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遥挨了一记眼刀，不过他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她当然看得出，哪怕他一言不发，也挺受用的。

夜深人静，繁星满天，傅时颐忙到现在还没休息，戚遥停下来道：“就送到这儿吧。”

傅时颐止步不前，言：“蠢兔子，有人一定会因为今日的事不高兴，你自己要当心。”又言，“还是那句话，你并非孤身一人，有些委屈不受也罢。”

“我知道。”戚遥微微一笑，同他招手作别，目送他登上马车回府。

她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却得方明渊那样感恩。方明渊会谢她，一定是因为他说了什么。如今她不止有钱财，还有靠山，这些都是傅时颐给的。

他刚才的叮嘱是要她小心冯氏。杜少安本该到手的侍郎之位飞了，戚家还险些因为那封信落入险地，冯氏怎会高兴。

马车缓缓前行，直到侍卫回来禀报，说她已经平安潜入戚府，傅时颐才闭目小憩。

没过多久，一个侍卫骑着快马跑到行驾前停下，侍卫下马上前跪地禀道：“启禀大人，太子病重，蜀中驻军哗变，陛下请大人速速进宫。

元祺骑在马上，照主子的吩咐，带着行驾往皇宫的方向去。

奔波了一天，他只不过是跟着主子去了些地方，尚且觉得疲惫，更别说天不亮就进宫上朝，一直到现在还没休息的主子。

冲主子来的灾祸需要主子应对，蜀中的兵变需要主子应对，连赵家的家事陛下也要主子出面替君上分忧……

今日的事，要不是戚姑娘冒着背叛生父的风险交出了那封信，主子还要费不少功夫。能对主子忠心到这个份上的，除了他们这些长在相府的人，就只剩戚姑娘一个。

戚遥回到戚府也没休息，听池雪烟说，自打她爹下朝回来后，戚家的主子都在唉声叹气。

她爹是个老实人，本就没奢望靠女婿怎么样，只庆幸有朝臣帮着他说了两句话，才让大祸没有降临到他头上。

不过那封信到底是毁了信王的一局棋，她爹今后怕是很难再得信王器重，对冯氏而言，这就像赔了夫人又折兵！

冯氏大发雷霆，当即处置了在她爹书房附近当差的家丁，听说还把厅堂里的古玩玉器砸了个稀巴烂。

又是一日天明，戚遥醒来，推开破烂的窗户吸了口新鲜空气，只觉天地间清明了不少，让人神清气爽。

池雪烟端来早饭，还告诉了她一桩消息。

冯侍郎来了，侍郎夫人也在，连带冯家的两个公子都跟着一起来了戚家，全家人没有一个好脸色。

听这阵势，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人都在正厅里，戚遥也悄咪咪地溜去前厅，找了扇靠后的窗户，贴窗听着里面的动静。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第一个唉声叹气的是侍郎夫人，她正支着额头，看上去很是愁闷。

接下来吹胡子瞪眼的是冯侍郎，冯侍郎拍了下桌子，“信怎么就跑到了方明渊手里，他一个兵部员外郎，同你平起平坐，怎就从你眼皮子底下拿了这等重要的东西！”

戚遥将窗户拨开了一丝缝隙，瞧见冯家夫妇坐了主位，两个公子占了右面的位子，冯氏带着戚珣坐在左面，连戚玥都在。

戚玥的一双眸子肿得跟核桃似的，得是哭了一晚上。

方明渊说杜少安没什么大祸，不过是他以彻查此事为由，把杜少安和杜少安的下属都关进了大牢，打算关个几日再放回去。方明渊说他这叫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叫下马威。

跟冯家沾亲带故的人都坐着，厅堂里只站着一个人，就是她爹。

她爹这个一家之主像个犯人似的，低头弯腰由着冯家人问话，地位还不如他的亲女儿戚玥和冯家的晚辈。

她爹面对冯家人的质问一声也不吭。其实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冯侍郎怪的无非是她爹没管好书信，害得严尚书被人揭穿了勾当。她爹不光没能帮信王分忧，还令信王失去了一员虎将，从此再难得到信王的信任。

戚冯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今后冯家在信王面前也会抬不起头。

这才是他们今日来兴师问罪的由头。

可是那个严尚书明知造假钱是诛九族的大罪过，还让她爹帮忙运假钱，这就不叫害盟友，拉盟友下水？而且她根本不信没有信王的同意，严尚书敢这样做。

所以这是姓严的和信王合起伙来欺负她爹老实听话，在事情没被戳穿之前，她爹都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东西。

倘若事情没有败露，立功的是严尚书，没她爹什么事。如今东窗事发，要不是傅时颐看在她的份上暗中保了她爹，她爹得跟着严尚书一起倒大霉！

这样的同僚拿来作甚？信王那样的主子，效忠他做甚？

她爹一问三不知，厅堂里有了短暂的安静。

戚玥坐不住了，扑倒冯侍郎跟前跪下，眼泪夺眶而出，“舅舅，求舅舅救救我夫君，事情是严尚书做的，跟他没关系！”

“小玥，这是有关系没关系的事？”冯侍郎神色沉重，接着道，“你不知刑部新上任的侍郎是谁？我去求情，他就肯放人？”

侍郎夫人叹了口气，俯身去扶戚玥，“那方明渊是陛下亲自提拔的，如今与你舅舅平起平坐，你舅舅倒是肯去，可人家未必肯赏脸。”

“如果王爷开口……”

“王爷？”冯侍郎轻哼了声，“方明渊只认一个主子，那就是太傅大人，你舅舅我有什么能耐请得动太傅大人发话放人？”

冯侍郎夫人接话：“玥儿，你也别给你舅舅找麻烦，王爷以后还信不信咱们是王爷的事，可咱们不能对王爷有异心，哪儿能为个杜少安就去求太傅大人。”

冯氏早就拧紧了眉，可是如今要求人的是戚家，犯了错的也是他们戚家，她哪儿还开得了口，只能扶回女儿坐在身边。

侍郎夫人又言：“现在求王爷，求太傅大人都不成，倘若再过个把月方明渊还不肯放人，姑爷也并非没人救。”

冯氏惑然，“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爷不救，还有谁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