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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明从超感知的联系中退出，一睁开眼，看见李德在一旁，脸色有些沉重。

他看了一眼顾南明，道：“刚刚接了一个超感知通讯，感染者的数量上升了。和庄乔一队的警员中又有人确认了遭到感染，另外，洪铭宇住的那个小区里也有感染者......情况不容乐观啊。”

李德有些郁郁地吐出一口浊气，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庄乔的自我意识还在！”顾南明道：“但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嗯......”李德点了点头，然后道：“你呢？你怎么样？”

“我还好。”顾南明道：“那本日记可能有问题，我要去看看。”

李德目光凝了一下：“那边日记，我们目前基本认定为是感染源之一，你确定要看？”

顾南明笑起来：“今天冒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

自从庄乔倒下之后，整起事件就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由执行部门接手，相关的证物自然也被移交给了执行部。庄乔所提及的日记，那种又重要又危险的东西，一般情况下自然是不会给人看的，不过李德权限很高，自然一路都大开方便之门。

十分钟后，顾南明就拿到了那本日记。

翻开之前先打量了一下，嗯......很普通的日记本，十块钱就能从小卖部里买到的那种。顾南明看了看面前的李德：“会长，你有看过吗？”

“没有。”李德认真地看着他：“万一这里面就隐藏着模因的感染源，那不是很糟糕？你要看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先跑远一点。”

“......”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会长大人突然变得有点谐。

顾南明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道：“那我要开始看了？”

李德果然一口气跑出老远，好像他要打开的不是一本日记，而是手榴弹的保险拉环。顾南明苦笑不得，心说至于吗......这个突然变得有些不正经的会长，估计是那个骚包的第二人格出现了。

顾南明翻动那本洪铭宇的日记，手指刚刚触及书封，眼前就有模糊的幻影在闪动，一种心血来潮的感觉倏忽而至，灵感被触动了，和他上一次触发预知时一模一样。顾南明心下一喜，灵感高就是好。

他将日记直接翻到中段的部分，基于灵性感知的强烈直觉让他直接能感知到那些触动自己灵感的东西在哪里，翻开一看：“八月二十二日......”

癫狂的文字跃入视野中，眩晕感随之来袭，顾南明闷哼一声，身子踉跄了一步，接连的幻觉从眼前冲刺而来，带着浓郁如实质的狂乱和恶意，冷冰冰地扑打过来。

“一二三......”

“三二一......”

一个尖锐而怪异的声音在来回地数数，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黑暗中一滴水落下。顾南明咬紧牙关，脑海中那团黑色的火焰又开始蠢蠢欲动，但被他自己压制了下去。不行，他必须看清这次的幻觉背后有什么。

杂乱的幻影在交错，黑暗如同大浪般涌起，然后化作血色......但那又不是正常的血红，而是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蒙上了一层脏兮兮的暗影，像是腐烂的肉.....腐烂......恍惚之间，他听见血肉的蠕动声，粘液的咕噜声，还有一种滑腻的，像是脓疱爆开一样的声音都在渐渐涌起，一路拔高......

最后汇聚成一个雷霆般的巨响。

“天公降朱龙，正宇平四方！”

“车衡车轴金革镶，八鸾鸧鸧鸣铿锵！”

“平安康宁从天降，丰年穰穰满囤粮！”

那声音时而粗狂，时而尖锐，以一种咏叹般的语调道：

“大神大神请尚飨，赐我大福绵绵长！”

“苍天何浩浩，万劫太极长！”

“咸汤清酒杯中注，和羹尽归——”

那声音渐渐洪亮起来，最后两个字即将吐出，顾南明猛地发出一声惨叫，如同触电般倒退了出去，双手从日记上离开，倒在地上颤栗不已，就像是癫痫发作了一样。旁观的李德吃了一惊，连忙跑过去：“你怎么样——”

“啊啊啊啊啊啊！！！”

顾南明惨叫起来，用手抱着脑袋，忽然呯地撞向地面，头破血流。精神世界中，一片污浊的血色在蔓延生长，一道道黑影从中腾起，像是触手，又仿佛蠕虫，摇曳着身躯向外爬行，这个过程中又带给他极度的痛苦，顾南明嚎叫出声，再度用头撞向地面，但被李德拦住。

回去！回去！！

顾南明在心中咆哮，清醒的那部分意识中，那团黑色火焰的束缚已经被他解开，呼地腾起，朝着哪怕血色的污渍蔓烧而去，将那些蠕虫似的黑影烧的滋滋作响，在火焰中痛苦的翻滚，但却阻挡不了那片血色的蔓延，就像是一团在精神世界中恣意扩散的瘟疫。

那个声音在呐喊！

大神大神请尚飨，赐我大福绵绵长！

苍天何浩浩！万劫太极长！

咸汤清酒杯中注，和羹尽归——

“啊啊啊啊啊！”

精神上的压力如同山崩海啸，顾南明被击倒在地，脑浆仿佛突突沸腾起来。

停下！

停下！

但这时候，心灵的海洋中炸起一个惊涛骇浪，无穷无尽的黑发暴起，女歧的身影从中出现，五指张开，往上一撕，那片瘟疫般的血色就被她剥夺开来，化作洪流没入她手中。顾南明心头一跳，先是不可思议地望向她，旋即迅速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性！

那团血色的顽强是因为背后有神性力量在支撑，所以来自榕的黑火才对付不了，但女歧可以！顾南明松了一口气，旋即忽然被感动得有点热泪盈眶起来，很想冲上去抱着女歧姐姐的腿大喊一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什么的......

还好有女歧！不然我凉了呀！

女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龇牙咧嘴，手甩了甩，那团污浊的血色在她手中消散无形，大概是被当做垃圾处理掉了。她旋即又没入心灵的大海中，回到自己的小窝里缩着去了，顾南明则睁开眼......看见会长含情脉脉的关切眼神。

顾南明身子一个哆嗦，从他手中挣扎出来，滚到地上。

会长，关心可以，动手动脚的不可以嗷？

“你没事吧？”李德问道。

“没......没事......”

顾南明脸色煞白，心脏在胸膛中狂跳，喘着气。

收回前言，灵感高一点也不好，差点儿把自己弄死。

李德严肃起来：“你只是看了一眼日记就......”

“不是日记的问题。”顾南明摇了摇头：“日记本身没那么可怕，它只是一个媒介，我灵感太高了，通过这个媒介，一不小心接触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不是也意味着，这本日记的后面确实隐藏着一些东西......

顾南明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心头有些后知后觉的后怕。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也措手不及，这时候方才冷静下来，梳理了一遍事情经过和问题的所在。顾南明直到现在才明白灵感过高的危险，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随时有可能让人当场死亡，而且还是那种毫无预兆的暴毙......

李德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其他接触过日记的人，包括庄乔都没有出现你这样剧烈的反应。你刚刚接触到了什么？”

“我先问个问题。”顾南明道：“如果这次的模因感染涉及到神性......那有没有应对的手段？”

李德一愣：“神性？”

他皱了皱眉：“神性力量的话......不太好说。不好说，神性本身就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不过我个人其实是有信心的，因为神性事件新西府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作用于精神类的神性攻击也遇到过，其实只要自身足够强大，照样可以抗住神性的攻击和污染，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也就是说......还是我太弱了？顾南明心头微妙，但另一种顾虑却在心中渐渐泛起。听李德的话，新西府对神性似乎没有特别的认知......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的.....呃，预知能力，告诉了我一些事。”

“什么？”

“神性可能是一个陷阱。”顾南明组织着语言，道：“神性本身......就像是一种特殊的寄生生物，运用神性，就是被神性寄生.......”

李德神情严肃了一点：“神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一直有很多假说和猜测，你说的就是其中一种......”他停顿了一下：“关于你说的这些，我回头会上报的，如果神性真的和你说的这样，那么以后我们对神性的态度也会发生变化，在研究的时候会更加小心。”

顾南明回想了一下，脸部有些不自然的抽搐，回忆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那些血色残存在精神中，翻涌着。

李德道：“先不说这个。你到底在刚才的幻觉中接触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

他艰难道：“听到了一首短诗。而且......”

初听的时候没什么，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很自然，不会有疑问，但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奇怪。顾南明凝重道：“是用亵渎之语念的诗歌。”

说起来很奇怪，他明明没怎么学过，但那些亵渎之语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能听得懂，仿佛语言当中本身就带着某种禁忌的知识，在听到的瞬间，相关的知识也灌进脑子里了。

顾南明咽了口口水，道：

“用的全是祝赞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