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渊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一声不吭地又回去，他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多谢大人，大人的恩情卑职磨齿难忘，今后定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戚遥看见方明渊那一脸高兴的样子就知，他们今天一定打了场漂亮的仗。

“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傅时颐抬手指了指戚遥。

戚遥一愣，不明白他们在这儿谢不谢的是什么意思，就算今日他们全身而退，也是傅时颐逃过了一劫，怎会把方大人喜成这样。

方明渊又对她弯腰作揖，“小七姑娘，多谢多谢，今后有用得着方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个官比她爹还高的人在这儿拜她，戚遥惊得脚都不禁往后退了半步，“怎……怎么回事？”

夜幕降下，晟京城最好的酒楼里灯火亮堂。

方明渊做东包下了整座酒楼，但凡在这件事上出了力的人，今夜都成了方大人的宾客。

二楼最大的雅间里只有三个人，方明渊，太傅大人和她。

她和傅时颐一起被方大人奉为了上宾。

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放在平日里戚遥一定馋得要死，可是如今她的注意力全在听方明渊讲白天的事上。

听到结局处，戚遥差点惊掉了下巴，“啥，刑部侍郎？”

她愣愣地扭过头看向傅时颐，傅时颐正默默地夹了块水煮鱼放她碗里。

“小七姑娘，这都多亏了大人，大人对卑职真是恩重如山，犹如再生父母，不，大人真是比卑职亲爹还亲！”方明渊又拜了拜尊神，还对她拱手，“小七姑娘也一样，大恩不言谢！”

傅时颐不言一字，对这等奉承话没什么反应。

戚遥招手笑了笑，“方侍郎言重了，言重了！”

原来他们今日不光赢了，还简直是大获全胜！

她一直担心事情会有变故，其实她自己吓自己了罢。哪儿能有什么大变故，杜少安审的人犯都是她亲自送去的，是他们早就找好的假刘福。

纵然他们手里有假人证，也有真刘福，可要靠一个小吏扳倒一部尚书也不容易。尽管方明渊也听傅时颐的吩咐抓了不少涉案的人，可是没有一个和刑部尚书有直接关联，最关键的一个证据是她爹的信。

她爹是信王的幕僚，又是杜少安的岳父，在刑部尚书眼里是实打实的自己人，为了让他爹感受到诚意，严尚书才亲自写了那封信。

所有的证据，只有那封尚书大人的亲笔信让尚书大人无法抵赖。

一封信件，足以将禁军、户部、钱监的入库纪要有出入的地方串起来，让刑部尚书坐实了运假钱入京，再充入钱监鱼目混珠，最后分发到禁军手上的罪过。

不过这些证据也就只指证到了刑部尚书那儿，刑部尚书百口莫辩之后没有咬出主子，最终由他担下了所有。

方才从宫城里出来的罪人就是尚书大人和他的几个下属。

在这局棋里，与信王博弈的人是傅时颐，是他运筹帷幄，将确凿的证据搬到了御前，但是今日在御前出首刑部的人是方明渊，这也是傅时颐的意思，他自己反而在陛下面前演了个局外人。

于是在陛下看来，方明渊不仅是个查案得力的功臣、能臣，还是个呕心沥血为上司洗清了“冤屈”的大忠之人。

刑部一连倒台这么多官员，十分空虚，要提拔谁坐镇刑部？陛下第一个就想到了近在眼前的人。

于是方明渊就成了刑部侍郎的不二人选，还暂代尚书一职。

兵部虽然有兵权，但兵权也不是能随便用的，就连傅时颐都不能拿天下兵马做什么，方明渊更不能。

刑部不一样，刑部可是有实权的，一句话就能让人犯生，一句话也能让人犯死，六部里的香饽饽。冯氏看上的不正是杜少安在刑部的前程吗？

“诶，杜少安呢，他有没有……”

“原本杜少安得跟着严尚书一起倒霉，可大人说，杜少安要是死了，我当这个侍郎得少一半的乐趣，留下他也无妨，何况我这初来乍到的，有个办事得力的人替我打打杂也好。”方明渊一边给上司斟酒，一边笑说，“严尚书待杜少安够好的，他不交代别的人就罢，还愣是帮杜少安也全扛了。”

戚遥吃着鱼，忽然就明白了方明渊说的“乐趣”是什么意思。

傅时颐从前就说过，让一个得罪过自己的人去死是种不解气的做法，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看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想杜少安从前让方明渊吃的那些瘪，如今方明渊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的日子可不就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远了么……

果然啊，谁要是得罪了她身边这位尊神，想死都不容易。

戚遥嚼着鲜美的鱼肉，眼巴巴地望了望傅时颐。

“看着我做什么？”

有这样的靠山是好事，戚遥收回目光，抿嘴笑了笑。

“大人，卑职有个不情之请，大人虽早有为卑职打算，栽培了陈正他们，可刑部的差事不容易，卑职怕辜负大人的期望，不如让小七姑娘来帮帮卑职？”方明渊打趣，“小七姑娘连那样的信都能取来，她若是在刑部做事，定是巾帼不让须眉，杜少安和小七姑娘比算什么东西！”

“等你需要她帮忙的时候，来和我说。”

方明渊万分诚恳一番话得了个淡漠的回复，他脸上的笑虽不自然了，可心里却乐得欢。他想如虎添翼的心思是没没戏，可是大人那儿瞧着却有戏。

庆功宴散了，戚遥婉拒了方明渊要送她回去的提议，打算自己回家。可是她每次和傅时颐吃饭，有哪次是她自己孤零零地走回去了的？

街上已是关门闭户，行人只有她和傅时颐两个，他的马车随从都在后面，跟得远远的。

戚遥边走边时不时看了看傅时颐，他不光让信王费力不讨好，还将计就计斩了信王的一只手臂，扶方明渊坐镇刑部，等同于将刑部收入了囊中。

他的脑子到底是吃什么长的？

“我以后再也不管你叫龟儿子了。”

傅时颐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戚遥轻咬了咬下唇，背着手，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这个称呼配不上你这等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