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遥单膝跪在地上，拄着剑，身子摇摇晃晃。

郭灵拿剑直指着她，眼中满是轻蔑和不屑，唇边还带着些许笑容。

戚遥的余光扫见郭灵已经缓缓握紧剑柄，只需一剑刺来，她今日就输定了。

“簌”的一声，银光划过众人眼前，郭灵拿着剑直直地刺向戚遥。

胜负仿佛在一瞬间就已注定。

那剑贴近胸口之际，戚遥的身子霎时往后一倒，避开了郭灵的剑，再翻身一个扫踢。

郭灵全然没料到这一出，被戚遥绊得往一旁跌去，又靠着灵巧的身法和轻功重新站稳，往后退了几步。

戚遥忍着浑身上下犹如虫蚁啃食般的痛，飞快地扫剑逼近郭灵，不给郭灵半点喘息的机会。

如今的戚遥比起之前就像变了一个人，剑法不仅不疲软，还如疾风卷落叶般犀利。

郭灵打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瞧过戚遥，哪里想到这丫头之前竟是在扮猪吃虎。她恨自己轻了敌，如今也就慌了神，看着逼近她的剑，章法全乱，只顾着横剑格挡。

“刺啦——”，两剑相擦，声音刺耳。

戚遥的剑法变得又快又凛冽，打得郭灵连格挡都顾不过来，最终冰凉的剑身贴在了郭灵的脖子上，擦出了一道小小的血痕。

这把剑原本可以割开郭灵的喉咙。郭灵吓得惊目圆睁，愣在了原地。

锣声响了，比武停歇，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看台上的四个执事脸色各异。樊执事的脸色最是难看，冷冰冰地盯着郭灵，好似恨铁不成钢。刘执事暗暗松了口气，对着旁边向她道贺的同僚客气地笑了笑。

谁的下属赢了武试，谁的脸上就有光，带出来的能人多了，对她们做执事的而言也是大功一件，可以升官的。

后来的几场比试，郭灵带着满腔愤恨和不甘打败了其他人，将和戚遥一同升入侍卫营。

武试结束后，刘执事身边围了不少奉承的人。

樊执事路过，冷笑了声：“你倒真会捡便宜，她来这儿才多久，如今能赢也不是你的功劳。”

刘执事也不恼，平和地说：“你当初若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便宜本该是你的。”

樊执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郭灵埋着头走到自家主子身边，还没开口说话，樊执事转身就是一巴掌打了过来，

力道之重，声音之响亮……

周围的人都不由得退远了些。

“没用的东西！”樊执事怒瞪了郭灵一眼，快步离去。

郭灵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死死地捂了一阵，又缓缓揩去挂在唇角的细血丝。

刘执事回到住处，戚遥早已在公廨里等候。

戚遥一句话都没说，沉眼站在旁边。赢了武试只是一个开始，她的眼前还是看不见半点阳光。

刘执事坐到位置上，对戚遥说：“过几日会有人来带你过去。”

戚遥点了下头，“多谢大人。”

“你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的造化，是不是福气另当别论。”

戚遥惑然看向刘执事。

刘执事笑了一下，“这里的人都羡慕你和郭灵能去侍卫营，可是飞羽司里每个地方都是炼狱，升迁只不过是从泥沼跳进了另一个火坑，你说这是福还是祸？”

戚遥没有回答，倘若她真是个女卫，她当然也分不出这是福还是祸，可她如今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能去侍卫营就是福不是祸。

“你的功夫不错，去了那边更要勤学苦练，将来一等女卫的武试得用飞羽司的独门剑法，你若不会可是会吃大亏的。”

“大人怎知我还会往上爬？”戚遥皱了皱眉头，她自己都没做这样的打算，现在只是想出去，想让外面的人知道她还平安，接下来怎么办，她本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飞羽司你是出不去的，谁都保不了你，谁若带你走，就是同陛下作对。”刘执事接着道，“我虽不知你心里怎么想，但是我得劝你别把这儿真当个地狱，因为你与我们不一样，你有做官的家人和朋友，你留在这儿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戚遥默然听着，神色凝重。

刘执事起身走了几步，慢慢讲道：“飞羽司有陛下的信任，有大晋所有衙门都没有的权力，有遍布天下的眼睛和耳朵，多少朝臣做梦都想在这儿安插自己人却无能为力，你阴差阳错地进来了，是天意还是劫数，就看你自己怎么想。”

刘执事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公廨。

戚遥回到住处，是刘执事公廨旁的一间小房子，屋里什么都很简陋，同她在戚府里住的差不多，也就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她取来金疮药给自己上药，那些鞭痕本就没有愈合，又被郭灵打得往外冒了不少血珠。

她咬着牙把药粉撒在伤口上，耳边一直回想着刘执事的话。

她被赵瑶华送飞羽司也是福不是祸？

听着怎么有些戏谑。

不过她知道朝臣都畏惧飞羽司，连信王和傅时颐都会给飞羽司三分薄面。

方明渊曾经还告诉过她，谁若成了飞羽司的主人，就能胁天子，令群臣，这可比费心争权夺势要来得轻巧得多。

那个时候她也就是听听，因为飞羽司离她好远，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今天。

戚遥闷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想了三日，她最怕的是刘执事那句“谁若带你走，就是同陛下作对”。

她哥没有这个本事，而另一个人，她绝不能让他犯这个险，否则会害了他。

外面的天又黑了，戚遥抱膝坐在床上，还是满面愁容。

她猜她上一次笑，还是在她喝醉酒那个晚上。

她一直很想知道那晚她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很可笑的话，都说酒后吐真言，她怕的就是她真的讲了什么大实话。

比如，她是喜欢他的。

戚遥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叹：“可是配不上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门当户对，她能有哪一样？最重要的是，他连郡主和尚书小姐都看不上，能看得上她？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