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的角落里居然散落着一张女孩子的大头贴。

我拿起来仔细端详，真的有些年头了，边缘都有点泛黄卷边。女孩子看起来很青涩，戴着眼镜，看起来应该是个高中生。

不知道是大头贴的自拍角度比较成谜，还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少年的脸跟我现在能记忆的样子有差距，我隐隐地觉得她好像有点面熟，却又认不出来是谁。

我心里莫名的忐忑。

顾先生比我大了十来岁，他的过往我根本没有办法参与。也许这张大头贴已经超过十年了，十多年之前，我小学都还没毕业呢，每天蹦蹦跳跳地背着小书包上学，什么都不知道。

在我印象中，顾先生虽然有时候很逗比，但是他对于女孩子的态度一直都比较冷淡，在我之前，他在荆南也鲜少有绯闻。所以我很怀疑，他当年读书的时候，是不是也很少跟班上的女孩子说话。

而这一张也许保存了十几年的大头贴，又是谁？

我把这张小小的照片藏在手心里，拿了出来。

我拿出手机，认认真真地翻里面所有的号码，然后把其中所有的女孩子姓名和模样一个一个地回想对照。

后来我想起来了，这张大头贴里的女孩，是高蔷。

从一开始，她的出现就有点莫名其妙。我根本不知道她的来历，她是顾先生找来的人。后来被我揭穿以后，她就自己走了，再也没有跟我联系。我对她的了解不多，只有上次听见了她会说一口四川腔而已。

再后来呢，我在顾家的大宅子里头隐隐约约瞧见一个身影，我总觉得是她，可是顾先生说我看错了。

顾先生这里却又一张她十多年前的大头贴，可见他们从前是很熟的。

可是顾先生从来没打算跟我提过。

我心里莫名的不安。

这种不安，和他跟傅芸芸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我一直都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傅芸芸，他们从一开始，婚姻就只是利益关系而已。他一直都知道傅芸芸在背后的那些手段，虽然我不喜欢看到他们在一起，可我知道他不爱她。

可是高蔷，因为我完全不了解他们的过往，所以心里不安。

我把大头贴给收起来了，等到晚上顾先生回来的时候，躺在床上，我装作无意地问他，以前是不是和高蔷很熟。

我偷偷地观察他的表情，可他伸手把灯给关了，于是陷入了黑暗，我没有办法看到他的表情了。然后他说，不太熟。

顾先生的家里极少有别人会来，即使来了，也基本上没有可能进他的主卧。

可是却有这么一张年代久远的大头贴，如果不是顾先生自己的东西，谁会来把它藏在角落里？

甜蜜的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这种新的猜疑给冲淡了。

第二天我拿着手机纠结了很长时间，我想打电话给高蔷，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又担心，如果他们之前确实很熟，那又如何？也许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许顾先生不告诉我的原因，正是因为时间太久，感情早就已经淡泊。也许他们曾经是同学，曾经在那个最最流行交换大头贴的年代，曾经无意中互换过一张照片。

我的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跟心灵感应一样，倒是高蔷的电话先打进来了。

我看到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和号码的时候，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迟疑了一下才接起了电话。

高蔷这回不用在我面前装了，说话很流利，她其实有一口很不错的普通话。她的性子倒还是那样一副活泼好动的样子，“惊鸿，我就在你家附近，要不要出来喝杯茶？”

我不大愿意出门。最近盯着我的人太多，我于是说道：“那你来我这里吧，我一个人在家呢。”

她倒是也爽快地答应了。

她来得挺快的，应该刚才确实离这里很近，没过几分钟，就来按门铃了。

我给她开了门，跟她在楼下的客厅里头坐着。

纪斌给她泡了茶，泡的是君山银针，一根根白毫竖在水面上，很好看。

我记得，平时有客人来的时候，不知道客人喜欢喝什么茶，所以纪斌一向都是泡碧螺春。可是她刚进来坐下，什么都没说，纪斌给她泡的茶不一样。

我的心就这么暗暗地揪了起来。

高蔷坐定，我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真名叫什么？”

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就叫高蔷啊！我也姓高，不过跟荆南高家没有什么关系。我小时候本来在四川长大的，后来从读高中开始，才搬到荆南来的，在这边也待了挺多年了。”

原来是这样。

我沉吟了好久，才问道：“你以前同顾先生很熟？”

高蔷倒是个爽快性格，毫不含糊，“是啊，挺熟的，高中同学。我从四川转学过来，刚到荆南的时候，就和向桢同班，当时关系其实还不错的。一转眼就已经十五年了，时间过得好快！”

她叫他的名字叫得很自然，就是一种多年旧相识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高蔷年纪比顾先生要小几岁，原来只不过是她长得比较嫩而已，她也已经三十岁了。他们是同班同学，所以那张青涩的大头贴，大概只是当初同学之间交换的东西而已。

我悬着的心，又好像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我大赞她长得好年轻，又假装随口问道：“那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么？”

“男朋友？”她咧嘴笑起来，笑得大大咧咧的，“我离婚了。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就结婚了，结婚以后跟我先生去了美国，不过后来因为很多原因，最后还是选择了分手。我是最近才回国的，你去机场接我，这是真的，我是真的刚刚从多伦多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

她的笑容很明朗，于是我想，应该只是我多心了吧！

可是我悬起来的心还没有完全放下，高蔷忽然说道：“惊鸿，其实我觉得，你跟向桢在一起，并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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