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域名 https://wap.sunsilu.com xs小说 silu丝路
:
“住持。”岳平到伏龙寺住持的寝殿,悄悄呼喊父亲。
正在经室读书的父亲,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面叫仆人们都退下,一面慢吞吞地走过来。
岳平见父亲又老了一头,眼里一热,三步并两步走到跟前,把父亲掺到会客的地方。
这里他太熟悉了。他在这里和父亲经过相认、争吵,又到互谅和尊敬,这个遍布教派人兽图腾的大屋子,有他和父亲的温存气味。
他熟练地扶父亲坐下,习惯性地拿出两个瓷杯,烧水煮槚。
“平儿,为父应该替你高兴,萧地大烟案终于了结了。”
“父亲,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为父虽然置身于这巴掌大的寺庙,但是天朝内部发生的重大事件,还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到我这里。这是为父这么多年经营的根基呀。”
“那球球的事情,恐怕你也知道了吧?”
“是的。你这样做是对的。当灾难到来的时候,我们要尽可能地减小损害。”
“可是,黑帮那边还守在家里。”
“你放心,只要为父在这里,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主持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不过,你要从长计议呀。”
“父亲,您的意思是?”
“平儿,你今天来的意思,为父知道。我只对你说一句话:要保全自己,就得“广积粮”。”
“父亲?”岳平惊叹道。
“你要问的事情,要趁早。”
岳平放下手里的瓷杯:“明白。”
两人又聊了一些家长里短。
岳平回到福兴槚号时,泰福告诉他:里克尔已经回来了。岳平默了一会儿,朝后院走去。这个时候就冷处理吧。主动上门,反而招致怀疑。
里克尔是回来了,但是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信心满满的里总督了,他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像一个经历了巨大灾难的人,眼里布满了惊恐,仿佛一片树叶的掉落,都会引发心潮的动荡。
外边的人以为他精神不正常了。但是其实他是清醒的,只是在过往的岁月凝结的躯体外面,蒙上了一层再也解不开的灰暗。他对这个世界感到恐惧,他感到周围不安全,他用怀疑一切的目光,窥探周围的人事物。
增加的这些色彩,让他进化成一个新的物种,更加残忍,更加坚不可摧,更加固若金汤,更加丧失人性。
他坐在总督的那张雄踞高台的座椅上,目如鹰钩地看着前面,像要剜掉眼前的空无。他贴身的护卫、忠诚的下人都不敢如之前一样靠近,这个新生的老爷需要他们更加小心翼翼。
里克尔的苍白如鸡爪般的手指,在宽大的几案上叩着,“咚咚”的声音震动着细碎的灰尘。这声音如同异世界的鬼魅大佬出场前的脚步声,令人不寒而栗。
案几上摆着他不在的期间告上来的案子,包括球球失踪案,索措被杀案,风吟谷劫狱案,西顿惨死案,还有西街盗窃、东头抢劫等等案件。他快速扫视半肘高的文案,迅速把其中和自己相关的卷宗抽出,摞放在跟前。
这些案件不是他直接参与的,就是他直接策划的。现在案件知情者悉数被杀,他也乐得个得心应手,只要把总督府关押的布匹店伙计结果了,他就坐稳了现在的位置,继续玩转萧地的各项资源。
他倏地靠在椅背上,喉头顶住的巨石落了地。突然,他一惊,坐直了身子。他想到最后的一个隐患:岳平。现在,他是唯一的整个案情的知晓者。
里克尔的眉头上深深的川字形纹路再次聚拢来。岳平身份特殊,而且经商依法,没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什么冤假错案等手段在他身上没有切入点,况且他那个背后的生父在萧地的根基比自己深厚,如果强攻,说不定头上的纱帽就不保。
不过,现在岳平和萧地大烟案保持着距离。在之前两次报官、和布匹店伙计相交甚密之后,就再没听说他参与在案件了。不知是在背后捣鬼,还是真的置身事外。里克尔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考虑现在的各项条件,他只能选择相信岳平已经撤离“焦点”了。
在里克尔戒备岳平的时候,岳平也在猜测着里克尔的计划。在一连半个月的相安无事之后,两人暗暗判定了事情的走向。只是这根刺,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让心脏的某个区域发炎。如果真有这个时候,按照里克尔的个性,定不会留有余地。
******
岭南。从康城出发的人,经过一路辛苦,终于到了目的地。球球这个从未离开萧地的小朋友,一进岭南,就惊呆了。
这里不同于康城的古朴,到处都是现代化的气息。街道不如康城的窄小模样,而是十分宽阔。街道上穿行的不仅仅是马车,还有四个轮子的妈妈口中的“汽车”。还有建筑的式样,也不是黄褐色的木质房屋,而是水泥砖瓦的楼房。
这时,一个穿着花衬衫、牛仔裤,脚蹬一双黑色皮靴的男孩子朝球球扮鬼脸,嘴里咕噜地说道:“土包子。”
球球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他皱着鼻子盯着男孩,还朝他挥了挥拳头。
男孩立马露出惊慌之色,仿佛是目睹了一头发了疯的牛。他快速躲进走过来的时尚妈妈的怀里,眼睛怯生生地朝这边看。
他的妈妈搂住他:“别跟那些野孩子玩。”
球球有些错愕:在康城,男孩子们都是直接硬碰硬的,哭鼻子的孩子是被人看不起的,看到这个孩子哭得这么正当,藏进妈妈怀里是那么自然,他感觉这里和康城大大不同。他侧脸看了妈妈一眼。
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看在眼里的王芃芃,充满爱意地摸了摸儿子耳边的卷发。
金秀拿出岳平给的地图,里面用毛笔画着黑色的图样。大家按图索骥,走到图上的地址,发现眼前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大家都有些茫然失措了。就像一群第一次到城市的打工仔,发现打工的地方并不存在一般惊慌。
王芃芃从马车上跳下来,拦住过往的人问路。可是路人见她走过来,并不听她说话,就立马离开。她感到十分奇怪。这时,她发现岭南的人都穿戴整齐、面目洁净,低头看到自己穿着肮脏的、散发着馊味的外衣,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他们是以貌取人呀。
她钻进马车内,把箱子里的丝质旗袍翻出来换上,又拿干净的毛巾擦了把脸,对着小铜镜扎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并略施粉黛。她刚掀开马车帘,就有几个年纪尚轻的男子投来倾慕的目光。
她随便挑了一个询问福和槚号的地址,就得到了详细的指路。按着新地址,一行人又驾起马车开拔了。球球从妈妈前后不同的遭遇,对社会的本质有了初步的认识。
拐过两个街区,经过一个屋顶有“十”字的尖尖建筑,到了一个外貌很新的街区,球球趴在马车的窗口,无聊地数着窗外楼房的窗格数,当看见一块金子招牌上写着“福和槚号”四个字时,便惊喜地叫出声来。
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金秀先进店,找到掌柜王沧溟,把岳平亲笔写的信递上。
王掌柜此时已经满头银发,但是精神矍铄,布满皱纹的脸还倔强地闪着光,他激动地打开信,只见岳平的字迹闪烁在浅黄的纸上:
王师伯,见字如面。自从上次因浮国茶倾销到康城议事以来,已有多年未见。虽然中间从未断过书信,我们的贸易也一直都在,但是,还是因为没有面对面,所以思念日甚。我真诚地向您问好,也代表母亲向您问好。
这次写信来希望没有烦扰到你。因为我卷入一些案件,导致干儿子球球被康城黑帮劫持。承蒙三儿兄弟营救,球球得以暂时脱险。但是案件错综复杂,已无厘清之机会,我又无他法,所以只得求助于你。只有你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球球虽然生性顽皮,但是正直勇敢,如果多加培养,应该能成大器。其母王芃芃是我的干妹妹,她性格侠义、处世果敢,应该能帮你打理生意。而三儿兄弟和王芃芃情投意合,还望师伯成全她俩的美事。
侄儿不到万不已,断不会打扰师伯,还请师伯周全,帮我照顾这些亲朋。
王沧溟合上信,嘴里念念有词:“岳平侄儿现在越发谨慎老练,和我之间还这么客气。像什么样子!不过,他在康城的事情要不要紧?”
可是,现场的人一个也说不清楚。但是大家都推测无碍。有住持在伏龙寺罩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王沧溟听说金秀、吴妈还要赶回康城,于是他作信一封,仔细问候:
岳平侄儿,多年不见,你竟如此见外。我们本是黑风寨的门下,既然拜过祖宗起过誓,就该把黑风寨的规矩坚守于心。以后断不可说如此见外之话,否则我这个师伯定会用寨中规矩来惩罚你。另外,你所说的案件如今情势如何,需不需要我在钱财和物资上助力?望速回。
用蜡封了口后,他让下人收拾出房间,给一行人放行李,让他们稍事休息,然后吩咐厨子准备一桌岭南特色菜肴,为大家接风洗尘。
新域名 https://wap.sunsilu.com xs小说 silu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