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林哲并非被加藤惠叫醒，而是手机铃声。

房间的和式推拉门开着一条缝，有微弱的自然光照进来，说明天已经差不多亮了。

他接起电话。

神代小莳开门见山，“又有人死了。”

林哲昨天就有所预感，因此没有太过惊讶，“几个？”

“四个，都是三年级生，男性，死法也一致。”

“其他线索呢？”

“开发《刷题君》的互联网公司名叫米西科技，注册地在东京，软件是他们自主做的设计，开发阶段外包给了中国公司，到现在为止，我们的技侦还没发现代码逻辑有问题。”

外包给了中国公司？

过于真实。

相比中、美两国，日本互联网企业在全球的确没有什么影响力，再加上成本高，外包出去是最具性价比的一个选择。

林哲将枕头支起来，用后背靠着，换成右手拿手机。

“数据方面呢？”他问。

“死的五名高中生，连续一周，每天使用《刷题君》的时间都在18小时以上。”神代小莳回答，“推测是过劳死。”

“不可能。”

“没错，不可能是过劳死。”

“米西那边是怎么知道app使用时间的？”

“专注之花的浇灌时间。”

专注之花……

林哲用手指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神代小莳发现他不说话，便又继续介绍情况，“我们找人进行了测试，如果不开通专注之花，只是刷题，《刷题君》这个app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但如果开通这个功能，app会给人一种奇妙的沉浸感。”

“什么意思？”林哲不解。

“用户会进入一种类似被致幻的状态，一直学一直学一直学，还会不自觉地在社区发求助帖或解答贴。”

“米西那边怎么说？”

“刚才就说过了，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现代码逻辑有问题，而且，由于用户的行为都很‘正常’，他们自己完全没发现问题。”

就尼玛离谱！

软件上线之前，怎么可能没经过测试？

“米西的管理层肯定有人知情。”林哲说道。

“搜查一课跟你的结论完全相同，正在加班加点地问讯。”神代小莳回答。

“啧，日本警察。”

“我会当做没听到你的吐槽，好了，事件已经在社区更新了，物证以及现场的照片和视频都已上传，你快看看吧。”

神代小莳挂断了电话。

林哲打开《除灵师》app，大致地浏览了一下。

每个死者都是一副被吸干的模样。

相当惨。

除此之外，还是没发现问题，唯一比较蹊跷的，是五人竟然都有VR设备。

日本互联网水平确实稀松平常，但VR是真的牛逼。

例如，VRchat（社交类）、真实女友（养成游戏）、成人影视……

尤其是最后一项成人影视，简直屌的不行，配合各种小道具一起贩售，深受欢迎，销量爆炸。

那么，问题来了……

学霸会用那玩意儿放松身心吗？

林哲先是觉得自己这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又考虑到目前正和加藤惠同居的现状，也有可能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就在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加藤惠推开了一个门缝。

“哲也君，吃早饭了。”她说。

看着少女灿若桃花的小脸，林哲确定了。

自己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人家有VR设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下床去洗漱。

就在刷牙时，从卫生间的小窗外忽然传来了警笛声。

林哲踮起脚一看，只见几辆警车就停在隔壁的小院前，而且拉封锁线的方式和米光优大家门口一样，范围覆盖整个街道。

第六个……

加藤惠冲进来，看到林哲正在刷牙，“什么嘛~”

林哲懵逼脸，“有什么好失望的？”

“全都没看到。”

“咳咳……”

林哲又被这个嘴强王者给伤到了，不小心咽下口中的牙膏沫，剧烈咳嗽。

少女走过来，帮他顺气。

“要去看看吗？”她提议道。

“走吧。”林哲点头，“反正也被封锁了。”

他擦干脸，和少女一起离开家。

街道一片乱哄哄的样子——

哭泣的父母、窃窃私语的吃瓜群众、四处取证的刑警……

林哲一边给神代小莳打电话，一边挤过人群。

立即有警察上来拦截，但是听到神代小莳的电话后就放行了，还毕恭毕敬地将两人一起引到案发现场所在的房间。

死者名叫辻美夕，女高中生，三年级，也是《刷题君》的深度用户。

林哲翻了翻发帖记录，和前五个人没什么不同。

至于物证……

出乎意料地，也有VR设备。

辻美夕可是个女生！

林哲看向加藤惠，“女生用VR，一般是干什么？”

少女脸红了红，“女生很少用VR。”

“……”

“……”

“你这是答非所问啊喂！”

“谁叫你问了？”

加藤惠“轻轻”捏了一下林哲的小臂。

忍！

林哲装着没事儿，将VR接上电源，然后打开。

与此同时……

【检测到无线VR设备——新PlayStation专业VR眼罩，已自动连接】

加藤惠看着手机屏幕，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记忆自动连接功能吧？”她忍不住问道。

林哲严肃地点点头，戴上眼罩。

随着《刷题君》开发商米西的logo一闪而过。

林哲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花田。

四周是无数红色的花，有的已经枯萎了，大部分还是花骨朵或者含苞待放的状态，只有寥寥几株娇艳欲滴地开着，红如鲜血。

1……

2……

3……

……

已经绽开的鲜花至少是两位数。

可即便如此，林哲还是觉得这些已经盛开的花象征着被害人。

界面设计得很干净。

【开始】

【结束】

只有这两个按钮。

他只迟疑了一会儿，便按下了【开始】。

毫无预兆地，地板被瞬间抽掉。

林哲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全封闭式的滑梯，与水平面呈60°向下飞速滑行。

还好，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离开了管道，开始自由落体，没过多久便伴随“啪”的一声，摔在了一张病床上，四肢被皮带绑在病床的栏杆上，动弹不得。

皮带的触感极其粗糙。

但是，真正让林哲疑惑的，不是这份触感的粗糙，而是它的真实——

除了视觉和听觉，VR还能提供这种沉浸式的体验吗？

林哲感觉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