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斌站在旁边想拉开我，但我抓着那个陌生的警察，真的忍不住情绪就崩溃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明明今天早上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忽然，所有的事情就冲着一个万劫不复的轨道滑过去了呢？

我今天早上就应该拉住他，就应该不让他去的。如果我死活不让他去，大概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我拉着那个陌生的警察，我问他，“现在已经确定车主的身份了吗？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确定身份？不是顾先生，对不对，车上的是别人……”

旁边的另一个警察听见了，拿出了一个透明的自封袋，指着里面的东西问道：“是家属？正好辨认一下，这个钱包是不是你说的那位顾先生的？”

他这么一说，我才看出来里面那个已经烧掉了一半的东西是个钱包。里面的现金和卡都已经烧得七零八落的，还有一张照片，也已经烧得只剩下半张脸。

那是我的小照片，虽然不知道顾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拍下的那张照片，但是我知道，它一直存在于他的钱包里面。我认得的，照片上我穿着浅黄色的旗袍，笑得像个傻瓜。

那笑容，也只剩下一半了。

现在，我的半个笑容在自封袋里存着，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往事。

我想伸手去把那半个笑容抓在手里，但是警察没有给我。

我抓了个空，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顾先生啊，到底去了哪里，老天啊，你赔我的顾先生回来！

这一刻我是真正的开始害怕，那种恐惧从五脏六腑渗透出来。顾先生怎么会舍得把我的笑脸烧掉一半，他怎么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我再一次痛哭着朝着那烧毁的车里扑过去，我想拥抱一下留着他最后体温的地方。两个警察都拦不住我，还是纪斌从背后把我死死地抱住。

纪斌没哭，我分明能感受到，纪斌身上那种浓重的悲伤，一点也不比我的少。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的悲伤在那一刻相互交融，我知道，他是理解我的。我转过身来，抱着纪斌，放声大哭。

纪斌，如果你会说话该多好，请你告诉我，顾先生没事，他只是暂时有事，到别的地方去了……

钱山会说话。

他拍着我的肩膀，“嫂子，你别哭啊，我这……我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可是桢哥交待过叫我们照顾你，我……”

我哭得根本没有了理智，带着哭腔冲他大喊大叫：“照顾好我有什么用，向桢如果没有了，你照顾好我还有什么用！他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如果整个世界都没了，我好好的还有什么用！……”

如果顾先生不在了，余生要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下去，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钱山没辙了，只好甩出了杀手锏，“嫂子，不管桢哥怎么样，那殊然呢，他要是爹妈都不在，我们几个糙汉子怎么照顾得了他？”

我顿时愣住了。是啊，我儿子，我还有儿子！

可是心里的痛没法控制，整个胸腔就好像有无数的利刃在不停地戳，那种感觉，真的叫肝肠寸断。

钱山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桢哥就这么忽然没了，我也不信。可你总得撑下去，好好顾着殊然，要不然，回头要是桢哥真的没事，你叫我怎么跟他交待？”

这几句话总算是起到了一点儿作用。

一面理智告诉我，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车里的死者就是顾先生，但又好像所有的证据，都疑点重重。

据钱山说，那具尸体，浑身上下都烧焦了，不光是没有办法辨认面目，就连身体上的一些特征，比如说胎记和痣，都完全没有办法辨认了。既然烧得这么严重，放在衣服口袋里的钱包居然只烧掉了一半？

而且，一面，我对于顾先生的本事也有所怀疑。他这么警惕又敏锐的人，即使是孤身一人，能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他给整成这样？

我打起精神来，跟着做完初步取证的警察回到公安局去，做笔录。

顾先生这种离开的方式，未免太过于惨烈了。但如果他是真的另有安排，我也必须先照顾好儿子。钱山说得对，倘若他真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来不及跟我商量，那我也得给他打好配合，不能在我这里掉链子啊。

我在公安局的时候又得知了一个消息，他的那辆吉普车，车窗的玻璃都被烧毁了大半，但就在没有烧毁的地方，有半个圆圆的弹孔。

很明显，有子弹打进来了。但是警察找遍了车里和附近的一大片地方，法医也用仪器检查了尸体，却没有发现任何子弹头的痕迹。

这边我叫钱山把先前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去找可靠的医生做亲缘关系鉴定。可是不巧的是，亲缘关系鉴定显示，尸体细胞样本和傅芸芸的头发，两个样本具有明显的亲缘关系。

这个结论又让我抓狂了。

如果他不是顾先生，却又是傅家的人，这怎么可能？

一切都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可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依然相信他还活着。

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说好我要活得比他长，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

可是他不在，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一团乱麻。现在顾先生刚刚接手傅家的事情，即使傅家现在也没有人能扭转乾坤了，可不代表外头其他的人不会虎视眈眈。那么多的供应商，那么多的客户，万一他们在什么地方挖坑的话，我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必须得找一个有经验的盟友，才能把这一切暂时都维持住，等着他回来。

哪怕只是先撑住一小段时间，也必须先撑住。

我咬咬牙，想到了一个可能跟我合作的人。

我立即拿起了手机，打电话给傅芸芸。

在这个时候，她和傅明钦，是最大的敌人，也是最可能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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