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芸芸在那边报了一个地址，是一家医院，只说情况比较紧急，叫我赶紧过去。

我知道她从来都不怀什么好意，我原本是不想去的。挂了电话以后我立即给顾先生打电话，但他的电话却提示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之前就有过因为电话打不通而让我担心，做出错误决定的事情发生，所以我特意跟顾先生叮嘱过，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手机一定要充满电，即使不方便接听，起码让我知道电话能打通，也算是心里有个底的。

但是这一次，手机却是关机。

手机关机，而且没有其他的任何信息传递给我，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的心沉了一下。

我立即叫钱山，钱山在家里。我又叫纪斌，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问顾先生早上走的时候是什么情形。

钱山说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异常，自己开车过去的，也没叫他们。

我知道顾先生之前给钱山他们都是定下了这样的规矩，叫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应该随叫随到，但如果他没叫他们，不得随意干涉。

看样子，钱山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马上把事情简短地跟他们说了一遍，然后叫钱山开车跟我一起去医院。我疑心医院那边有诈，可我不能不去。

我想叫纪斌先在家里守着，但纪斌低着头，执着地跟着我们，我只好返回去，又仔细叮嘱了一遍陶姐，叫她这两天要格外小心警惕，不要带宝宝出门。

有钱山和纪斌陪着我，我稍微安心一点，一路上只催钱山车开快一点。好在这一路上都没有碰见什么红灯，钱山把油门踩到底，各种飞快地在别人的车中间穿插，害得路上好多的司机都在骂，但我仍然只觉得太慢。

在路上我又不死心地连续拨了几十次顾先生的电话，每一次电话里传出那个机械女声说电话已关机的时候，我的心就凉下去几分。

感觉好像过了半个世纪才到医院门口，停车场里的车那么多，钱山还要慢腾腾地找地方停车。我不等车停稳，直接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纪斌不放心我，也跟着跳了下来。

我径直往医院的大厅里面跑，然后奔着急诊室的方向去打听，想问问顾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跟护士小姐形容了半天顾先生的长相，护士小姐也没想起来，一直说今天早上没有这么一个人入院。

我急得不得了，这时候忽然看见傅芸芸踩着高跟鞋，不徐不疾地走了进来。

傅芸芸身上穿着一件长风衣，头发挽得一丝不苟，这么款款走过来。于是那个抓着护士一通乱问，焦灼不堪的我顿时自惭形秽，下意识地收起了那些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情绪，脸上的表情也努力变得从容起来。

我现在是顾太太，名正言顺的顾太太，我们已经结过婚了，不管在法律上，还是事实上，我都是顾太太。

不说给他争气，起码不能丢他的脸。

我在那个瞬间挺起胸膛，整理好脸上的情绪，微微抬起了头，面对傅芸芸。

“你来得挺快的。”她耸耸肩，有些遗憾地摊手，“不过还是晚了。”

我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是好意。”傅芸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说你现在已经是顾太太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不过现在，好像也用不着了。”

我瞪着她，她不再说话，指着某个方向，示意我跟她走。

纪斌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而钱山也已经停好了车跟过来。这两个大男人跟着我，傅芸芸也并没有在意，她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她带着我从一条僻静的小路走过去，那条路虽然也有两三米宽，修整得干干净净，可是树木浓密，不知道怎么的，我一踏上去，就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阴森森的。

我顿住了脚步。

傅芸芸走了几步，看我没有跟着继续走下去，她也停了下来，冷笑了一声，“陆惊鸿，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我是好心被当了驴肝肺，这里是医院！你以为我们傅家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力量埋伏在医院里，要把你怎么样吗，你是有迫害妄想症吧！”

她的声音有点儿大，显然情绪有点激动。我正要说话，身后的钱山忽然出声，“对不起，傅小姐，我嫂子是有点儿心神不宁才这样，你别生气。”

我回头看了钱山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情绪又似乎有些低落。傅芸芸看了我一眼，也就没再做声，继续往前边走去了。

我跟着她继续往前走，越走就越意识到不对劲。

医院的急诊部，住院部和内外科全部都在那边敞亮的地方，她把我带到这种僻静的地方做什么？前面只有一栋平顶的建筑，都已经能看见医院的外围墙了。再往前走， 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病人要安排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而且，既然是今天刚刚才出事的人，更应该在里边的急诊科才对。

我已经想到了最大的一种可能性，因为这个想法忽然冒出来，让我浑身五脏六腑都觉得凉嗖嗖的。我努力控制着腿不让自己发抖，我努力让自己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

傅芸芸果然是带我们走到那个平顶的小建筑前面，她就站在门口，说道：“你们自己进去吧。”

我和钱山对视了一眼，我现在已经控制不了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了。

因为这个地方，不是别的，而是……太平间。

叫我到这里来看他，我怎么能接受？

不不，我根本就不相信！

今天的阳光如此明媚，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我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这才咬紧牙关，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个老头看守着，我们进去的时候，屋里也只有一个盖着白布的人形物靠墙放着。

我忍住颤抖的手，走到那个人形物的旁边去，光是站在那里，就都闻到了皮肉和毛发烧焦的那种味道。

我咬紧牙关，伸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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