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刚揭开三分之一，我就吓得尖叫一声，松了手，转身蹲在一旁的地上再也不敢看。

我看到了什么？

全是黑乎乎的，头发已经没有了，头皮和身上的皮肤完全没有一处完好的，全都是漆黑发硬甚至开裂的状态，开裂的皮肤可怕地翻着。一只手僵硬地抬着，手掌都没有了,只有焦黑的手腕，可见烧焦炭化的骨头。身上的衣服还有少量的残片，看得出来是黑西装和衬衫，和皮肤已经粘连在了一起。

特别的瘆人。

我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么可怕的场景。

还有那些气味在不断地提醒我，提醒我这一切都真实地存在着。

我实在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

而当我一想到，这可能是我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顾先生，我的心就撕裂般地疼起来。

我不相信。

纪斌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背对着那个烧焦的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钱山替我把整块白布都揭开看了，看完，又把白布给盖了回去。

我的眼泪已经又快又急地落了下来。

我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一点，但到了这个时候，我完全冷静不下来。就在一个多小时以前，他还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亲吻我，跟我说话。现在叫我相信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他，我怎么能相信？

钱山比我冷静一些，他看完以后，走到门口去，问傅芸芸，“傅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傅芸芸冷嗤了一声，“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国外，前几天接到爹地的电话叫我赶紧回来，我因为生病了，所以才耽误了一段时间。等我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我们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爹地说向桢今天要去古玩城，所以我打算去找他的。没想到路上正好遇见一场事故，他车子起火了。我帮他报的警，然后跟到医院里来的，你们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是我害的吗！”

钱山立即说道：“傅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需要了解一下具体的事件，才好处理善后事宜。”

傅芸芸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钱山又继续问道：“车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

傅芸芸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你们在荆南得罪的人太多呗！我今天只看见起火了——哦，还有，我好像看见有人持枪袭击了，也许是袭击以后倒汽油毁尸灭迹也说不定。别的我就不知道了，现在警察估计还在现场啊，你去问警察啊！”

傅芸芸的语气挺冲的，但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我，还是钱山，根本就没有力气去跟她吵架。

钱山顿了顿，回头看了我一眼，“走，我们去问问具体情况。”

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发软，我没有力气。

顾先生是我的山，如果没有了他，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要失去了。

可是，我现在并不能证明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他。

我刚才只是看了一眼，就一眼，我只看到了一片模糊变形的焦黑，完全辨认不出五官来。现在躺在这里的这个人，身体扭曲变形，我连身高体重都看不明白，什么都是混沌一片，叫我怎么确定就是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眼泪还在落，但我直直地站了起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清晰，“钱山，你身上有水果刀之类的没有？”

钱山愣了一下，顿时有点儿紧张，“你拿刀干什么？”

我再回头看了一眼白布下面盖着的人，咬咬牙，“取一小块皮肤组织，另外，麻烦傅小姐，或者令尊给一根头发，做dna鉴定。我不相信这是他。”

傅芸芸耸耸肩，顺手拔了一根头发递给我，“反正事实已经这样了，你接不接受，都是你自己的事。”

她说完，随即转身走了。

钱山真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的折叠水果刀来了，他取样本的时候，我不敢看。等钱山做完了，然后走到外面去打了一个电话。

他打完电话回来，“嫂子，现在事故还没有处理完，我要去现场看看。你……”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万一事情是真的，他怕我心理上承受不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必须去，不去我又怎么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到底有没有存活的可能？

我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钱山于是没再说什么，纪斌扶着我，跟着钱山一起走出去，径直上车，往事故发生的地点去。

我注意到，钱山现在开的是顾先生平时用的那辆宾利。

我愣了一下，问道：“他今早出去，开的是哪辆车？”

钱山也想了想，“那辆旧的，吉普。”

虽然顾先生平时偶尔也开那辆旧车，但是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一路上钱山开得很快，不久就到了事发地点。

是一条不太宽的路。平时顾先生从家里到古玩城，本来不应该走那条路，但可能是因为他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上班早高峰，所以他绕道那边人少的路，也情有可原。

事故的发生点是路边的一处山地，本来路边是有护栏，但是被车冲开，车直接冲下了路边，车头向下卡在了一个小土坑上，而且车子已经焚毁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一个骨架。旁边的杂草都烧焦了不少。

驾驶室那边的车门打开了，门都掉了直接扔在一边，估计是把人从驾驶室拖出来的时候弄开的。

车牌勉强还在，我认得这车牌，的确就是顾先生的那一辆旧吉普。

车子周围很大的一圈都拉着警戒线，路上也有一大块拉着警戒线，防止被过往的车辆破坏了现场。周围还围着很多的警察在检查和测量，并且拿着本子做记录。

我径直往里面冲，纪斌拉都拉不住我。但是我没有机会冲进去，有警察把我拦在了外面，说拍照和测量还没有结束，叫我不要破坏现场。

我抓着那个陌生的警察的肩膀，忽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就是他的车，今天家里没有人开他的车出来，他可能真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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