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钱山打听顾先生的日程安排，然后得知他在下午要到古玩城去，并且在古玩城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里吃晚饭。届时傅芸芸也会在席，不过，还有一大桌子人，并不是他们的单独约会。据说，是要签订什么合同，跟古玩城的股份变更有关。

我想大概就是那百分之五股份的事情了。

我打电话给夏之雨，约他在同一家西餐厅里见面，并且提前订了一个包厢。

我好像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夏之雨了，他很诧异，“恋爱中的小女人，你不会是特意来给我喂狗粮的吧？”

我嬉皮笑脸地跟他揭过，我说我想你了不行吗。

包厢很大，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打开音乐，音响里头响起的旋律是《just one last dance》，我听了两句，没有切换。

我只不过是和夏之雨聊聊家常，因为时间还早，并不饿，先只点了一点点饮料和甜点，慢慢地喝。

我一直偷偷地看着表。

算计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站起来，跟夏之雨说我要去洗手间。

我从包厢里出来，往楼梯口走去。我在楼梯口等了一会儿，果然，我听见有人上楼来。我知道他来了，他并没有说话，但即使一行有七八个人，我依然能从中分辨出他的脚步声来。

我还听见了女子的高跟鞋声音夹杂在其中，我想，傅芸芸应该就在他旁边。

从前纪斌教我玩牌的时候，他嫌弃我听力不够好，所以没有教我玩骰子。但现在，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听力真是神奇。

我的手按在胸口的项链上，抚摸着这带了我体温的东西，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住即将落下来的眼泪，把项链给取了下来。

我把项链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楼梯口的地上。

如果用力扯断项链，叫它直接落下来也许显得更真实一点，可是我居然不忍心。就好像是担心它落到地上会痛一样，我把项链放在地上的时候，感觉像是把自己的一颗心给抠出来放在了地上一样，心口一阵说不清的悸痛。

我回头再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项链，这可是顾先生送我的结婚戒指。

他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很快就要看到我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扭过头，迅速地跑开了。

我跑回了包厢，在包厢门口稍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鬓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才推门重新走了进来。

夏之雨抬头看着我，有点发怔，“你做什么去了，脸这么红？”

我没答话，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夏之雨有点发蒙，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已经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了。

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他好像故意放轻了脚步，但我还是能听得出来。

我把胸前的纽扣解开了两粒，然后在脚步声停在包厢门口的一瞬间，侧坐在了夏之雨的腿上，并且很亲密地抱住他，亲吻他的嘴角。

包厢的门就在这一刻忽然被推开了。

那一刻我的嘴唇正停留在他的唇角，夏之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冰点，好像分分钟就要炸裂。

我慢慢地回过头来。

顾先生站在包厢门口，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双眼睛跟利箭似的盯着我，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他的怒火好像马上就要把我燃尽。

我做贼心虚，不敢跟他对视，慢慢地垂下眼睑。

在这一刻，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强大，但是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没有力气来承受他的愤怒。

我觉得他可能会突然冲过来，直接把夏之雨暴揍一顿。

我当然知道夏之雨什么都没做，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计划，我总不好把他连累得太惨。所以我下意识地松开他，站起来，挡在他前面。

也许我的动作已经被顾先生全部看在眼里，他的愤怒一直处于临界点，却并没有做什么。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久到让我怀疑一个世纪已经过去了。

他慢慢地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好像想朝我走过来，但是他的腿，最终还是没有朝我迈出半步。

他转过身，出去了，砰的一声，把包厢的门摔得震天响。

等他从门口消失的时候，包厢的门忽然吱呀了一声，然后，自己朝后面倒下来。

他刚才摔门的时候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整扇门都直接掉下来了。

夏之雨好像才刚刚从蒙圈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冲着我龇牙咧嘴的，“喂，陆惊鸿，你搞什么，你不要命，我还想活着！”

我觉得我刚才真是有点不要命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后悔了，可是已经做出来的事情，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否则只会给自己，给别人带来更大的痛苦。

我的眼泪落下来。

夏之雨本来好像是要责怪我，可是看我这样子，他轻叹一声，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给我，拍了拍我的背，轻叹一声，走了出去。

我把纸巾按在脸上，双手就这么捂着脸，忍不住痛苦失声。

顾先生是一剂毒药，我早就知道，我中毒已深，可是如果我们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两个人要面对的东西都太多了。

如果相濡以沫太难，为何不相忘于江湖呢。

我哭了好长时间，哭完了以后，我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然后拿出随身的小镜子和化妆盒来补妆。

我平时都是淡妆，一方面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在脸上涂太厚的东西，这样会觉得整张脸像戴了面具一样难受，另一方面是因为觉得化妆可能会对孩子不好。

可是今天我给自己涂了很厚的粉底，扑了厚粉，重新打了厚重的眼影，弄了个烟熏妆，顺便还涂了深色的唇膏。

我好像不太适合这种浓妆，但也管不着了，我不想给人看见我哭得眼睛鼻头都发红的样子。

明明我的爱情中先选择离开的那一个，我不该哭的。

我化好妆，离开餐厅，钱山依然在外头等我，也许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回到顾先生的家里去。

我进门的时候，外头门没有锁，我直接推门就进去了。顾先生应该已经回家了，书房里亮着灯，我知道他在书房里面。

我站在客厅里，面对着书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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