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低声重复着这些话，好像自我催眠一样。看起来，她似乎想通过对自己不断的施加精神暗示来突破当前的困境。

江风不知道这样能有多少作用，但也不准备打断她，他站在原地，等待着雪之下调整完情绪。

对雪之下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心态崩了的话，他不管做什么都没用了。

大概十分钟后，雪之下小声说道：“走吧，我没事了。”

“确定没事了？”江风略显惊讶的看了雪之下一眼，发现她神色如常，好像真的已经克服了那些恶心的画面似的。

“嗯，没事了，不用担心我。”雪之下的嗓音听起来很平静，恢复了初见时的清冷，“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听不懂那些人在说什么。电梯里时没来得及注意，现在出来过后，才发现我似乎失去了理解他人语言的能力。”

“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山谷里的回音，无数我听不懂的单音节组合在一起，传递到我耳边后，又骤然分开，变成老式收音机那样的沙沙声。”雪之下解释道。

该说不愧是总武高的优等生么，就连声音这种抽象的事物都能描述得如此准确具体。

雪之下调整好情绪后，好像真的冷静了许多。

“那些声音对你造成影响了吗？”江风问。

“暂时没有。”雪之下说，“我目前没感觉那些声音有什么特别的，而且说到底，不正常的是我自己。那些声音，其实只是别人在正常说话而已。”

“还是小心一点吧。”江风没有完全赞同雪之下的话。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在雪之下说出她无法理解他人语言时，江风心头莫名不安起来。

他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

“嗯。”雪之轻轻颔首。

“之后如果有需要与人交流的时候，就由我来开口吧，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给我说。”江风走在前面，示意雪之下跟上，“对了，你要不要试试把这个喝了？”

“喝什么？”

雪之下刚问，就看到江风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

“圣水。”他摇晃着手里的玻璃瓶，双眼充满期待的看着雪之下。

“不喝。”雪之下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为什么？”

“你是白痴吗？这东西一定很脏的！”雪之下瞪了江风一眼，“平时的储藏条件极其不卫生，指不定还有什么细菌。”

“没事的，我都喝过了。”江风说，“从教堂拿过来的当天，我就问过神父能不能口服，他说煮沸后能喝，只是这样圣水的驱邪效果可能会减弱。”

“你什么时候问的？我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在手机上问的，那天我特意存了神父的邮箱地址。”

雪之下这才想起，当时江风与神父交谈时，确实要了人家的邮箱地址来着。

“这东西，真的能起到驱邪效果吗？”她一脸狐疑的接过圣水，观察起这透明的无色液体。

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东西的真实性。

“我不是很相信。”雪之下说。

“你不信？”江风笑着说，“我也不信。”

“说到底，超自然力量什么的，真的有那么容易见到吗？在这封短信灵验以前，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所谓的超自然力量。”

“但我们现在不得不相信，事实就摆在面前。”雪之下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短信的死亡预告，就是证明超自然力量存在的最好例子。

目前她和江风的结论就是，他们的世界确实存在超自然的力量，但应该不会太过泛滥，否则随便走到哪里，他们都能见到真正的魔法师或者巫师了。

换句话说，作为普通人的他们，由于没有相应的渠道，很难联系上具有超自然力量的特殊人士。

“是啊，所以就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管这圣水是真是假，反正我们不能没有。”江风把瓶子从雪之下手里小心翼翼的拿回来，装回裤兜里。

“接下来去哪里？”雪之下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开口问道。

“去附近的中古店看看。”

“中古店？”雪之下小声说，“你要去找录像带？”

“没错。”江风点点头，“既然短信的描述中出现了录像带，想必这东西应该代表着什么。家里的浴缸已经证明，你眼里的世界，出现了某种异变，即使是普通的事物，也有可能具备诡异的危险性。”

“说起来…你在洗浴室门口到底看到了什么？一直没来得及问，差点忘记了。”

“洗浴室门口……”雪之下沉默了。

气氛稍显压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

“我看到一个影子。”

“影子？”

“像是人影……可能，可能那就是个人？”雪之下不确定的说道，“你把纸团丢进去后，在我的视角里，纸团和那扇恶心的门融合了。接着就很突然的，一个影子人出现了，它整个身体趴伏在门上，我能看到它的身体只有薄薄一层，就好像一张纸片。”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到那个影子人的瞬间，感觉呼吸困难了很多，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我的心脏……”

“影子人？”江风喃喃道。

那是只有雪之下才能看见的怪物？

还是单纯的虚假幻影？

听雪之下的语气，那个影子人似乎能实际影响到她的身体？

“不能回公寓了。”江风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那个影子人一直待在你家的洗浴室内，我们贸然回去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那我还能去哪里……”雪之下忧心忡忡的说，“我现在不管看什么都是‘不正常’的，严格说起来，其实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在我眼里，我看到的一切都是被扭曲后的产物。听觉，视觉，触觉，甚至嗅觉，我所有的感知都被短信背后的超自然力量影响了。”

“但你家肯定是暂时不能回去了。”江风说，“实在不行的话，等调查完录像带的事情，晚上你可以去我家。”

“你家？”雪之下警觉的看向江风，“江风同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还是说，你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邪念，想要对我这个可爱漂亮的美少女伸出魔爪了？”

“如果我想对你出手，把你绑起来的时候就能对你做各种各样的事了，何必等到现在。”江风面无表情的嘲讽道，“况且，你这种贫瘠的身材，根本就不是我的好球区，很难让我产生什么邪念。”

“你！”雪之下明亮的大眼睛羞恼的瞪着江风。

“好了，走吧，去附近的中古店或者音像出租屋看看，凭你现在的灵视，说不定会发现些什么。”

“你这家伙，是在转移话题么？”她狠狠的哼了一声，接着好奇的问道，“灵视是什么？”

“不用在意，只是游戏术语。”江风一边走，一边随口解释道，“通常指人看见的感官以外的东西，我觉得以你现在这个状态，叫灵视挺合适的，反正看见的都不是些正常人能看见的东西。”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只要你单机游戏玩得足够多，你也会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的。”

“我从来不玩游戏。”雪之下平淡的说道，“人类大脑的储藏量有限，我不会把有限的精力放在多余的事情上，不重要的东西，清扫出大脑就行了，我只会涉猎并记忆我觉得有用的知识。”

“所以你不知道灵视是什么。”江风说。

“咳咳……”雪之下被噎了一口，脑袋偏转到另一边。

“这是两码事！”

“雪之下，这个世界有很多看似无用的知识，但在某些时候，往往会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江风貌似语重心长的说道。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玩笑般的话语，却仿佛打开了雪之下的某个开关……

“但事实是，大部分时候，人们获取知识的目的都是十分功利的，很少有人会单独为了获取知识而获取知识，而从结果看，对知识进行分类并进行相应的精研，会取得更为瞩目的成就。在效率上，也远远超过没有分类的粗略学习。对知识进行分门别类的学习，并进行阶段性的总结与复习，合理规划自己的时间与精力，才是一个优秀的学习者应该做的事。”雪之下冷静的说道，思维异常清晰，在江风身边长篇大论起来。

“对于喜欢自欺欺人的学习者来说，全盘吸收是一个不错的借口，因为他们不会花时间思考以及总结事物深层的运行规律，自以为记得多就是好，殊不知因为人类本身记忆遗忘机制的存在，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绝大部分。”

“如果对人类自欺欺人的学习方式列举一个排行榜，那么……”

“停，停停停，我错了！我不该和你说学习相关的事情的。”江风忙不迭的喊道，打断了雪之下即将继续往下说的话。

“是嘛？”雪之下疑惑的歪了歪头，“虽然我并不精通游戏，但如果你要和我讨论学习的话，那我确实有很多话题可以和你讲。”

江风无语的看着雪之下貌似天然呆的模样。

这就是位于总武高顶点的美少女的演技么，真是有够恐怖的，明明是在争强好胜，却偏偏装出一副无知呆愣的样子。

他能看到，雪之下看似单纯的眼眸底下，掩藏不住的笑意几乎都要渗出来了。

“我们还是说一下去哪里找录像带的事情吧。”江风语气平常的说道，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