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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是我？

那晚吃饭的时候，许若愚把舒哲拉到了杭城联谊群里。在邀请好友入群勾选名字时，她先看到的是“程谨知”，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跳过去找舒哲的名字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她不想让程谨知出现在这种有特殊用意的社交团体里。

就是不想。

舒哲看到自己进群后，道了谢便转头跟程谨知说话。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说话声音也比刚才大些，许若愚在旁边听得很清楚——

“诶程哥，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在你们附院心内，叫邵嘉良，你认识么？”

程谨知抬眼，“嗯”了一声：“认识。”

“他这月初结婚，之前说好我要还是单身就给他当伴郎的，这不，来了这边，没能去成。但听说，他爱人是你们心外科的？”说着，舒哲从微信里翻出邵嘉良的名片，点开他的头像，也是一张婚纱照，拿给程谨知看，“你肯定也认识吧？”

程谨知心知肚明，却还是配合地低头看了一眼，“是我同事，姓韩。”

最后两个字加了重音。

许若愚闻言，心脏“咚咚”跳了两下。

舒哲是没听出来什么异常，确认完感慨了一句：“咱俩也够有缘的，各自认识的朋友组建了家庭。等回了杭城，可以一起出来吃个饭。”

说完，他随意地把手机放到了桌面上，没有锁屏，连点大的头像照片都没有退出。

许若愚余光里瞥到那张婚纱照，忍不住瞄过去，等看清上面的女生长相后，彻底愣住了，连视线都忘了收回，思绪乱飞。

程谨知一直留意许若愚的动作。在他说完“姓韩”时，她耳朵就动了一下，现在更是呆呆傻傻地望着舒哲的手机屏幕出神。

知道她一直对韩玉罗心怀芥蒂，这样误打误撞地解释清楚了状况，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因为这个而不高兴了吧？

程谨知这样想着，竟不自觉地勾唇笑了起来，还发出了一丝气音。

舒哲听着这声音似哼似笑的，有些拿不准，向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程谨知也感觉到自己失态，忙敛了唇角，回应说好。

……

许若愚感觉今晚这顿饭吃得晕晕乎乎的，信息量大到难以消化。结束后回到一个人的宿舍，躺在床上时，脑子里仍然塞满了问号——

韩玉罗已经结婚了？这么快的吗？

那之前程谨知的朋友圈就说明不了什么了？

那晚凌晨的电话也说明不了什么？

……

那程谨知所谓的女朋友是……

这一点点喜悦的苗头刚冒出来，下一秒就被自己泼了冷水——舒哲问他时，他也没表态啊……

许若愚揪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睡着。模模糊糊地，心里最后一个想法，好像是，好在他来南疆了，那他们就、就还有、有机会……

……

第二日醒来，许若愚习惯性地先去摸手机，把有新消息的app挨个点开查看。

打开微信时，发现杭州联谊群顶到了上面，群里刷了一排欢迎词，热热闹闹的。她往上翻到头，竟然发现了程谨知的入群提醒信息，是舒哲邀请的。

“……”本来还想附和着也说句“欢迎”什么的，这下一点心情都没了。

许若愚放下手机就去洗漱了，都没意识到自己带了好大的火气。

……

南疆生活单调，联谊群会定期组织一些文娱活动，像征文、周边自驾游一类的。这次进了新成员，群里便火速安排了一场聚餐。

群里统计人数的时候，许若愚看到舒哲回了一句“我和程谨知都去”。她抿抿唇，从群里退出来。

不去就不用说话。

没一会儿，联谊群的群主，也是这个小团体的操心大哥私戳了许若愚。

许若愚很早便跟群主说过她有男朋友，不想参加这样的聚会。群主知道，这次也只是想借许若愚的平台，发一下杭城援疆人员的联谊活动宣传。

南疆的生活水平肯定不如沿海，但也不像很多人认为的那样苦。宣传这样的业余文娱活动，也是想吸引更多的人心甘情愿地过来建设南疆。

这是群主第一次提这样的要求，许若愚考虑了一下，答应了。不过她还是不想去，只说让群主在活动结束后，把照片配文字发给她就好了。

聚餐当天，联谊群里一直有消息闪烁。许若愚自觉加班中，没去看。睡前，收到了群主发的图文。

她点开，第一张是集体合影。很自然地，循着每个人的脸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最熟悉的那个。

……他没去么？

等她发现自己是笑着看完整篇文档的时候，索性放任自己笑了出来。

因为她不想否认自己确实有点开心。

————

11月时，克木伊大学承办了一场医学院校与援疆医生的签约合作仪式。

主办单位是卫生部和地方省委，合作涉及到医学重点实验室和重点学科建设、医师规范化培训等，规格、层次很高，南疆几所医学院校代表和今年来的这批援疆医生都受邀参加。

许若愚是团委派去做采访、写新闻稿的工作人员，守了签约仪式和后续学术论坛这一整天的活动。中间出入会场时，看到了观众席中、座位偏后的程谨知，但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视线交流，更没有机会打招呼。

傍晚活动结束时，大家纷纷往外走。

许若愚没着急，低头收拾自己带来的纸笔设备，直到余光里出现一双脚，在自己身前站定。

心里揣着一个期待的名字，她抬头迎视，笑意却微微僵在嘴角：“舒医生？”

舒哲单手揣在裤袋里，笑得春风和煦：“早就看到许老师了，想着走之前得来打个招呼。”

许若愚今天跟着团委的同事忙前忙后，还站起来提问，被看到倒是不意外。她点点头，礼貌地反问今天他坐哪里。

“就跟程医生坐在一起。”

“……哦。”那她是真的没看见。

“刚刚我问程医生要不要一起过来跟你打招呼，结果他接了电话出去了。”舒哲继续解释，“我在这里等等他，早上搭他的顺风车来的，一会儿再搭回去，哈哈。”

舒哲笑声爽朗，引得许若愚也跟着笑，眉眼弯弯，嘴角也翘起好看的弧度，虽然已经在南疆吹了一年的风沙，但皮肤未损丝毫，还是白皙细腻。

笑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舒哲看得眼睛都亮了，神使鬼差地，贸贸然问：“许老师有男朋友吗……”说完也觉得不好意思，抬手摸摸头，赶紧解释，“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在这边要呆好久，想跟你交个朋友，有时间可以约一起出去转转，要是你有男朋友就不方便了是不是……”

“……”不是第一次遇到男生问自己这类问题，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矜持、周道的幌子。许若愚倒也没觉得被冒犯，就是感到很好笑。

舒哲越解释越混乱，把自己急得脸都红了。正想着怎么给自己解围时，眼睛往远处一扫，看到熟人赶紧挥手示意：“在这儿呢程医生！”

许若愚正好不用回答这么尴尬的问题了，把手里拿了好久的东西塞到包里，准备跟他们说再见。

没想到待程谨知走近时，舒哲又想起一出：“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吃晚饭？那天联谊群聚餐，本来我也只跟你们俩熟悉一些，结果许老师没去，程医生去打了个照面就有事走了……许老师，你们学校食堂的饭菜怎么样啊？医院食堂有点吃腻了，你带我们去换个口味吧？”

程谨知的眼睛在这两人身上默默巡视了一圈，感受到了舒哲对许若愚的热情。他不应声，却好整以暇地看许若愚作何回应。

过了两秒，终于听到一声“……好啊。”

程谨知心里轻哼了一声，就知道她不会拒绝。他自己本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便随他们一起往学校食堂走。

这个时节日落早。他们几人从会场出来时，外面天已黑透，沿路亮起了路灯。

克木伊大学占地很广，但在校师生还不多，食堂只建了一处，在校园靠里的位置。从会场过去的路上，多得是骑自行车的人，靠两条腿走过去的还真不多，就衬得他们三人的身影格外显眼。

一路上，只有舒哲热衷于找话题聊天。许若愚除了偶尔应答几声，大部分精力都用来看地上三人的影子。

他们同排走着，影子同时变换长度和方向，但不会有交错的时候……

这么简单枯燥的规律，许若愚都要看烦了，心里开始生出一点点后悔，干嘛要好心带他们俩去食堂吃饭呢！恰好此时，包里的手机震动了。

秒秒钟掏出一看，是老于！

她感觉自己得救了一般，赶紧说自己要接电话，请他们先去食堂点菜。随即停下脚步，落到他们身后按了接通——

“谢谢你啊宝贝儿，我刚才一直跟不熟的人尬聊，真是太难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久才接！都算着两小时时差给你打的，心想你总该下班了吧？”于朦刚才等得都要挂电话了，上来先抱怨了两句。

“嘻嘻，有事儿？”

“是啊，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高兴！”

“啊啊到底是什么？快说快说！”

“我打算去南疆找你跨年，你准备接驾吧！”

许若愚闻言，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道：“你没骗我吧？啊啊啊啊这真是天大的惊喜！”

于朦料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任由她在那边欢呼了一阵子，才继续说具体打算。她修了元旦前后的年假，月底和陆霄霆一起飞克木伊，然后从克木伊开始自驾，在南疆玩一周。

许若愚和老于一年多没见了，听她说完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在克木伊那两天一定把他们俩招待好。

于朦听完就疑惑了：“怎么，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自驾游吗？”

“你傻啊，我为什么要当你们俩的电灯泡？”

“不是还有程谨知吗？四个人一辆车，不是正好？”

“……”原谅她没有想到这个组合方式。

许若愚沉默的空档，于朦把手机拿远，看向身边的陆霄霆，用眼神问他没跟程谨知联系吗？

陆霄霆翻出手机通话记录，第一条就是二十分钟他打给程谨知的，表示他已经联系过了。

于朦再递一个眼神，问他这两人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陆霄霆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啊！

于朦泄了气，只好问许若愚：“你跟程谨知……还没和好吗？”

这个问题让许若愚十分无措。

她绕着身旁的那个路灯转圈，思考了几秒，才叹口气回答：“和好吗？我觉得遥遥无期了，用一个词形容我们俩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于朦听得心塞，又问：“那你想和好吗？”

许若愚站累了，为了配合今天的活动，脚上穿的是高跟鞋，索性靠着路灯杆子蹲下来，反问道：“老于，难道我和他分手了吗？”

分手了吗？

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两个字，留给他的那封信里，说的也都是“再见面”和“后会有期”。

“分开”和“分手”，在她这里，是完全不同的。

她以为他们只是暂时分开。至于没有联系，有刻意为之的原因，也可算是各自沉淀的一种方式吧。

退一万步讲，如果程谨知觉得他们有必要分手，也可以跟她提的啊？

可他并没有。

她不后悔当初选择离开，只是没想到再见面时竟是这么艰难的局面。

于朦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想了想，说，距离他们去克木伊还有将近一个月，许若愚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是否跟他们同行，且最终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支持。

“宝贝你真好~”许若愚心里暖暖的，“反正，至少有两天可以见你啊！”

“是啊。”聊完这个事情，于朦随口一问，“今晚准备干点什么啊？”

“回宿舍写稿子吧……”话说到这，许若愚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去食堂的路上，“哎呀我这脑子，我把一起去吃饭的朋友给忘记了！”

赶忙收了线起身，迎面就看到了两米之外的程谨知。路灯将他的影子投射到了更远的地方，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他在。

许若愚愣在原地，看着程谨知朝自己走来，一步，两步，然后保持安全距离站定。

灯光将他的脸庞照得越来越清晰，可她却读不懂他的表情

程谨知终于等到她打完电话，心里的情绪在此刻堆积到了顶点。他看着她的眼睛，薄唇轻启——

“和好？”

“分手？”

“你口中的那个“他”，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