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

她这话说得特别的自然，就好像在说这个茶好喝一样。

我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高蔷好像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唐突很冒犯一样，“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实话实说，觉得你跟向桢不合适而已。”

跑到我家里来，特意来告诉我，说我跟顾先生不合适么？说这种话的人多了去了， 因为本来，从我一开始在唐宫遇见顾先生开始，我们一直都是不平等的。按照世人的眼光，我配不上他。即使我现在成了陆家的女儿，身上带着高家的血统，我依然是个新晋的暴发户而已，加上身上还背负着沉重的债务，我依然配不上他。

大概整个荆南，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会觉得，傅芸芸跟他在一起，才更为般配。

我的脸色沉下来，“那你的意思，是傅芸芸跟他才更般配了？”

高蔷笑起来，“我不是那样的意思，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更好笑了，向桢和傅芸芸，其实才是最最不般配的。”

她笑得好像毫无深意，我听了都觉得她未免管得太多。

我不适合他，傅芸芸也不适合他，那她什么意思，难道她自己才适合他不成？

我忍不住反问，“那你觉得谁跟他在一起才合适呢？”

也许是我的语气有点冲，高蔷终于反应过来，“不不，惊鸿，我不是那个意思。首先声明，我跟他可没有什么，我一个毫无家底的女人，还离了婚，我并不是来跟你抢男人的。我说的是真心话，之前我一直都想跟你说的，可惜没找到机会。我现在来找你，你别记恨我。”

我没有什么可记恨的，现在我只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而已。我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终于安安稳稳地待在他身边了，怎么可能听她一句“不适合”就受到影响？

这世上，从 出生就注定要在一起的人能有多少，天作之合又能有多少？剩下的，还不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朝着另外一个人靠近，最终才能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

我笑了笑，“适合不适合，你不觉得，这就好像是老姑婆的闲扯一样么？”

高蔷的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不是闲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为什么说你跟向桢不合适，是因为，他并不是顾家的孩子。”

我愣了一下，我上次已经听到过这个秘密了，他不是顾家的孩子，他不是顾芳懿亲生的。

可他不是顾家的儿子，他是陆江远和别人生的儿子，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不管他母亲是谁，我又不是陆江远亲生的，所以我还是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我愣了一下，“你不会说他母亲和高家有关系吧？”

天啊，千万不要，我可不想有情人终成失散多年的兄妹。

高蔷愣了一下，差点笑出来，“那倒没有，你放心。”

我还没松出一口气，她又继续说道：“他和傅芸芸才是表兄妹。”

我愣了一下，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你的意思是在说，他母亲是傅钰宁？”

高蔷摇头，“不是她，傅钰宁原先还有个姐姐，很年轻的时候就嫁给了陆江远，听说早年感情挺好的。后来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死了，正好顾家阿姨也是同一天临产，生下了一个死胎。所以那天医院的主任想了办法，把孩子给换了。正好大人小孩一尸两命，也没人看出问题来，所以也就没人追究这件事了。”

顾芳懿一直死守秘密，不肯说出顾先生的父亲是谁，也许就是因为并不是自己亲生。我终于稍微理清了一点关系，可是新的疑团又生出来了。

我不明白，既然顾芳懿当时是个单身，未婚产子，生个死胎那不是正好么，为什么要去把别人的儿子换过来？

高蔷大概看出来我的疑惑，解释道：“当时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本来已经很伤风化。顾家是个特别保守，很讲究迷信的家庭，一开始发现她怀孕以后，对她的态度特别差。结果后来顾家的老爷子做了个梦，说是她怀的这个孩子是个什么神仙转世的，从此以后就开始对她另眼相看。在这种情况下，结果生了个死胎，要是叫人给知道了，那还不得翻了天啊，她以后在娘家这日子还怎么过？”

顾家的家风，我去过那么两次就已经感受到了，简直了。顾芳懿这么一个自己就受过传统思想和封建迷信迫害的人，偏偏在这几十年的熏陶里头，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甚至于比顾家的其他人更加顽固。

也许血缘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即使顾先生的前半生一直都生活在顾家，除了顾芳懿自己，可能也没有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世，但是顾家的舅舅们，显然跟他都不亲近，他一点都不像顾家的人。

高蔷透露的这个消息，的确是一个足够石破天惊的秘密。假如说这是真的，那么我跟顾先生，的确不适合。

试想，傅家的人跟他才算是血缘至亲，可是却因为我跟傅家的矛盾，使得他跟自己的亲人反目成仇。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的话，傅家可能还是不会放过我，而他势必要帮着我来对付傅家，继续伤害他的亲表妹。

原本，顾家和傅家之间根本就没有那么深的矛盾，顾先生和傅家本身也没有矛盾。一切矛盾的根源，都跟我有关系。现在他已经跟傅家划清界限，彻底的得罪了傅家。我知道的事情有这么多，还有很多我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还不知道商业上已经斗过了多少回合。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他可能真的会恨我一辈子。

我感觉到心里有一种撕裂的疼痛，慢慢地朝着四肢百骸蔓延。这种感觉，让我清晰地体会到了痛，是心里的痛。

我按着胸口，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高蔷，“这么大的一个机密，连顾先生自己都不知道，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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