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头发上沾着潮湿的雨水，他的吻也是潮湿的。

我今天得到的信息太多，我到今天才知道，他和我有着同样的感情。那天陆江远死在了红馆，我就注意到他的情绪有点异样，但当时我并没有深究。

我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我说，我恨苏若琳。

“我也恨陆江远。”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能感知我的情绪了。

那晚我和顾先生很疯狂地做，好像把一生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里。我很主动，伏在他身上，一边动就一边落泪。顾先生吻我的眼睛，吻我的眼泪，两个人的情绪都失控，把心里不能言说的情绪，全部发泄在了这上头。

折腾到大半夜，两个人都筋疲力竭，瘫倒在床上睡过去。这大概是帮助睡眠的唯一方式，否则就一定要失眠。

早上我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抬头看见顾先生不耐烦地拧着眉头，就知道他一定也是被吵醒的。顾先生的别墅一向没有什么客人，而且都知道他喜欢安静，即使保镖们在下边，来去也都是寂然无声的，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伸了个懒腰，凝神细听，听见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战斗力很强的样子，听起来应该是个中年大妈。

真是够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大妈不去好好跳她的广场舞，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感觉浑身酸软，一点都不想起床。我把伸出来的两条胳膊缩回被子里，嘀咕道：“这一大早的，叫钱山轰走吧……”

我们的房间正靠前面的露台，所以外头的声音听得也比较清楚，顾先生也在凝神细听外头到底嚷嚷什么。听了那么一会儿，他忽然苦着脸坐起来，“恐怕不能轰走。不仅不能轰走，你还得化个妆换身体面衣裳去迎接。”

他顿了顿，一脸便秘的表情，“因为……那是我妈来了。”一面接通内线电话，吩咐钱山他们把老太太安顿到一楼的客厅里，千万别叫上楼。

啊？

我跟顾先生在一起厮混也有挺长时间了，虽然知道顾家原先家业不小，但是从没听说过顾家的人到这边来。顾先生的几个舅舅好像都是生意人，家里产业不少，可是因为顾先生大概从小到大都有点受歧视，和他们的来往并不多，至少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顾家人。

顾先生的父亲是谁，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查探，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妈对此守口如瓶，就这么一辈子都在娘家住着。我感觉他母子关系并不十分亲近，他几乎从来就没有跟我提起过他妈，也从来没听他说要回家看望她。

现在她忽然来了，我有点慌张。都说婆媳之间关系相当微妙，我这身份算什么，好歹就算是半个儿媳妇吧，可我根本一点“敌情”都不知道，完全不懂得该怎么“迎敌”啊！

我看向顾先生，他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纽扣都给扣错位置了，照一下镜子才发现，又匆匆忙忙地扯开重新扣。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毛手毛脚的顾先生，一副被捉jian在床的样子，完全乱了阵脚。我顿时明白，他也帮不了我，这位顾家老太太，一定是个相当难对付的人物。

我立马跳起来洗漱化妆换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这位老佛爷。妆不敢太浓，怕被说过于妖艳。衣服又不敢太素，怕犯了老人家的忌讳。最后挑挑拣拣，化了个伪素颜的妆，选了蜜桃粉的唇膏，又穿了一套薄的羊绒套装裙子，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又对着镜子照了好几次，反复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先生也洗漱完毕，还特意刮了胡子，抹了发蜡，完全是一副觐见老佛爷的架势。等收拾好了，他这才对我做了个“嘘”的姿势，“千万别说我现在睡你这屋啊，就说你家房子正装修着呢，所以在我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我房子？我上哪儿有房子去啊，就算是陆江远的遗产，里头好像也没有房产，只有一些商铺。我还没来得及追问，顾先生就已经匆匆忙忙下楼去了。

“老佛爷”在楼下的客厅里头坐着呢，身边还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妈，看样子是她随身带的老保姆。方才在外头大声喧哗中气十足的那个声音，应该就是这位保姆了。

她满头白发，白得特别纯粹的那种，一根黑头发丝都看不见，不长，梳成那种蓬松的发式，整整齐齐的。脸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老，应该是保养得宜，并没有多少皱纹。身上穿着一件黑底蓝花的中式盘扣对襟褂子，黑色阔腿裤子，脸上也化了一点点淡妆，眉毛高高地挑起。受那一头白发的影响，我不太能看出她的年纪，也许是六十岁左右，也许再小一点。

顾先生率先上去，陪着笑脸，“妈，您怎么来了？”

他用的是“您”，而不像是一般人家里亲昵自在的“你”。

顾老太太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好像不太高兴，“我的儿子，我来看看怎么着，看不得？就你那些破保镖，一个两个的都在那儿拦着，连我都拦！连我都拦，这些人真是没用处了，赶明儿找个借口，都给他打发出去，咱们换一拨人，都什么东西！”

“他们没见过您，不认得，不懂事，我回头好好教训他们。”顾先生陪着笑脸，“妈，您别生气了，别放在心上……”

我可听出来了，这位老太太真是个不好相处的。顾先生当然也只是这么说说，钱山他们那帮人，都是跟在他身边多少年的老人了，老太太头一次来，不认得，能放她进来才怪了。但这老太太不但一点都不理解，反而倚老卖老，直接叫他把这些人给打发出去！她到底懂不懂啊，难道把那些忠心耿耿的得力老下属都给打发走，回头再找一批什么人都往里头放的人来，她就高兴了？

我不敢再耽搁下去，硬着头皮下楼来，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阿姨好！阿姨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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