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受着重伤的人怎么可能跟一个正常人比。

那人步步紧逼，在逼至沐明月面前时举起剑向沐明月的脸上划去。

一道，两道，三道。

…………

以往的沐明月喜欢处在安静的环境中，而此时他悲哀的发现，本该喧闹的地方此刻竟也变的这般安静，安静到有人正在这里杀人也没有人发现。

以往的沐明月不争不抢，不憎不怨。

但从被兄弟陷害，连累亲妹妹，发生这件事到现在他最憎恨的却是他自己。

憎自己的轻易信任。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沐明月不知道他到底在自己脸上划了多少剑，他只知道自己全身的神经都在疼，脸上疼的连扯动一下嘴角都不能。

可沐明月扛下这些疼痛硬是没让自己叫出来，终于顶不住张嘴一口血吐出来后晕了过去。

看着晕死在地上的沐明月，临走前那人又在他腹部补了一剑。

这种事总要自己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沐明月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他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的。

可他却是不愿醒过来的。

在无人知道的地方消失在天地间。

沐明月睁眼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却只是看着。

他不想动，他也动不了。

只有身上的疼痛告诉他，他没有死。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缠绕着布条和浓烈的天竺葵的味道。

沐明月听到有脚步声自远而近，他想起来，却发现根本就动了，就连弯一下腿都能牵动身上的每一个神经。

来人似乎发现他想起来的动作，忙上前将手中的药碗放到桌上，上前轻柔的拍了拍他。

沐明月睁开眼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被陷害他没有哭。

被剑划他也没有哭。

但看到眼前这张脸和这双眼中的担忧和温柔，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越平，子莲，她死了。”

沐明月艰难的开口，他每说一个字，都会牵动整张脸的疼痛。

申越平用衣角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沐明月的眼角，生怕那些眼泪会流进伤口里，又生怕自己会碰到他的包扎下的满脸的伤口。

“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先养好伤。”

“不是，我，不是，我。”

申越平努力克制着自己，有些哽咽道:“我知道不是你，我都知道。你先不要说话，会扯动伤口的。”

“我一直……那么……相信他，我本以为……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亲兄弟，他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一直……那么相信他啊！”沐明月断断续续的喃喃，不知道是说给申越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申越平小心翼翼的将沐明月的握在手中:“我喂你，把药喝了吧。”

沐明月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跟子莲一起去死。”

申越平起身弯腰小心的将沐明月扶坐起来靠在他怀中，伸手端过药碗，将盛有汤药的勺子递到沐明月的嘴边。

沐明月却不张口了。

申越平道:“只要活着，什么事都才有可能。你难道就甘心这样，你死了，子莲的仇谁来报？”

闻言，沐明月原本空洞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是啊，我死了，谁来报这些仇。

沐明月看了看眼前的药汤忽然抬起双手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脸上的伤口因为喝的太快被呛到而拉动了神经。

瞬间钻心的痛在整张脸上蔓延。

这些必须要让那个人还回来。

申越平放下手中的药碗，却并没有将沐明月放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明月，是我回来的晚了，”申越平找到沐明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吓傻了，感觉自己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申越平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满身满脸血污的人会是那个一身白衣，温文儒雅，嘴角永远带着浅笑的人。

可是那把剑，那把剑明明是自己送给他的。

还有那一身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淡淡茶香。

那一刻申越平从未感觉到那么无助过，好像天塌下来了却不知道该去跟谁说。

申越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沐明月带回来的，他只知道那种窒息的感觉一生一次就够了。

再也不要再来一次了。

沐明月在申越平住的地方养了月余的时日才恢复的差不多。

这天申越平去给沐明月准备需要换的药。

沐明月见申越平未在，便去端了一盆水过来。

自从沐明月醒过来后他发现申越平的房间内连一面可以照的铜镜都没有。

而每次申越平给他换药时从来不让他去触碰自己的脸。

沐明月对着那盆水，将脸上包扎着缠绕着的布条一点一点的拆了下来。

随着布条的落下，一张不满裂痕的脸出现在盆里的水中。

沐明月看着那张恐怖而恶心的脸，胸腔内几欲作呕。

惊恐之余脑中竟然浮现那句:“我是来娶美人的。”

美人！

美人！！

美人！！！

对于此时的自己来说，这是多讽刺的两个字。

沐明月双手颤抖的想去摸自己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却始终停留在离脸一二指的地方不敢去触碰。

“啊！”沐明月愤怒的将那盆水掀翻了过去。

水撒在地上向着四周蔓延。

木盆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后才终于停下来。

申越平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瘫坐在地上的沐明月和一地的狼藉。

沐明月见申越平进来忙将脸埋入手臂内。

申越平将药放下，走上前伸手想要去将沐明月抱起来。

申越平的手刚触碰到沐明月，沐明月就浑身一阵，向后闪躲退去。

“你别碰我，你不要看我。”

沐明月怕极了被申越平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

他自己都在恶心这张脸啊。

申越平走过去温柔的将沐明月揽入怀中:“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这张脸，只要你还是你，就还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沐明月并没有因为申越平的话而放松身上的神经，他依旧掩着自己的脸不敢抬头。

申越平抚着他缓缓说道:“相信我，明月，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