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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强行吞下心中的眼泪，硬扯出一个笑容对上齐姝：

“好。”

齐姝说完，拉上杜若，两人一溜烟功夫就到了园里的葡萄架下。

“看吧，没诓你吧？”齐姝朝身侧呶呶嘴，只见纵横交错的葡萄藤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就伸展着苍翠欲滴的手掌叶，深绿色的手掌叶下，垂钓着一串串饱满紫红的“大珍珠”，圆润的紫珠在正午强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鲜艳，令人垂涎欲滴。

齐姝命佣人取来两把手柄厚实的园艺剪刀和一个约70公分高的圆形大筐篮。一切准备到位后，两姐妹一人手持一把大剪，顶着茂密葡萄架，一左一右分头开工，一路边挑边剪向对方渐渐靠近。

不到半个小时，宽阔的篮筐内堆积的新鲜采摘的紫玉葡萄就有膝盖般高了，而篮筐内还能容纳的位置约莫就剩几公分了。

孔齐姝气喘吁吁地侧过头向右瞅去，那头的小若妹妹发迹周边虽已汗出如浆，可速度却丝毫不减，她刀起果落，动作连贯有序，没有丝毫停顿，活像一个上紧发条，只会听从指令干活的机器人。

在40摄氏度的强热里蒸腾了近三十分钟后，齐姝从最初的精神抖擞到渐渐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她软弱无力地扔下手握的大剪刀，没精打采地虚靠着将葡萄藤高高撑起的竹支架，口中不停喘着粗气，待喘声慢慢归于平静后，静静地端视了半晌杜若，不可思议地对她说道:“小若，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体力这么好，摘了这么久，居然吭都不吭一声，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杜若内心一顿，连带控制剪刀的手也不禁一颤，一阵苦味涌向舌尖。放在以前，干这种体力劳动，她连齐姝的一半都不如，现在却恰恰相反，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她费力将口中的苦味吞下去，过了几秒后，才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什么办法，开了头，就赶紧做完吧。”

“原来你们俩在这里摘葡萄，我还说怎么找不到人，怎么都不叫上我呀？”杜若和齐姝一齐望去，方芷瑜站在不远处的台阶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平日里喜欢妆出各种美发的她，今天只在头发间走了一圈发带，斜斜在耳畔绑了一个蝴蝶结，反而流露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青春靓丽又添着一丝的女人味，让人一见赏心悦目。

杜若对方芷瑜回道：“我和姐姐看你在午睡，就没去吵你，你醒了？”

方芷瑜点下头：“刚醒，我也来帮忙。”

说完，她转身快速进入别墅，不消片刻又从里面出来了，手上多了一把剪刀。

三个年轻女人一同开工，杜若最是卖力，额前和两鬓的头发被黏黏的汗水杂乱地沾在了脸庞，在监狱劳作时，这是每天避无可避的事，开始她也十分不习惯，但日子一久，自然而然就习以为常了。

方芷瑜瞧见了，却像见了怪物似的，立马扔下手里的活，亲自跑来给杜若擦拭汗水。

“小若，你歇会儿吧，都出了这么多汗，头发都粘住了。”方芷瑜一脸关心，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作势就要朝杜若面上擦去。

杜若怎么好意思劳烦她动手为自己擦汗，赶紧从方芷瑜手里夺走纸巾，憨憨笑道：

“没事儿，没事儿，谢谢你，芷瑜。”

方芷瑜从侧面望着杜若，眼中貌似略过一缕光芒，随即从牛仔裤中摸出一根发带，并且和方芷瑜此时头上那根是同款。

她径自伸出双手，走到杜若后方，扶正杜若的头。

下一秒，杜若便清楚感觉到有两只手在她的头上捣弄来，捣弄去，不由开口道：

“芷瑜啊，不用麻烦了。你——”

“呃，别动，很快就好了。”方芷瑜继续摆弄着杜若的头发。

孔齐姝远远看着，禁不住笑出来，对杜若大声道：

“小若，你就让她弄吧，你要不让她弄，只怕她明天还会惦记你的头发呢。放心，芷瑜的美妆技术一点都不输给专业美容师，我是亲身体验过的，肯定会把你弄得美美的。即便齐姝不说，通过几日相处，杜若从方芷瑜每日不重样且颇具个性的发饰服饰也不难猜出，方芷瑜在此方面肯定是个行家里手。

不多时，穿梭于杜若发间的双手消失了。

杜若听到身后的方芷瑜朝齐姝叫了一声：

“齐姝，快看看，怎么样？小若漂亮吧？”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扳过杜若的身体对向齐姝，脸上好似一副艺术品大师完成一副杰作的骄傲与自豪。

“真是美得不得了啊。”孔齐姝赞美道。

杜若被她们两个一唱一和，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呀，你们两个就别取笑我了。”

方芷瑜一手揽过杜若的后背，凑到杜若的脸庞：

“没人取笑你，小若，你这张脸是我到目前为止发现的第一张用发带压紧头发也能这么耐看的圆脸，经典的黄金比例。”

孔齐姝站在远处，凝视了几秒钟，若有所思道：

“你们两个这样看，好像哦，本来身高就差不多，现在发型都一样，我从这个角度看，你们俩侧面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是不是真的啊，齐姝你这话，我当你把我也夸了啊。”

杜若插道：

“不是夸你，而是你本来就很美，芷瑜，我从小就羡慕你这种鹅蛋脸，什么发型衣服都能配。”

方芷瑜被杜若这么一夸，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

就在这时，从方芷瑜口袋里传出微信视频通话的声响，方芷瑜取出一看，目光的喜悦更甚。

“我去接个微信。”她仅留下一句话，就匆匆跑开了。

见方芷瑜走了，齐姝也像被传染似的，想跟着一同进屋，一想到别墅里的冷气，就开始呆不下去了。

她对着埋头苦干的杜若说：

“小若，我们先进去喝口冰水，待会儿我们再剪吧？我快热得受不了了。”

杜若看看即将装满的大竹筐，笑一笑：

“姐姐，你进去休息一下，就剩一点了，我很快就能弄好。”

“那？”孔齐姝觉得留杜若一个人干活似乎不太好，有些犹豫。

杜若看出她的顾虑，催促道：

“哎呀，你就快去吧，等你倒好水，我进去直接就能喝。”

孔齐姝眼光一亮，立即回道：

“那我先进去把冰水准备好，再过来叫你啊。”

“好啊。”

杜若目送齐姝进屋后，仰头环视了一周，柳眉轻挑，摇了摇头后，唉了一声，继续手头上的采摘工作。

方才被齐姝风风火火一路拖来，并未更换室外活动的休闲服，而是身着一款吊带欧根纱长裙，这款裙装是今年纪梵希主打款，紫色打底的真丝布料上繁星点缀着一颗颗施华洛世奇彩水晶，在配以欧根纱花纹边角装饰，上下立体修身塑型，混搭着珠光飘逸之风，甚是锦上添花。风韵中不乏优雅，优雅中不失妩媚。

这件美极的服饰被淋漓香汗熨帖在杜若的素臂纤腰，丰雪润弧之上，恍若佳人出浴，惊鸿艳影，风华绝代。

杜若对此并无感知，就在这时，有一双脚步声由远至近，杜若听到一点声响，以为是齐姝去而复返，忙于采摘最后一挂葡萄的她便没回头去看。

在她摘下最后一串沉甸甸的葡萄，正要放入框内，突然一双强壮有力地臂膀从她的后方穿过腰际，猛地一把将杜若抱住，随之一个热度明显的男性胸膛亦然覆盖上她的后背。

杜若正要大声反抗时，右耳边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是说想我吗？你看，你一想我就来了。你今天真美，我也想你。”

这个声音令她即将出口的呼救阻止于口中，虽已时隔三年，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一簇眉甚至不经意的微小动作在杜若的脑中依然清晰可见。

更不必说，他一如往昔的声音了。

杜若手中的物品不由坠地，一时间心脏就像被强有力的硬物击打一般疼痛不已，那张午夜梦回才能听到的声音，悲痛欲绝时深切思念的怀抱，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再度重现。三年前，在她最初被关入看守所的那段日子，一天天满怀希望地等待着他的来临，随着一月月地过去，她逐渐慢慢失望，到最后彻底绝望。这个过程何其铭骨蚀心，最后让她不得不清醒地认识到，她那一度信心十足的爱情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她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她一生当中最纯真豆蔻，之死靡它的初恋爱人拥有这世界上最英俊的脸庞和最温暖的怀抱，也许将会在她余生都无法触及的世界里另拥所爱。不知，他临至花甲之年甚至弥留之际，是否会有一次想起过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有她这么一个女人义无反顾地深爱过他？这份爱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不料今生竟还有咫尺相对之时，在她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形下，这一刻突然而至。今时今日此情此景却已物是人非，在他们之间早已筑起了一道穷尽毕生都无法逾越，到达彼岸的鸿沟。如今的她面对齐东，剩下只有浓重的自惭形秽。

刹那间，她无法自控地满泪盈眶，两腿变得弱弱无力，全身虚脱般难受。

对此，她身后之人却无分毫察觉，更近上前，在杜若迷茫之际，温热的嘴唇咬住了杜若的耳垂，原置于杜若腹间的双手开始逐步向上移动。

仅仅一两秒，一种强烈的触感袭来，刺激瞬间唤回了杜若的意识。从回忆中醒来的杜若摒住心口滴血般的痛，抬起两只手将禁锢自身的男人臂膀用力向外一推。

沉于激情的男人疏于防备，一下就让他怀中的纤弱女子给轻易逃脱了。

“不要！”杜若大叫，依旧背对着他，但这一句话成功阻止了男人的再欲上前的脚步。

杜若双手握成拳头，紧张得无所适从，胸口愈发局促，眼眶里积聚的泪珠一滴滴脱控迸出，掉落在欧根纱的裙摆上。

她身后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了认错人，脚步没再上前。

片刻，男声再度响起，这次的语气极具礼貌修养：“对不起，我一时认错了人，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刚才真是抱歉。”

杜若深深闭上双眼，心痛之余不知所措。

“你别害怕，刚才真是一时认错，我不是坏人，我是这家的主人，请问你是？”孔齐东迟疑问道。

“他竟然已经不认识我了？难道我已经丑陋得连他都认不出来了吗”杜若不禁看向自己的双手，已是饱经风霜，早不复当年的细白绵软，莫非她竟老了许多而不自知？

其实不然，只因三年前的杜若身材丰腴，不若如今这般弱柳扶风，身段自是判若两人，以至齐东一路走来都没有认出这个婀娜妙曼的主人。

杜若知道眼下无处可避，她深深紧闭双眼，收回目中余留的伤感，快速擦去脸颊的泪痕，才慢慢正面转向齐东。

她微微低头，细长如细带的鬓发顺溜滑到两腮，整个脸几乎被遮去了大半。

齐东怕吓到她，轻柔语气仿如和煦的春风再次重申:

“我真不是坏人，我是这家的主人，请问你是我家邀请来的客人吗？”

杜若的眼睛闭了一下，又很快睁开，她认命地抬起下巴，睁大双眸对视孔齐东，准备开口说话。

“小若。”齐姝杨扬手中的冰镇桔汁，远远就开始叫唤她。

霎时，孔齐东脸色瞬息骤变，他眼皮一抬，敏锐的双目闪过一丝惊讶，眉头蹙起，用逼视的眸光直射杜若，然而不到几秒，神色又立即恢复往日的疏离。待孔齐姝跑到两人中间，双方都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孔齐姝见到出差回来的大哥，一边将手中的桔汁递给小若，一边问候几日不见的孔齐东:“哥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家的？”

“刚到。”孔齐东惜字如金地回答。

孔齐姝亦觉出此时气氛的不协调，其中缘由在场三人全然心知肚明，她没有打探别人私事的闲心，正预备找个说辞开溜时，放置裤口袋内的手机如及时雨般地响起了悦耳的铃声，她从口袋里摸出电话，按下接听键，趁机踱步离开，只留下齐东和杜若两人尴尬而立，杜若深知齐东在孔家的地位，今时今日如果惹来孔齐东的厌恶，那么将来她在孔园的日子无疑会度日如年。

杜若内心变得忐忑不安，下一刻挂上讨好的笑，微微颔首以示敬意，道:“哥哥。”

孔齐东没有立即回应，看着杜若一副奉承的表情，沉默等了一会儿，淡淡应声:“嗯。”

杜若眼神略有躲避，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完全直面孔齐东。她抿了抿唇瓣，轻说:“哥哥，我去找人把筐子搬去厨房。”孔齐东微扬了下巴，不置可否，杜若赶紧快步逃也似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