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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客厅里,面对着书房的方向。
我控制着自己的双腿,好让自己不要走到书房里面去。倘若我现在走进去了,看见了伤心难过的顾先生,我一定就忍不住了。我忍不住会抱着他痛哭,忍不住会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忍不住会跟他解释。
书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一定在抽着烟出神。
我终于还是在客厅里面生生地打了个转,直接回到我的卧室里面去。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我回来,也并不是要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很认真地找角度,拍我和顾先生一起住过的这间屋子。每一处细节,我都不想遗落。
床头柜上有一个烟灰缸,但是里面干干净净的,简直干净得可以用来当水杯。顾先生原先会偶尔抽烟,所以卧室里有准备烟灰缸。但是自从知道我有了孩子以后,他再也没在我面前抽过烟。
床上有一个细小的褶皱,也许是纪斌整理的时候遗落的。我能想象昨晚他是怎么抱着我躺在这里,把床单挤出了这样许许多多的褶皱。
我把卧室里拍了一圈,还感觉不够,我换成了摄像模式,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转圈,我要把整个房间都照进来。
以后我没有机会再住在这里了,也许终有一天,这间房会有别的女人住进来,主卧也会有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住进去,去享受他的爱。整间屋子,都会改成她喜欢的样子。
所以我要把这里原本的样子拍下来,这样,以后的每一天,我打开手机就能看见,就像是自己还住在这里一样。
我一边拍,就一边落泪,眼泪好像打开了闸门似的,怎么想关掉,也是止不住。我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让自己吸鼻子的声音被录进去。要不然,以后我每一次打开视频的时候都会难过到想哭。
一不小心出了声就删掉重拍,一段房间的短视频我竟然拍了十几分钟都没有拍好一个完完整整的。我蹲在地板上,哭掉了小半包纸巾,哭累了,妆也花了,这才终于站起来,重新把视频给拍完整了。
拍完了这间屋子,我又到主卧去,把摆满了玩具和婴儿用品的房间也拍了下来。以后我要把这些东西全部都买齐一模一样的,这样,等我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我可以告诉他,这是你爸爸给你准备的,好给他心里对于父爱,种下一点点美好的憧憬。
我拍完了视频,回到我自己的卧室里去,对着镜子,重新把脸洗干净,再次补妆。
即使顾先生一直待在书房里不出来,我也不能叫别的人看见我哭成这个样子离开的。这一次,我才是主动离开的那个人,我怎么能哭?
我补好妆出来的时候,又在客厅里,对着书房站了很久很久。书房里透出来的一点亮光,我知道他就在那里,也是安心的。
可我又害怕他走出来。
我的伪装千辛万苦,如果他走出来,抱住我,大概一切都会崩溃。
他到底还是没有出来。
我对着书房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衣帽架上挂着他今天穿的西装外套。
我走过去拥抱了他的衣服,就像拥抱他一样,跟他的衣服告别。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顾先生,从今天开始,我会一个人生活,好好地保护我们的孩子。顾先生,再见。
我放开衣服,却想起来什么,多少有些心有不甘,又折回来,把手伸到他的西装口袋里去。
几个口袋都摸遍,最后在胸前的暗袋里,贴近心脏的位置,果然摸到了那条项链。
这是他给我的结婚戒指呢,我其实舍不得的。
我把项链紧紧地攥在手里,贴在胸口,不不,我舍不得放回去,我做一次贼吧,家里所有的东西我都不会带,我只拿这一样,还有苏若琳的遗物,那个箱子。
我把这个家里的钥匙,挺大的一串,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我把项链重新戴在脖子上,贴身戴着,然后拉一拉衣领,让领子竖起来盖住项链,这才走了出去。
这一生,总是有那么多的告别,而每一场告别,都像是诀别。
我走出来的时候,钱山像以往那样开着车在楼下等我,“陆小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我想拒绝他,但是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我一个人,似乎不是那么安全。我沉吟了一下,还是让钱山再送我一次吧。等送到了,再叫他回去。
我上了车,叫他送我回千阳路。
钱山愣了一下,“陆小姐,你一个人回千阳路?”
我冷着脸,“你是不愿意送吗?”
钱山于是不说话了,保镖也跟上来,直接发动车子。
我一个人,只带了他的一样东西。
我坐在车上的时候,就拿出手机来,订了一张明天一早去冬港的机票。
我一个人,待在荆南,确实不那么安全。但是我离开,我想傅家应该不会再继续追过去了。我已经打听过,傅家的势力并没有延伸扩展到冬港去,他们也鞭长莫及。
我回到千阳路,开门进去。房间里的锁已经换过,很安全。纪斌把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整洁,看起来也很温馨。
往后,生活中没有纪斌了,也不会有顾先生,只有我一个人,带着我的孩子。
我已经想好了,明天一早,我可以叫钱山回去接纪斌,这样把他支走,然后我自己打车到机场去。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就好。离开了,荆南关于陆惊鸿的故事, 应该很快就会被大家遗忘吧。
回到这个家里,我不必继续伪装了,忽然觉得特别的累,累得我丢下箱子,一坐下,就再也不想爬起来。
我坐了好半天,决定起身去洗脸,把脸上这一张厚重的面具给洗掉。
我刚拿了化妆棉沾着卸妆油往脸上糊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丢下卸了一半的妆,拿起手机,看到是冉汶萱的号码。
我不想接她的电话。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但是电话一直响,等到自动挂断以后,又很快重新响起来。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
我没说话,对方的声音却很高,而且还带着哭腔,“鸿姐,你快来吧,顾先生出事了!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唐宫,叫了一大箱子的伏特加,喝多了以后就砸门打人,谁也劝不住,还打萍姐和苗锦姐……鸿姐,你快过来劝劝他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再闹下去,会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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