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沐明月是在被人的推搡中醒来的。

他微微一动身，腹部传来的疼痛感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事。

沐明月猛然扭头看向身侧，这一眼便让他做了几十年的噩梦。

往后的多少年里，每每回想到那个画面他心中都还是会抽搐。

沐子莲昨晚的一身雪白里衣上染着大片大片的血渍，尤其是那处，头发蓬乱，脸上泪渍和血液混合，显得有些可怖。

此时床前站着曜王和沐隆夺，还有一众侍卫。

沐隆夺瞪着双目，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般:“大哥，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啊，这可是三妹啊，这可是我们的亲妹妹啊！”

沐隆夺说着趴到沐子莲旁边，伸手搭在沐子莲肩上摇晃了几下:“莲儿，莲儿啊，”他伸出手指放在沐子莲鼻子下方探了探，随即向后跌坐在地上:“父……父王……莲儿她……她……她死了！”

沐隆夺说完竟放声大哭起来。

沐明月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的呆滞了，竟也忘了腹部的疼痛了。

只怔怔的看着床上的沐子莲，空洞的眼神像一个无尽的深渊。

直到曜王大喝一声:“畜生！你个畜生啊！”

沐明月这才回过神来。

他伸手将沐子莲抱在怀中叫了几声:“莲儿，莲儿，我是大哥啊，你看看大哥好不好。大哥，不该不听你的啊。”

曜王继续喝道:“你有没有话要说？”

沐明月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缓缓开口:“昨晚儿臣与二弟饮酒饮的有些晚了，二弟走后儿臣才发现他带过来的酒里被下了百合合散。”

沐隆夺一听这话，忙说道:“大哥，你可别冤枉我啊，我可是你亲弟弟啊。父王，儿臣昨日并未出寝殿，这个儿臣府中的下人们都可以作证的。”

如果说沐明月刚才还只是怀疑沐隆夺，而此时沐隆夺的否认就是对他刚才怀疑的最好的证明。

他腥红的眸子射向沐隆夺:“二弟是准备让自己人给你作证吗？”

二人的父王，此时的曜王，看着床榻上已经了无生息的女儿，看着那个腹部还插着一把剑的大儿子，又看了看身侧这个急于撇清干系的二儿子。

他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深深的吐出，而后睁开了双目:“来人，将太子殿的夜侍（相当于夜班人员）带上来。”

不多时昨夜敲门的那个宫人便被押了进来。

那人浑身颤抖着跪到地上。

曜王转向那人问道:“昨晚二皇子可有来太子殿？”

沐明月及沐隆夺双双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宫人颤抖着声音说道:“回，回禀王上，不，不曾，昨晚小的，未见二皇子来过。”

沐明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在太子殿待了快四年的宫人，忽然就笑了。

“也对，既然都谋划了，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证据。”

他叛乱的头发，被血染红的衣衫，脸上悲痛的狂笑，显得是那么凄凉。

沐隆夺道:“难怪父王一直要给大哥娶太子妃，大哥就是不愿。可是大哥，这可是小妹啊！”

沐隆夺说话间用眼角时刻留意着曜王的神情。

“你给我闭嘴！”沐明月大吼一声，腹部立马因为肌肉的紧绷而传来一阵绞痛。

沐明月“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曜王本能的想伸手，却在伸出半途又撤了回来。

不知群臣是如何得知的消息，竟接二连三的赶了过来。

曜王此时的眼神足够将在场所有人都剐一遍的。

“谁让你们来太子殿的？！”

这一声大喝吓的群臣皆抖了一抖。

“启禀王上，臣等在金銮殿未看到王上，听闻王上在太子殿，就……”大臣们道。

“王上，太子犯下如此大错，不可不惩啊！”

“这可是乱L啊！”

“王上，还请王上尽快定夺！”

…………

沐明月看了看这些大臣，虽说他平时不喜欢与大臣们走动，但他也知道今日来的都是平日里与沐隆夺走的比较近的。

沐明月一直以为沐隆夺只是谨慎心过重，心思太过细腻，从来没觉得他存有什么坏心。

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平时过于沉闷稳重了些。

这一刻沐明月恨极了自己没有听沐子莲的，如果当初听沐子莲的，对沐隆夺防备着些，也不至于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妹妹。

沐明月又看了看身侧的妹妹，忽然大笑一声，道:“儿臣全凭父王发落。”

看着身侧被自己连累的妹妹，一心想至自己于死地的弟弟，还有那个满脸为难的父亲和那些巴不得他立刻被处斩的大臣。

沐明月此刻竟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只是。

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要食言了啊。

曜王深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沐明月犯的还是这样的……

他看了眼那个已经深受重伤的儿子，闭眼复又睁开:“传令下去，将太子贬为庶民！”

“王上，这可是……”

未等这些大臣说完，曜王便甩袖离去了。

沐明月本以为自己会被斩首的，却不想自己的父王竟留了他一命。

沐明月的伤到最后都没有人来给他医治。

他被人架着扔到了宫门外。

因为曜王的命令是贬为庶民，而非发配，所以侍卫便只将他扔到了宫门外。

沐明月身上的剑早已被拔了出来，身上用布条简单的缠绕了几圈。

他拄着剑强撑着站起来朝着前方走去。

就在沐明月走至一个街角处时，被街角另一侧走过来的一人撞到在地。

“哐当”一声，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

沐明月伸手去捡剑的手被人一脚踩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去，一个戴着斗笠面纱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想不到他竟然没杀你，也对，他一直都这么护着你！”

这个声音沐明月太熟悉了，他听了快二十年了。

沐明月抬起脸看着那个斗笠:“若我未死，定要你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斗笠男拔出手中的剑，一步步靠近沐明月:“哈哈哈，就不知道你还有没有那个机会了。”

沐明月双手撑着身后的地面，一点点的向后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