

“是是是，奶奶以后不提，我们都不提。我的孙女回来了，奶奶要好好看着你，看到你幸福。”

杜若重重地点头。

“叩叩”有人敲了门，老太太拭了拭眼，应声：“进来。”

李慧怡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温和地说：“妈，您到时间该吃药了。”

杜若后退一步，让出位置给李慧怡。李慧怡莞尔，把药和水递到孔老太太手中，

“妈，芷瑜今天特地来看您，开始您在午睡，然后又是小若回来，这孩子就坐在客厅里等着，到现在都快两个小时了。”

孔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杜若，对李慧怡说：

“她一个女孩子，大老远的跑来，不用这么奔波，你也是的。”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是人家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你动了手术的，非要过来看您，还在电话里怪我，说您动手术这么的事怎么都没人跟她提一句。还问我们是不是拿她当外人？这不今天还坐飞机过来了，真是傻孩子。”李慧怡语气里尽是欢喜之感。

孔老太太低下头：“难得她有心了，我再跟小若说几句话，就去见她，她大老远来，咱们决计不能怠慢了。”

“说起来，芷瑜这孩子，我真是打从心眼里喜欢，知书达理，孝顺长辈。我和易和商量过了，等齐东从德国回来，趁着这次芷瑜也在，我跟芷瑜提提订婚的事。如果她同意，我和易和就亲自去她家提亲。您看呢？”李慧怡欣然问道。

话间，杜若藏于背后的手指甲使劲地抓扣掌心，久违的心悸迅速膨胀整个胸腔。

当李慧怡提到方芷瑜时，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隐隐察觉与自己有关。果然，养母是掐准时点来送药，有备而来的言辞皆在旁敲侧击地点醒她。

孔老太太对李慧怡的话一阵愕然，本想过段时间让齐姝去跟小若单独相处时再暗示一下，也可免去不必要的尴尬。

今天是小若回家的第一天，她就给出这么一击，是在担心什么？时至今日，难道还怕她再建议让齐东娶小若吗？

一个被判过刑、坐过牢的女人，先不说齐东不会答应，就算齐东同意，她也绝不会答应这样一个女人进门传宗接代的，即使老头子临终时再三嘱咐，她也断然不会拿亲孙子的婚事做代价。

至于小若，她会像老头子从前一样，把她当亲孙女看待，以后为她寻户好人家，多给些嫁妆嫁出去，这也算对得住这孩子了。

慧怡啊，你何必这么心急呢，这不是当面让小若难堪吗？

哎，长痛不如短痛，就让那丫头早些断了念想，也算是为她好。

“齐东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给他张罗婚事了，你和易和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方家在马来西亚是名门，芷瑜她爸爸是拿督，我们这边要把尽量排场弄大些，不要委屈了人家。”孔老太太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妈，那您早点休息，我回房了。”李慧怡瞟了瞟低眉顺眼的杜若，优雅离开。

孔老太太朝杜若招招手：“小若，坐过来。”

杜若松开掐痛的柔荑，用力弯起嘴唇，应道：“好。”

老人亲切地撩起杜若垂至颈旁的一缕鬓角，把它拨到耳后，重重叹了一声：“小若，你哥哥他，现在有女朋友了。方才，你妈妈说的芷瑜就是你哥哥现在的女朋友。原本啊，你爷爷生前是想……”

杜若由于进门时已经遇见过芷瑜，早有准备，连忙接话：“奶奶，哥哥结婚是好事啊，我现在打心眼里高兴。真的。以前都怪我自己太不懂事，非闹着爷爷……，如果不是我，哥哥说不定早就和思嫄姐姐结婚了，思嫄姐姐也不会被逼得远走法国。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哥哥就是哥哥，他一直只把我当妹妹，是我自己太糊涂，没有分清楚，爷爷就是因为太疼我了，才非要哥哥娶我的。现在想想，我以前怎么就会那么不讲道理呢？仗着爷爷宠我就胡闹，完全没有考虑过哥哥和思嫄姐姐的感受。”

杜若一席话让老人大为所动。如今的小若言辞谦卑，处处得体。

几年的牢狱生活已经让她这个孙女彻底脱胎换骨，完全没有过去青春时期洋溢的肤浅，嚣张和无知。

这么一抢白，她腹稿的安慰说辞都无用武之地了。

“你既然这么想，那奶奶就不多说了。你只要记住，奶奶一直都是把你当亲孙女看的。虽然现在你爷爷不在了，但是以后还有奶奶疼你，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尽管告诉奶奶，千万不要见外。”

“我一定会的，谢谢奶奶。”杜若连连点头。

“傻孩子。”

杜若保持着满脸笑容，送孔老太太离去后，回到卧室立即关上了门。

“不要想，不要想。”她在奶奶房间说的话是真正发自肺腑。

从小到大，爷爷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千依百顺。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享受着一切，

她原本只是一个秘书的女儿，因为她的亲生父亲为保护老板而丢掉了性命，所以在她被母亲丢下后，却还能有幸被一个豪门世家收养，从一个可怜的孤女“杜若”摇身一变，成为启星集团执行总裁孔易和的养女“孔齐若”。

金色欧式梳妆台，蕾丝花边窗帘，名贵的红木床，物尽如初，人却已千疮百孔。

回到孔园的第一晚，杜若心中百感交集，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得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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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孔园，日子一下回到曾经的优越，杜若反而有点不太适应了，长期严苛的作息时间就像一个软性生物钟，令她不自觉吃饭很快，沐浴很快，这些显而易见的改变与孔家的习惯开始有点格格不入，杜若故意放慢速度，尽量开始融入过去熟悉无比的生活。

这几日她和方芷瑜有过不少接触，以方芷瑜的身份地位以及和孔家的亲密关系，她不相信方芷瑜会不知道自己曾经的历史，其中必然包括和孔齐东那场没有举行的婚礼。可是面对杜若的方芷瑜，语气如常，态度无异，跟自己对视的眼神与看齐姝的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方芷瑜不愧是名门闺秀，言行举止一点不失大家风范。于杜若而言，需要的正是别人一视同仁的目光。

孔齐东果然慧眼如炬，不论是今日的方芷瑜，或是过去的李思嫄，杜若今日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望尘莫及，不禁生出浓浓的自卑。

叩叩，伴随着人声响起:“小若。”

——这是孔齐姝的声音。

“姐姐，你直接进来。门没锁。”杜若朝房门方向喊去。

房间门从外向里推开，齐姝放开门把手，笑盈盈地走向杜若。

杜若已经从窗台石上下来了，她迎上来，唤道:“姐姐。”

“在干什么？”杜若问杜若的时候，眉眼展开，朱唇上扬，看上去心情甚佳。

“没干嘛，一个人看看书。“杜若道。

齐姝故作神秘抿嘴一笑，凑近杜若的脸，得意地说:“我刚去园子里看了一下，今年的葡萄长得真是好。我摘了了一颗尾上的尝，好甜哦！”

“真的吗？太好了。”杜若笑着附和孔齐姝，其实她对此并无很大兴趣。

齐姝自顾自地继续怡悦说道:“嘴馋了吧？趁现在有空，我们去挑最好的，摘上一筐。好吗？”

听到齐姝的邀约，杜若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悲凉之感。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在园子里摘葡萄也是在炎炎夏日，她翘了一下午的课，顶着高热的火阳，香汗淋漓，在葡萄架下不停忙碌，挑出一串串普通，剪下，再搬到厨房将果实一颗颗剥落，精细挑拣，小心洗干净后，放入榨汁机捣碎，待榨汁杯中的果肉和汁水混和成一体后，便倒进酿酒瓶里，最后再将瓶口一层层地密封包好。

当时的她满心欢悦地酿着葡萄酒，估摸着酒成之时，应该能赶上婚礼之日，正好能用作新婚之夜的交杯酒。只可惜，她没有等到那一瓶葡萄酒全部制作完工，就在大学课堂上，被警察带上手铐，押上警车，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去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