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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以辽王宜宥的聪明才智，到时候周傲良只要随便给顾哲信安上一个“刺客”或者“偷盗”的罪名，辽王宜宥就很有可能“遵旨”缉“盗”，下死力追杀顾哲信。届时，顾哲信单人匹马，还跑的了吗？这个办法，确实算不得上策。

真正的上策，不是没有。

宜宸还在犹豫，萧云浠却开了口：“宸儿。”他唤了宜宸一声，他从未这样叫过他：“朕没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

“父皇——”宜宸听了这话，知道那条所谓的上策，萧云浠也想到了。

果然，萧云浠道：“朕知道，你是担心朕的安危，才不愿意说出那条上策。其实，朕也想到了。若想让顾哲信从城中突围出去，的确很难，不过，如果是在队伍行进的过程逃跑，就要容易的多了。而且，现在这种局面，我们父子二人一同深陷重围，一损俱损，一亡俱亡，这是最危险的情况。倒不如我二人分开，如果朕不幸被他们所害，还有你在，你还可以率军伐逆，登基称帝，这才是上策。对吗？”

“父皇——”

宜宸刚唤了一声，却被萧云浠摆摆手止住：“你不用劝朕，你的心意朕都知道，当此危难之时，你很愿意与朕同甘共苦，共同进退。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之分，朕是君王，这是朕的责任，朕只能自己扛着。朕已决定，十日后，借口身体不是，去温泉行宫疗养。”

宜宸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打断萧云浠的话，他知道，父皇已经决议如此了。

只听萧云浠又道：“顾哲信是朕的贴身侍卫，肯定要随驾前往的。如果沿途有合适的机会，他就可以趁机偷偷返回京中，取得兵符后外出调兵。如今之局势，咱们虽然难挨，料想周党们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他们失去了卫国公府的势力，能调兵的就只剩下周盛一个人了，处处也觉捉襟见肘。朕去温泉行宫，一定可以牵制住他们大部分的兵力，京中的情形就会缓和许多。到时候，你们成功的几率应该是很大的。”

的确，这条计策的成功几率是最大的，他心里有个办法，不但可以让顾哲信成功的离开，还可以在最后关头救安乐郡主一命。不过，哲信调兵回来后怎么办呢？他的兵会把温泉行宫围起来，以数倍于周党的兵力，一举将其歼灭。那时，如果周党束手就擒，自然是好，可若他们狗急跳墙，选择玉石俱焚，就很有可能做出对萧云浠不利的事。所以，这个办法，宜宸虽想到了，却不愿意用。

“宸儿，不要难过。朕已过天命之年，此一生，想做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瞧，朕已将兵符和朕之手谕带来了。立储之事非同儿戏，如果只有朕的手谕，恐怕不明就里的朝臣们还会怀疑，所以还得让顾哲誉将此手谕誊抄一份才好。”萧云浠说着，打开了桌上的四方木盒。里面是半块虎符，一张手稿，还有一张已经用玉玺钤过印的空白的黄绫绢，留着给顾哲誉誊抄手谕用的。未写只言片语而先用印，这是对宜宸、对顾家莫大的信任。原来，父皇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些东西关系重大，朕不能在去温泉行宫的路上交给顾哲信，一旦被周党发现，那就太危险了。只好等他返回京中的时候再到你这里来拿，不过，到时候京中局势虽然稍缓，周党对你的监视却未必会减轻，所以，还得想个妥善的办法，让顾哲信拿到这些东西才行。”

宜宸低着头默了一默，心里已有了主意：“父皇，工部呈送的为儿臣营建府邸的地址选在何处？父皇不妨先允了这一条，儿臣可以借着祭拜土地的机会将这些东西藏到那里去，等顾哲信回京后，再去那里取就是了。”

“嗯，也好。那是一座空园子，想来周党不会特意派兵看守的。宸儿，你果然聪慧。”萧云浠赞许的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欣慰的神色。

两个人又细细的谋划一番，直到将计划完全确定好了，萧云浠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未免周党发现，朕要早些回去。宸儿，朕在温泉行宫，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父皇。”宜宸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萧云浠。堂堂七尺男儿，竟不自觉的滚下泪来。

萧云浠伸出手掌，在宜宸的背后轻轻的拍了拍，安慰般的道：“好孩子，有你在，朕放心。”虽是安慰宜宸，可他自己的眼圈也微微泛红了。

像是怕被宜宸发现似的，萧云浠说完了这句话，就赶忙扭转身，往隧道尽头快步走出去了。

宜宸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抬起手来拭干了泪，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几天后，萧云浠批复了工部的奏章，礼部便开始着手准备四殿下祭祀新宅的事。这是例行公事，程序流程自有成规可依，不用费太多脑筋。

宜宸也未费神去思考如何将那一盒贵重的东西夹带出宫。祭祀的流程中原本就有个既定的程序，是新宅之主亲

自将司天监刻画的神符埋入地下，以保平安。宜宸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个四方盒子埋在竹林旁边的两棵桃树中间了。

周傲良只顾着叮咛军士们看好宜宸：不许到无关的地方去，不许他接触任何人。却单单忽视了祭拜的细节，对祭祀中用到的一应物品更未在意，在他看来，一座园子而已，它以后的主人还不一定是谁呢。

其实，周傲良失策的地方何止这一处。两天后，当萧云浠当着众朝臣的面，表示身体不适，要去温泉行宫疗养时，周傲良并未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那时，他满心里想的是：雍城被昱武帝建设的太大了，周盛兵力有限，要同时围住京城九门，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相比之下，行宫就小的多了，只有前后两个宫门而已，他完全不用担心周盛带兵冲入寝殿时，皇帝却从另一个门跑了的事。

狭天子以令诸侯，只要萧云浠在自己手里，只要萧云浠随身带着玉玺，一切就尽在掌控之中，一个多年不得宠的病弱皇子，难道会在危难关头自立为帝吗？就算他会，朝臣们也未必会买他的账啊。这一局，究竟还是自己这一方胜算大些。

周锦音知道自己的家人们要做大事了。两次去永兴坊都被挡驾，叫她不得不警觉起来。近日，祖父、父亲和晋王宜宾来长禧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次他们来，都要把众人赶出去，叽叽咕咕的密议好久。

顾哲信没日没夜的守在皇上身边，以防不测，他防的是谁，周锦音心中雪亮。她有些后悔，是不是该早点把自己与顾哲信的事告诉祖父等人知道。如果他们知道自己与顾家已经有这么深的关系，也许就不会起事了呢？

可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祖父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在他心中，权利大于一切。这些乱七八糟的儿女私情绝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牵绊。

不能求祖父，那只能劝顾哲信了。

于是，在得知萧云浠即将远赴温泉行宫的那一天，周锦音寻了个机会，在玉阳殿外拦住了顾哲信。

这是他们回宫后第一次见面，周锦音还未怎样，顾哲信先把脸涨红了。

“你不要随皇上去温泉行宫。”机会难得，时间不多，她要防备着不被自己的父亲发现，所以必须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顾哲信也不是啰嗦的人：“我必须去。”彼时，萧云浠已向他密嘱过机宜了。

“你！”周锦音气的一跺脚：“你听我一次行不行？会有危险！”

顾哲信道：“以后都听你的，只这一次不行。”

周锦音急道：“这次不听我的，就没有以后了！”

顾哲信回答：“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导我们兄妹，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只做该做的事，结局如何，我做不得主。再说了，就算这会儿我想不去，周相会答应吗？”

这是实话，顾哲信与宜宸、顾哲誉等人不同，他是武将，有资格带兵的人，周傲良只有将他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可是周锦音却道：“只要你点个头，我去求祖父，哪怕他不放心，先把你关起来呢，等过了十天半个月，等他们事成之后，我们俩就远走高飞，我们——”

她刚说到这里，就被顾哲信开口打断了：“如果事不成呢？又当如何？”

事不成？周锦音愣住了，是啊，如果事不成呢？那就当真没有以后了。谋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使她自始至终从未参与，也一样要被周家牵连，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是一个分不清对错的人，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祖父非要冒险做这样的事，他已经贵为宰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至于晋王表哥，他做个等闲王爷都不够格，哪有能力争储继位！这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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