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茵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觉醒来，除了眼皮肿胀，已经看不出别的异样，甚至还有心情早起为众人准备早餐。

一个水波蛋，两片烤面包，还温了一杯热牛奶。

陆姐姐自认为十分体贴弟弟们，然而这点食物还不够弟弟们剔牙缝。

“行了，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陆佳茵以为陆鸣光沉着脸不说话是还在对昨天晚上的事耿耿于怀，她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扬起笑道，“不是要走了吗？机票定了吗？姐有会员，帮你们省点钱。”

说着就要拿起手机。

陆鸣光抢在她动作之前开口：“已经定好了。”

陆佳茵一噎，心中不忿陆鸣光这个弟弟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感情昨天离开的决定也是知会她一声。

但想着终究不能将弟弟越推越远，心里的不舒服也只有自己憋着。

见陆佳茵忽地不说话了，桌上气氛又陷入了类似昨夜那种微妙中。顾月白悄悄拉了拉陆鸣光的大衣衣摆，陆鸣光余光瞥向他，他面上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捧着杯子喝奶牛，嘴唇一圈儿都染上了白色泡沫。

身边跟了个心软的小家伙，陆长老不得不“替人着想”。

陆鸣光开口：“我们会去哥本哈根，安德烈导演的新电影，我试镜的角色是条人鱼。”

人鱼这种西方生物与陆鸣光所知的鲛人外形相似，但性情截然相反。拿到剧本时微姐便找了表演老师来对剧本进行评估，最终建议是让陆鸣光亲自去海边居住一段时间，感受时时浸泡海中的体验。

而陆鸣光这么说，则是委婉地告诉陆佳茵：他是因为工作才离开，而并不是她以为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闻言，陆佳茵紧绷的面皮果然一松，重新露出笑意来：“知道啦。忙点儿好，还是忙点儿好。”她突然又有一个提议，问道，“你们今天有空吗？”

这是把顾月白也问进去了。

顾月白一愣，抬眼对上陆陆佳茵笑吟吟的视线：“我？”

陆佳茵点头：“对，你。”

顾月白下意识转头去看陆鸣光。

陆佳茵“噗嗤”乐了：“月白，你看鸣光做什么？”

顾月白回答的自然：“光哥有空我就有空。”

陆佳茵笑他：“月白你完蛋了，被鸣光越养越往回长了，怎么事事都要听他的？”她眼珠子一转，撺掇道，“今天让他听你一回，怎么样？”

顾月白才看上去软萌呆愣，十分好骗，其实不然，他没顺着陆佳茵的话反驳或是接茬，而是反问道：“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陆佳茵低头喝了口奶牛，状似无意道：“我工作室这季的新款海报还没拍，没找到合适的模特，你们要不要帮姐姐这个忙？”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是拿“姐姐”的身份打亲情牌，两人哪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抓紧时间，两人刚点头同意，陆佳茵便起身拿上包，边朝车库走边给御用摄影师打电话。

“Kira，十点工作室见。别说你没空，今天给我弟弟们拍大片！”

陆佳茵的工作室距离她家不远，半小时的车程便抵达了这间藏在二手店铺林立的街区里的工作室。

与国内对待二手货的态度不同，更确切地说，国外这些二手货物的价值与国内售卖的二手货不可同日而语。国外的二手店铺里出售的东西多为上了年头的珍藏或绝版奢侈品，其价格不菲，来这里的客人不仅需要财力负担得起它们，还需要有足够的见识甄别它们。

这些二手货店铺又叫做中古店，陆佳茵将工作室地址选于此，方便她随时闲逛寻找灵感。

临街的一楼是个单间门脸，阳光照进紧缩的玻璃门后，能看见一条狭长的楼道。

顾月白下车，站在门口，眼里满是对上了年纪的古董建筑的欣赏。

尖而高耸的房顶，是属于哥特时代的建筑风格，二楼窗户也沿用了同款彩色碎玻璃，看上去颇具年代感。

“走，进去吧！”陆佳茵语带自豪地推开门，像是骄傲的女王推开厚重的城门门，向最亲近的人展示她的财富。

在陆佳茵的带领下，众人拾阶而上。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眼前豁然一亮。

五彩的斑斓的光细碎地洒落满室，房间里没有门窗，只有用透明玻璃墙切割出来的空间，像是一个放大却又精致的迷宫，瑰丽得令人眼花缭乱。

“怎么样？”陆佳茵自得地问，信心满满。

顾月白情不自禁道：“好漂亮！”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天极门大气恢宏的建筑设计，一看便是藏着女人的复杂心思，也同女人的心一样，小巧精致又易碎。

陆佳茵又去看陆鸣光，陆鸣光微微颔首，给予了肯定。

陆佳茵不禁感叹：她家傻白甜的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矜持了？换作以前，肯定会“哇呀啊呜哦”地惊叹一番，奏出一首不成调的曲子来。

“Kira？”陆佳茵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玻璃隔间，径直走到靠墙的沙发边，猛地掀开盖在上边的布料，一个长手长脚的人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啊！”wifi吓了跳，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分尸碎尸杀人狂魔的案件。

好在那个人很快便从地上爬起，揉着脑袋嘟囔道：“陆佳茵，你真的是个女人吗？这么凶残？”

陆佳茵双手环在胸前，冷冷笑道：“叫你来工作的，不是来我这里睡觉的！”说着踢了Kira一脚，让他踉跄着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

Kira是个高壮的男人，眉眼还算英俊，有着东方与西方的血统，五官立体深邃，黑发黑眼，却胡子拉碴，长发卷曲，一身油腻的牛仔外套，这样的形象显然更适合出现在楼下垃圾桶旁边。

Kira见到他们，笑出大白牙：“嗨~”

颇有几分“陆鸣光”从前的模样。

陆鸣光后退半步，嫌弃表现得明明白白。

Kira委屈巴巴地朝陆佳茵告状：“你弟弟嫌弃我！”

陆佳茵上上下下扫过他：“你这鬼样子，谁不嫌弃你？”

Kira更委屈了，眉眼耷拉下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金毛。

那眼神湿漉漉的，顾月白见了，忍不住给他一个友善的笑。

“行了。”陆佳茵道，“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快去洗了你这一身臭味，半个小时后，摄影棚见！”

打发走Kira，陆佳茵把他们带到自己的玻璃办公室里，指着一排几天才打样好的当季新款道：“来，姐姐给你们挑几件。”

自己的设计最适合什么风格陆佳茵最清楚，她的作品不像大多数设计师那样夸张，但也绝不日常，就比如正挑出的这件裙子，拿着往顾月白身上比划。

陆鸣光笑了，顾月白脸绿了。

“姐，这是条裙子！”

“哪有，这是裙裤。”陆佳茵掀开裸色纱裙的一侧，露出里边白色的小短裤，“喏，你看，苏格兰的男人都这么穿。”

顾月白：“可我不是……”

陆佳茵打断他：“没关系，你可以是！”说着将裙裤塞到顾月白手里。

“等等，没有上衣！”被推进更衣室前，顾月白发出来自灵魂的一问。

陆佳茵的声音隔着布帘传进来：“出来再穿。”

而后，她从衣架上取下一条斑斓的布递给陆鸣光。

触摸到毛绒绒的布料，陆鸣光一愣：“这是裙子？”

一条堪比老版西游记里唐僧给孙悟空裁的那条虎皮裙。

看这长短，还要更放浪一些。

陆佳茵：“对，裙子。”她张开双臂，“你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原始野蛮人，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衣不蔽体，没有廉耻心！这条裙子不是裙子，只是为了避免你哦兄弟受伤，矜持而已！来，跟随我的描述一起进入状态……”

陆鸣光：“……”

几秒前还在偷笑顾月白穿裙裤的陆长老，此刻捏着真皮裙，终是信了现世报。

陆鸣光试图抗争，拒绝道：“我不要。”

陆佳茵指责他：“你来之前答应得好好的！”

陆鸣光：“来之前我并不知道要穿成这样。”

陆佳茵：“小兄弟，你怎么没点儿为艺术献身的觉悟呢？”

陆鸣光不为所动。

陆佳茵继续：“你这样可不行啊。这还是有遮羞布，你要去拍美人鱼，下边都有脱光光！”

陆鸣光拧眉：“那也比穿裙子好。”

严格来说，陆长老的思想还挺死板的。

“真不知道说你保守还是开放了！”陆佳茵气结。

陆鸣光居然还坦然地问她：“现在就要脱吗？”说着手指已经勾住了皮带。

“Stop！”陆佳茵坚定地拒绝，“我这套新款还要销往国内呢！你敢给我耍流氓？！”

陆鸣光奇怪地反问：“这不是为艺术献身吗？”

“你！”陆佳茵快被自家弟弟气炸了，她拿出小时候欺压弟弟穿女装时胡搅蛮缠的架势，虎皮裙往陆鸣光怀里一塞，不由分说地两人推进另一个玻璃隔间，布帘“刷拉”一声合上，“别跟我磨磨唧唧的，是男人就快点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