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这三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像聊斋里的书生被狐妖蛊惑一般，像在诱我，又像吓唬我。我甚至疑心下一秒他就会凑过来，直接咬断我的喉咙。

我傻乎乎地看着他，顾先生伸手摸了摸我的脖子，故作忧伤，“可是，我舍不得啊。哪怕吃你的肉可以长生不老，我也舍不得动你一指头。毕竟……这么又好看又可以留着在床上慢慢玩的尤物也不多了，还会在我不知道的黑夜里想我，闭上眼睛也能画出我的样子，我就是……舍不得。”

虽然他前半句是带着他一向的顾氏幽默，可是后半句说出来的时候，我莫名的有点哽咽，笑不出来。

“我舍不得，可是高老四舍得。”顾先生轻轻吻过我的额头，“以我一己之力，对付高老四还有难度，必须借助傅家的力量。我会和傅芸芸结婚，这个婚必须得结，跟感情无关。高老四做的都是写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早晚有一天会倒的。我也很抱歉，让你的身份变得尴尬。”

我知道高四爷对我根本不会顾念任何情分，我和高家原本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苏若琳手里兴许有高四爷的把柄，但是我可没有。

我不做声。

顾先生轻叹一声，“惊鸿，别较真了。我觉得现在，我要和别的女人结婚，却说爱你，实在不妥当。但说不爱，也许又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世上很多事情，本质都一样，换一个说法，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男人爱一个女人，如果是一个晚上，就叫一夜情。可如果两万次一夜情叠加在一起，就变成了白头偕老。”

我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勉强想出来，他说了这么多，大意是，他现在，目前，是爱我的。

我被他的理论给打败了。

我决定放弃问他这个问题，干脆换一个话题，“我刚才去见了陆江远，他骂我，骂得很难听。后来他就哭，哭得特别伤心。他的精神是不是出了问题？”

顾先生想了想，“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按理说，他应该能知道你，但是我上次带你去见他，他没有反应。至于骂人和哭……我也觉得奇怪，我怀疑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留着他还有用。”

我应下来。

我觉得这件事，在苏若琳身上一定还有突破口，可是我现在却不敢直接告诉苏若琳。苏若琳那个大嘴巴，上次说陆江远死了，她就直接闹得整个荆南都知道了。如果这次让她见着活着的陆江远，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现在高四爷不知道陆江远已经找到，他就安全一分，我也相对安全一分。万一让他给知道了，指不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顾先生说得对，我和陆江远一起死了才好，高家可以得到最大利益。

顾先生虽然回答得不那么完全令人满意，但好歹是把话给说明白了几分，我心里有一点谱，倒是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轻拍我的背，“我舍不得害你，真的。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要是真有什么事不想让你知道，你防着也没有用。钱山是我叫他跟着你的，你要做什么，就直接跟他说，他跟着你，安全一点。你要是想尽办法想支走他，再遇到危险怎么办？我这里……我有时候，总难免分身乏术。”

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我猜想，他要说的，是他要结婚了，傅芸芸那边总是要应付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管我。

说开了，我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下午我索性去唐宫上班。顾先生这么一说，我干脆上班也叫钱山送我去。

我刚上楼，就听见曼姐叫我，“惊鸿，你回来了，你这上班上得神出鬼没的，我都不好安排了。快进去吧，刚进去一批客人，我正说今天人手不够呢。”

自从上次那事以后，曼姐对我的态度就有点话里带刺。这些都是小事，能不跟他们起冲突，我也不想挑事。

我赶紧上去换好衣服，就到棋牌室里去了。上一次的事件最终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所以曼姐一定心有不甘，指不定等着从哪儿挑我的毛病呢。大事她倒未必敢挑，小事上头，我只能自己圆滑一点，当心一点了。既然选择了继续留在唐宫上班，我就不可能事事都等着顾先生来救我。

棋牌室里头有几个客人我觉得挺眼熟的，但也不全然眼熟。就算是记牌的记性再好，我这个脸盲的毛病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善，只是那几个熟到不能再熟的人是不会认错了而已。

客人都已经在里头坐好了，其中一个矮胖子看见我走进去，“哟，这位是陆小姐吧？上次见过的。”

我仔细地想了半天，后来想起来了，上一次摔碎花瓶的时候，就有这个人在内。而且我记得就是他怂恿我抱着花瓶给他拍照的，才弄出这么大的事来。所以今天再看到这个人，我立马提起精神，揣上了万分的小心。

客人认得我，可我却不认得他，这可就尴尬了。我只得陪着笑脸走过去，站在他旁边，跟他寒暄。

曼姐在后头也进来了，看我站在那个矮胖子旁边，就冲他笑了，又看向我，“惊鸿认得武局长么？”

原来是个局长。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局长，不过看样子地位不低，我只管到处讨好着总没错。我笑道：“现在不是认得了么。”

这个武局长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整个人往那儿一坐，只要他不笑的时候，就立即显出了一种威势，不知道是不是当官当惯了就自然而然有这么一种气场。

但今天武局长好像并没有打算给我小鞋穿，他一直在笑，所以看起来也挺和气的。后来牌桌上开局了，他也一直留着我站在他旁边。他手气不错，而且陪着他玩的几个人好像都让着他，所以他总是赢。赢了好几圈，他心情也就越发的好了，跟我闲扯开了，“陆小姐这么年轻，这会的风采啊，说起来，不输当初撑起整个红馆的苏若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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