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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平？”苏展和看向他。

“不然呢？”赵安看了苏展和一会儿，突然往前趴在台面上，凑近了玻璃，他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显得格外像另一个人，“苏警官的表情怎么那么像要哭的样子？”

没等苏展和说话，他对苏展和面前的玻璃哈了口气，带着戏谑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苏警官，无知不可怕，年少轻狂也不可怕，但年少轻狂的无知，还被自信的奉为真相——这就有些害人害己了，你说是不是？”

他们之间的交流和隐喻，高婧一无所知，听得云里雾里，但从苏展和的表情来看，赵安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踩在他的痛点。

悲伤的足以令人窒息。

“探视时间到了。”监狱警员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赵安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再浪费时间给苏展和，而是望向高婧，那些带着冷意和报复意味的狠厉如退潮的海水般散了个干净，他微微笑起来：“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高小姐，这么多年来，我始终记得帮助我的人……这让我明白，世界还是有希望的。”

“……我很抱歉没能帮上你什么。”高婧看了苏展和一眼，对赵安的感官越发复杂起来。

“已经足够了。”赵安顺着狱警的力道站起来，最后看了苏展和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高婧觉得，这对于苏展和来说，似乎比说了什么还糟糕。

直到赵安已经不见人影，高婧才看向苏展和：“你没事吧？”

“没事。”苏展和站起来，整个人却像是被吸干生气一般，什么也没能剩下，只有一副干巴巴的躯壳还在行走。

“你这样更让人担心。”高婧回头看了眼，对赵安的变化感到无可奈何，无论是谁，在经历过这些不公平之后都会变，尤其是一开始，赵安就不是什么心中纯良，毫无晦暗心思的人。

他会变得让人陌生，这并不让人意外。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一个错误的决定，真的就会阻挡我一生。”苏展和克制着胸腔里咆哮着的沉郁，一字一顿的说，“到底要什么时候，我才算是……无罪之人？”

高婧愣住，她茫然的看向苏展和，却没有一个字能说出口。

“你看，你记得我，也只是因为我曾在赵安的案子上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却从不是因为我抓捕过跨国连环案的凶手，从不是因为我在特大爆炸案中救下过一整栋楼的人，从不是我在心理犯罪方面的斩获。”

苏展和看着高婧，苍白的脸上带着近乎厌恶的表情：“人性之复杂难懂如浩瀚宇宙，人心转瞬变化如天公脸色；人的一生近百年，一念之差——就要背负沉重枷锁一生吗？”

“……可人就是这么肤浅，就是这么自私，我们只记得住恶，记不住善，也只看得见事物的一面，而看不见复杂。”高婧对此也无力改变，“我们说人性复杂，不能只看一面。也就只是说说而已，真正做到的人，除了自制通透至极的个别人，再没有了。”

苏展和笑了一声，看着高婧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冷：“对着许楚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说过，你说——管他们想什么，我们问心无愧，干我们的就够了。”

有说过这么一句话吗？

没等高婧想起来，苏展和又说：“因为我从来不算受害者，是吗？”

可什么样的苦才算是受害者？

看不见的伤痛，真的不算是伤痛吗？

他没再多言，径直与高婧擦肩而过，走向远方。

高婧叹出一口气，走向绿茵之下等着她的方树见。

“看苏展和的样子，似乎并不和谐？”方树见收起手机问。

“是有些糟糕。”高婧看着苏展和搭乘出租车离开，低声问了一遍苏展和刚刚问她的问题。

“我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高婧说，“我不了解苏展和，他之前的好与坏，我都不清楚，那时候，我只在赵安的案子上接触过他。”

方树见沉吟，半搂着高婧往车子走，直到坐在车里，他拨弄着空调出口，想了想回答高婧：“你知道，我们很多时候的情绪是不稳定的，因为我们在经历太多事情，而这些事情会影响我们的情绪，包括判断和潜意识中要怎么对待另一个人的态度。”

高婧安静的等着他继续说。

“有些时候我们的态度并非真实的我们的态度，只是赶巧在那个时间点，我们只能是那个态度。”方树见没有正面回答高婧的问题，只是这么说，“所以，别人的想法，别人的眼神，真的没什么参考价值。”

“要么彻底做个平庸的人，要么，你就必须忍受不赞同和质疑的眼光。”

高婧想了想：“因为苏展和不是平庸的人，所以无论有没有赵安那件事的错误判断，他都会遭受这些质疑和不认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