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的目光一直放在纸团上。

也就是一两秒的功夫，纸团在重力拉扯下，不断往下坠落，直到彻底落在地上，弹跳两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好像……没变化？

江风皱起眉头，嘴巴微张，刚想询问雪之下情况，就看见她瘦小的肩膀开始颤抖。

这是……

“有东西！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雪之下急忙对江风说道，同时下意识扯住江风手臂，把他往公寓门口拖。

真的出现了什么只有她才能看见的怪物？

在被拖走之前，江风转过脑袋，快速的扫视了洗浴室一眼。

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什么都看不见，在他眼中，一切都正常无比。

“快走！”雪之下站在门口，目光看向门把手时，愣了大概一两秒，随后一咬牙，嫌恶的伸出手开门。

似乎，在她眼中，眼前的这扇公寓大门，也变得格外恶心，就连握住平时不知道握了多少次的门把手，对她来说都变得十分困难，需要下莫大的决心与毅力。

江风到雪之下身边站定，护卫在她左右。

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啥也看不见，能看到那些奇怪景象的，只有雪之下一个人。

下一刻，门被推开，雪之下转头看了江风一眼。

“走吧。”江风知道她的意思。

“到时候你别乱跑。”雪之下嘴唇微抿，脑袋转回去，背对着江风说道。

“行。”

这是害怕了？

江风注意到，即使到了公寓门口，雪之下的肩膀仍旧在颤抖。

她深吸口气，迈开脚步，走出公寓门，一头闷进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她眼中，这个世界，已经大变样了。

但她现在没有时间观察，身后的危机暂时还没解除，她必须先离开这里才行。

出了门，江风跟随雪之下一路从公寓大楼下来。

中途乘电梯时，雪之下表现出明显的不适，一开始进电梯门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真的特别难看。

江风不知道雪之下看见了什么，所以无法与她感同身受……

在他眼里，电梯就只是电梯而已，不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在雪之下眼中，此刻的电梯，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

“糟了，我忘记关门了！”与雪之下坐在电梯里，默默数着层数的江风听到雪之下惊叫一声。

“我关了的，顺便还把挂在墙上的钥匙拿下来了。”江风随口说道。

“幸好……”雪之下拍拍胸口。

“雪之下，你在洗浴室门口，看到了什么？”江风问。

现在雪之下，明显紧张的不行，就连随手关门这种小事都忘记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公寓门在她眼里实在太恶心的关系，不想再碰第二次。

“我看到……”雪之下刚准备把先前看到的景象描述给江风，电梯就停在了某一层。

“这层可能也有人要下去。”看到电梯层数不再下降，江风小声说道。

“嗯。”雪之下点点头。

嘶嘶！

电梯门打开，走进来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婆婆。

啪嗒！

突然，雪之下的身体贴到江风背上。

她在颤抖？

雪之下的身体，在发抖？

虽说能感受到漂亮女孩子的柔软身体这件事非常值得高兴，但眼下这种情况，江风实在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味。

他双手搀扶住雪之下颤抖的肩膀，想把她从自己身上移开，不然和她说话都不好说。

“雪之下，你……”

话还没说完，雪之下的身体左右摇摆着，不顾一切的滑入江风胸口。

“别说话，别乱动，让我靠一会儿。”

雪之下把自己闷在里面，嗓音颤抖，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她又看见什么了？

刚才，进来了一位老婆婆…难道说…

他不着痕迹的挪动脚步，把老婆婆略带好奇的视线挡在外面。

“年轻人，这是你女朋友吗？”老婆婆笑着问。

“啊？哦…嗯…嗯。”江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含糊其辞。

他能感受到，在老婆婆开口的一瞬间，怀中的雪之下猛地一跳，身体不安的扭动着，似乎面前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难道说，在雪之下眼中，现在面前这位老婆婆是某种恶心的怪物？

安静等待电梯抵达一楼，直到老婆婆离开电梯，江风才与一直倚靠在他身上的雪之下走出去。

“雪之下……”

终于离开气氛略显沉闷的电梯后，江风视线往下移动，放在雪之下丝绸般光滑的黑色直发上。

然而，雪之下只是稍微抬起了一点目光，在见到公寓一楼大厅等待电梯的人影时，又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你看到什么了？”江风沉默了一会儿，右手轻轻拍起她的后背，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怪物…都是怪物…”雪之下脑袋埋得更深了，喉咙发出来的声音因为衣物的阻挡，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的。

“那些怪物…都穿着衣服…”

“江…江风，告诉我，那些穿着衣服的怪物，在你眼里都是人类吗？”

雪之下勉强抬起头，目光闪烁，看起来十分恐惧，同时还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

时间回到二人即将进入电梯前。

世界一片血红，充斥着难闻的恶臭血腥味。

雪之下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位于走廊角落的电梯。

电梯门缝中，渗透出鲜艳的血水，半透明的蠕虫抱作一团，艰难的从粘稠的血水中爬出来。

鼻尖扑过来的味道特别浓烈，像是炎炎夏日数十天都来不及处理的废弃垃圾，除此之外，还混合有其他各种难以言明的气味。

雪之下本来想走楼梯，但在看到楼梯口的情景时，她放弃了。

那是更恶心的一幅画面。

狭窄的楼梯口边缘，被涂上了红黄色的粘稠物质，仿佛过期发霉的奶油蛋糕，又往上面泼满剩饭剩菜的提取物。

比家里还要恶心！

雪之下嫌恶的对比两边状况后，悲哀的发现，此刻的自己，似乎没有更多的选择，不管是什么东西，在她眼里化为了最恶心的污秽之物。

只能走楼梯了。

她下意识往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原样的江风靠拢。

雪之下小心翼翼的站到江风身边，尽量避免鞋子踩到地上那些恶心的东西。

很快，电梯门开了。

不出所料，剧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雪之下捂住口鼻，艰难的走入电梯。

此时的电梯墙壁上，红得发黑，一滩滩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的液体流淌在墙上，不断往下滑落，偶尔还喷出血红色的气泡。

地狱，简直就是地狱！

在她眼里，现在连原本无色无味的空气都是血红色，而且闻起来格外刺鼻。

雪之下死死咬住下嘴唇，默默忍受着这糟糕至极的环境。

叮咚！

电梯突然停在某一个楼层，缓缓打开。

也有人要下楼么……

脑海里刚泛起这样的念头，她就看到敞开的电梯门口，走进来了一头难以名状的生物。

它穿着老气肮脏的衣物，身体由五坨人脑袋大小的肉块组成。肉块表面，撕裂开好几道裂缝，透过裂缝观察，能看到里面是数不清的黑白复眼。

它们同时一眨一眨的，仿佛正注视着自己。

雪之下感觉胸口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了似的，呼吸变得十分困难，某种压抑的气氛降临到身上。

这是怪物吗？

这是真正的怪物？不…不，应该不是，不然江风不会什么都不做。他现在，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

也就是说，不正常的是我这边？

这头穿着人类衣物的怪物，在江风的正常视角里，或许只是一个人？

雪之下觉得自己弄清楚了这头“怪物”的真面目。

但是……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自己扑向江风，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角。

真的好恶心！

……

听完雪之下断断续续的解释，江风沉默了。

现在的世界，在雪之下眼里，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从家里出来不过十分钟，她就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光听那颤抖的嗓音，江风甚至会以为她正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虽然，也大差不差了。

现在的雪之下，精神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有明显的神经衰弱的迹象。

她的世界观，似乎正在被短信背后的超自然力量一点一点溶解。

“你还能正常走路吗？”江风小声问。

“可…可以，等我适应过来就好了。”雪之下艰难的说道，“都是假的，我看到的都是虚假的。不正常的，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