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老狐狸果然狡猾。林员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出分毫，只惋惜的点了点头，道：“那就捐个六品吧。银子好办，只要能办成，我再另送张大哥一千两做答礼。”

谁知张总管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敢不敢，这银子我可碰不得，若让丞相和大将军知道了，我这脑袋就得搬家。”说着，将大将军府的规矩同林员外讲了。

林员外一阵唏嘘：“好严的家规。如此说，这些外路银子连周公子也不得便了？”

“谁说不是呢。”张总管说着，又凑上来在林员外耳边道：“要不怎么让我带东西出来换银子呢，周公子手边也不富裕，他使银子的地方又多，宿一夜宝月楼，就得这个数。”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不过俗话说的好啊，蚂蚁爬进磨眼里——条条是道，周公子有办法。”

“哦？”林员外好奇的应了一声，张总管却不再往下细说了。

两个人正说到这里，去当铺兑银子的小厮回来了。只见他手中捧着一个半尺宽、一尺高的漆金木盒走进来，一脸愁容的对林员外道：“老爷，没办成。当铺的掌柜说了，咱们这宝贝，别说兑两万两，兑三万两也使得，只是数目太大了，当铺里没那么些现银，要兑，得过几天再去。”

林员外皱着眉头道：“那你就再去别家问问啊。”

小厮答道：“小的跑了好几家，人家说了，这是惯例，这么大的数目，没有时兑时付的道理。”

“哎。”林员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张大哥，没办法，看来今儿让您白跑一趟了。”说着，他回过身，将小厮手中的木盒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向张总管解释般的道：“祖宗留下的这个宝贝，好是好，可惜关键时候派不上用场啊。除非是万寿节给皇上送礼，否则一般人还真受用不了。”

张总管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自己正为寿礼的事儿烦心呢，他倒送上门来了，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宝物？”

林员外也不掩饰，轻笑着答了一句：“是一座仙人送寿的玉雕。”

“林老弟，可否让我一观哪？”

“张大哥又不是外人，看看无妨。”林员外一边说着，一边大方的把木盒打开，只见一座晶莹碧透、栩栩如生的玉雕呈现在眼前。张总管常替大将军府采买古玩饰物，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此物价值不菲，兑两万两银子少了，兑三万两也不嫌多。

林员外道：“张大哥，此物如何？”

“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张总管眼睛也不眨的回答。

“可惜啊，今日算它一文不值。”林员外一边开玩笑，一边就要关上木盒。

张总管却一把将他的手腕握住了。“林老弟，且慢。”

“怎么？”林员外不解的回望着他。

张总管将眼珠在眼眶中滚了滚，这才笑嘻嘻的松开林员外的手，满脸含笑的道：“林老弟就一个独子，指望他光耀门楣，捐个六品官不嫌小吗？”

“张大哥的意思是？”

张总管笑道：“大昱朝定制，做了五品官，就可以封妻荫子、全家免赋，那时候，林家就可以世世代代做官了。”

林员外听了，心中愈发奇怪，刚才不是还说五品官捐不了吗？他这样想着，便犯难道：“好是好，只是我林家虽然有钱，与丞相、大将军却不相识，恐怕……”

“诶。”张总管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嘛。若有周公子引荐，那就万无一失了。”

“周公子肯引荐？”林员外颇有些不敢置信。

“这个嘛，就看林员外舍不舍得了。”张总管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指，在装着“仙人送寿”玉雕的木盒顶上轻轻的敲了敲。

林员外会意，忙道：“祖宗说了，此物要用在大事上。光耀门楣若算不上大事，还有什么算大事呢？张大哥有什么办法不妨直说。”

张总管这才附在林员外耳边道：“实不相瞒，周公子正要借着替皇上办寿礼的机会落点私房钱。林老弟不妨将这宝贝献给周公子，周公子自然会替林老弟引荐的。那时候，大将军采办到了寿礼，周公子落下了办寿礼的银子，林老弟捐了官，这不是三全其美的好事儿嘛？”

林员外忙了好几天，等的就是他这个主意。当即将手一拍，道：“好！只要大将军和周公子同意，我这没问题！”

张总管听了，得意的笑道：“好。我先回去问问公子的意思，林老弟等着我的好消息。”说完，拱拱手告辞回去了。

张总管马不停蹄的回到将军府，将此事向周昌华说了。只不过谈到玉雕的价格时，大着胆子扯了个小谎：“他说那是他祖传之物，请公子手下留情，好歹送还他一千两，是那么个意思。”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好处费”，不能白忙活啊。

周昌华在心里盘算了一遍，从父亲那里支两万两买寿礼，还给林员外一万一千两用于捐官，自己净挣九千两，这买卖划算啊。

他这样想着，当即对张总管道：“就这么办！我晚上就去跟父亲说，就说他是我在滑州任县令时认识的，合作过好几次了，没出过岔子。捐官的事儿没问题。”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当夜，“林员外”收到张总管确认无误的消息后，就换上夜行服返回了永福宫。

宜宸含笑听完“林员外”的讲述，不禁在心中感慨：为了钓这条大鱼，把我永福宫的家底儿都快搬空了。明年娶她入府，叫我拿什么做聘礼呢？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摇头轻笑，转而吩咐凌风道：“凌叔，烦你今夜去一趟顾府，告诉顾姑娘一声，就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请她向顾大人说明应对之法吧。”

“是。”凌风答应着去了。

至此，双方人马都已准备就绪，单等着万寿节的到来了。

七月二十三日，萧云浠寿辰。皇帝过寿，这是了不得的大事，举国欢庆。雍城北起上锦苑，南至眉清河，全都披红挂彩、装饰一新。宫中更是大肆庆祝，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部换上了簇新的宫衣，迎接庆典的到来。

依照规矩，这一天中午，皇帝将在玉明殿大宴群臣，京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员以及后宫嫔妃、内外命妇全部都要参加，浩浩荡荡不下数百人之多。

原以为这一日的重头戏要集中在寿礼上，却不想宴会还未开始，就先上演了一幕序曲。

玉明殿内的坐席顺序，是敬贵妃提前安排好的。最上方是萧云浠的皇帝宝座，紧接着是众皇子们依齿序分列两侧，再下面是朝臣、勋贵们依照品级、爵位各置一席。

大昱朝以左为尊，所以往年寿宴，总是依照年龄，辽王宜宥坐在萧云浠左手第一席，晋王宜宾坐右手第一席，接下来赵王宜宏与宜宸分列左右第二席。

可是今年，当辽王宜宥迈着大步走进玉明殿的时候，却发现晋王宜宾已经在左手第一席的位置上安然就坐了。

这是数百人参与的隆重盛会，大昱朝朝堂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今日出席。若让他们看见皇子们的座次排序发生了变化，他们心里会怎么想？对辽王宜宥来说，这是关乎颜面的天大之事啊。

辽王宜宥跨进玉明殿高高的门槛后，眉头一皱，就径直向着晋王宜宾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二弟，今日来的很早啊！”他故意将“二弟”两个字咬的很重，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我才是大哥，年龄居长，你坐错位置了。

可是晋王宜宾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话中意思似的，并未起身，只笑嘻嘻的抬起头，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辽王殿下来了，快入席吧。”

他称呼宜宥为“辽王殿下”。

辽王宜宥怎么会听不出来呢？他这样称呼自己，是有意与他那个“晋亲王”的爵位相区分。看来依照他的意思，今日之宴席，不该以年龄论高下，而应该以爵位高低排座次喽？

辽王宜宥想到这里，按耐不住心头的怒火，额头上的青筋一下子暴的老高。

他是个粗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当即握着拳头在桌子上一擂：“老二，你别得意的过了头，你叫我坐到哪里去？”

晋王宜宾见他火了，也不同他答话，只笑吟吟地将头一扭，望向殿中陆续就座的群臣，不理他了。

辽王宜宥这一气非同小可，忍不住暴喝一声：“宜宾！你给老子站起来！”说着，他转过桌角，一把抓住了宜宾的衣领子，就要把他从座位上拖起来。

宜宾知道，论打架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抱定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不还手，二不就范，只要你拉不起我来，我就绝不相让。

这时，殿中群臣都见他二人起了争执，纷纷走上来解劝。这其中又以卫国公年龄最长、爵位最高，所以他少不得得先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