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踏入了唐宫的大厅，很多人认识我和顾先生，上来打招呼。

我也就摆出一副过来玩的笑脸，顺便悄悄地拉了一位小姐妹儿，问她高天澄在哪里。

高天澄在唐宫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小姐妹顺手给我指了一个方向，告诉我说他在楼上的钻石包房里。

钻石包房。

倒是好兴致。

我原本以为他只不过是在里面随便玩玩小妹，没想到居然这么好享受，看样子萍姐虽然已经不在乎他黑化，还挺宠着他呢。

我坐电梯一直坐到了顶楼，然后慢慢地走到钻石包房的门口去。

这间包房，我多熟悉啊，当初就是在这里，我被高四爷的人追债，然后一直逃到这里来，遇见了顾先生。

再一次站在这里，一切都好像一个轮回。

我在那门口站了一会儿，顾先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催促，他好像也陷入了某种对于往事的回味中。

终究是要迈出那一步的。

我叹一口气，然后伸手推开了钻石包房的门。

我以为的，包房里的莺莺燕燕，也许应该有好几个妙龄的女孩子在里面伺候着高天澄这位大爷，端茶递酒，春光旖旎。

但是，我看到的，却并不是这样的。

包房里的实际情况，和我想象的完全相反，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染着深栗色的头发，涂着很艳丽的红唇，半躺在贵妃榻上。

包房里面的空调开得很大，里面很热，女人穿得也很少，身上大块的肥肉非常明显地暴露在空气里。

屋里有三个男人，包括高天澄在内，一个抱着她的头在做头部按摩，一个半跪在地上，手里端着红酒，正从茶几上拈了樱桃，带着谄媚的笑容，喂到胖女人的嘴里去。

还有一个，手里调着一点什么东西，在给女人做足部护理，给她的脚趾染上鲜艳的指甲油。

高天澄就是跪在地上喂樱桃的那一个。

我原本是气势汹汹的想去把他拎出来好好教训一顿的，可是在那个瞬间，我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头就那么用力地叮了一下，痛，也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酸楚。

那个瞬间我居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萍姐叫高天澄回来，居然是叫他来做这种事的。

胖女人身上穿得很少，在我推开包房门的那个瞬间，外面的冷空气瞬间进了屋里，原本惬意享受的胖女人猛然睁开眼睛，脸上的肥肉抖了几抖，瞬间脸就拉长了。

高天澄回头看见是我，脸上有点尴尬，表情也相当的复杂。

但是胖女人很快就生气了，“冷死人了，怎么回事，你们唐宫就这么……”

高天澄立马摆出一张比原先更谄媚的笑容，小声地凑在她耳边安抚她。胖女人犹自不解气，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随即才笑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她那一下拧过去，高天澄的脸上立马就红了一片，我看着都觉得疼。但是他的笑容不变，依然谄媚得要滴水的样子。

我看不下去，说了声“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退了出来。

关上门的那个瞬间，高天澄回头了。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他的眼里也是五味陈杂，交织着各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包房的门关上，他的脸在门缝里越来越小，最终挡在了门板后面。我怔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站在唐宫的顶楼，扶着围栏，看着下面的红灯绿酒，看着来来往往穿梭交织的女人，我曾经也是这中间的一个。可是后来，我遇见了顾先生，我想我是幸运的。

只是我没想到啊，在我眼里最清纯最干净的高天澄，居然也落入到这样的泥淖中来了。而且他骗我，那他到底拿那三千万来干什么了？

本来我想质问他，想当面问个清楚的，可是现在这种冲动没有那么强烈了。我只是想再问问他，到底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如果他不愿意这样，我希望还能帮他离开这里。那个三千万，哪怕最终需要我这个担保人来还，也没所谓。

我在顶楼的走廊上站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准备走的时候，钻石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高天澄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是出来上洗手间的。”他站在我面前，嘴上这么说的，但是并没有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我回头看了一眼顾先生，“我……我和他聊聊。”

顾先生点点头，指了指天台，“我上去抽根烟。”

唐宫里的霓虹灯闪烁，落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像云图变幻，但又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伸手抚上了他的头发，他头发上抹着厚厚的发蜡，摸起来硬硬的，像一只刺猬。霓虹灯光落在他的头发上，五彩缤纷的。这三年来，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儿，我伸手的时候，都有些吃力了。

“天澄……”

他看着我，没动。

我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刚才，去过千阳路的家里了。”

他也微微低着头，没说话。

“花衬衫，口红，马爹尼，你的红酒进口公司，你的策划案，这就是你回到荆南来的事业吗？”我原本是在质问他，可是话说出口，越说就越觉得悲伤，到最后的问句，已经没有了气势，只剩下了悲伤。

他抬起头来，眼里有泪光。

“姐……”

他这么一开口，我竟然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荆南吗？”

我摇了摇头。

他一直都在国外留学，日子过得这么好，他为什么要回来遭这种罪？

“我没钱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了太多太多的内容。

从高四爷出事以后，萍姐这边的状况就已经很不好了。

“我在法国的三年，学的是美容美发美甲这些东西。你说，一个正常的男孩子，是应该学这种东西的吗？”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

萍姐的手段，也真是够了。本来想养着当金库的，发现不行了，就把他培养成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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