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源王哂笑道：“你要这么说，本王都觉得有些惭愧了，如今搞得你进退两难，也不知本王是否是在造孽了，唉……”

厉翎霜淡笑道：“王爷何出此言呢？是翎霜有求王爷在先，王爷原本大可不管不顾，可王爷好心，仍出手相助，翎霜已然感激不尽。至于之后的事，又岂是王爷可以预料的。王爷莫忧心，自是有法子的。”

福源王轻叹着摇头。

韩琦突然拉了韩啸天出去，问道：“你真准备让她继续疯下去？”

韩啸天原本对韩琦如此无礼的行为大为不满了，此时听其言语，心下微恼：“韩琦，我有分寸！”

韩琦冷哼道：“大哥，她要疯，难道你也要陪她一起疯。这不是爱，这是纵容。你的大度只会让她更加肆无忌惮，等哪一天她离开你，你便知悔不当初了。”

韩啸天凝眉，道：“既已做了，何必后悔。她不会回到他身边的。”

韩琦大惑不解：“子非其，安知其所想？”

韩啸天笑道：“无需承诺，无需证明，我相信她。”

韩琦顿时无奈抚额：“你就如此无条件相信？”

韩啸天轻笑道：“韩琦，不必操心我们的事，大哥自有分寸。经历了那么多，我们彼此心底都有一本账，也知道自己应该要珍惜什么，我相信她。”

韩琦望了一眼推着轮椅赶出来的厉翎霜，撇撇嘴，道：“随你们吧！”

韩啸天顺着韩琦看到了追寻而至的厉翎霜，含笑上前：“怎么跑出来了？”

厉翎霜浅笑问道：“韩琦又说了，是吗？”

韩啸天双眉微拧，道：“你不听都知道韩琦在说你坏话。”

厉翎霜浅笑着摇头，道：“啸天，你就别逗我了，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不是又给你压力了？”

韩啸天轻笑道：“如果一个男人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那还能算男人？”

厉翎霜知晓韩啸天表面故作轻松，实则只为宽慰自己的心，如果可能，她亦不愿惹上这些麻烦，可是她没办法不顾曲殇的死活，那是她的朋友。

在这个世上，对她真心好的人已唯数不多，她怎能如此忘恩负义，不管不顾。

……

夜浩晨不知用了何种方式，竟让她成功进宫入住凝香殿，而顾夕尘也如愿成了西图国师。

厉翎霜还未来得及回味，人便在了凝香殿。

身边伺候的丫鬟是夜浩晨的心腹云苏，韩啸天原本打算安排烈焰门或圣雪宫的人给她作侍女，顺带可以顾及她的安全，但被厉翎霜拒绝了。她不愿事情变得更复杂，宫内步步为营，她不愿他给的心腹成为替她而死的牺牲品。

对于云苏，毕竟她是夜浩晨的心腹，厉翎霜多少有些顾忌，但从另一方面讲，她也可以从云苏这打听到一些与之有用的信息，况且云苏的存在便代表了夜浩晨，这对于西图后宫那些女人，多少也起到了震慑作用。

虽然厉翎霜已然入宫入住凝香殿多日，但夜浩晨对于当初说要立后之事却并未有所行动，她虽心下疑惑，但夜浩晨既不提，她亦乐得轻松。

云苏来报小慈入宫来寻她，她浅笑着与小慈相见，询问道：“小慈，你该不会还在为我愤愤不平，特意入宫找机会训斥夜浩晨的吧？”

云苏在一旁听到厉翎霜如此称呼宝成帝，脸上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

小慈将一切看在眼底，冷声道：“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云苏看了一眼厉翎霜，见厉翎霜颔首，随即俯一俯身离开。

小慈冷哼道：“狗仗人势。”

厉翎霜轻笑道：“我知道你看夜浩晨不顺眼，连带他的人也不顺眼，你就暂且看我的面子，毕竟如今他们也没对我做什么不利的事，别气了，成不？”

小慈闷声道：“我这不是心里有气，翎姐姐，我并非有意与你难堪的？”

厉翎霜轻笑道：“才多久未见，怎如此见外？”

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几大包药材，问道：“你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这宫里要什么药没有，莫非想让我帮你治治夜浩晨，给他一个教训。”

小慈脸色羞红着：“翎姐姐，你竟取笑我。这些药是我寻来给姐姐治腿的。这宫里御药房虽然什么药都有，但我还是担心，怕后宫那些女人使诈，伤了姐姐。”

厉翎霜含笑道：“这样多谢你了。小慈你不会只为这药才进宫的吧。”

小慈点头，便将自己那日撞破顾夕尘一事告知——原本顾夕尘那日设计勾引夜浩晨，却不曾想被夜浩晨断然拒绝。

……

那一日，小慈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发泄不得，于是决定进宫找夜浩晨理论，可人到了御书房，却不曾想夜浩晨还未下朝，便索性找了个角落坐下等他。

小慈已然记不得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只是恍然间依稀听见顾夕尘和夜浩晨的声音，她一下惊醒，发觉自己竟等着等着睡着了。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侍女都不敢前去打扰，此时夜浩晨进了御书房，自然将所有侍女屏退。

小慈立刻凝神偷偷看他们搞什么鬼。

顾夕尘今日特意将自己打扮了一番，笑容微微有些妩媚：“想不到皇上对五行八卦如此熟悉，夕尘都感觉有些班门弄斧了。”

夜浩晨轻笑道：“国师过谦了，朕也只是略懂皮毛，若真如国师说的那么神，那还要国师你作何？”

顾夕尘微微有些尴尬：“皇上真是谦虚，不管如何，夕尘还是对皇上十分景仰的。”

“哦……”夜浩晨挑眉，笑道：“怎么说？”

顾夕尘含羞说道：“夕尘曾想如果有一天能遇到一个懂我，知我，令我景仰心动之人，我必定会十分珍惜，无论那人要我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含情脉脉地看着夜浩晨，道：“如今，我想我已经找到了，只是不知是否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夜浩晨淡笑着扬眉：“哦，还有这等事，只是不知这流水是谁？国师不妨告诉朕，朕也好为你赐婚，倒也算成全一件美事。”

顾夕尘轻笑道：“皇上说笑了，夕尘知晓今日说这些的确欠妥，倒是夕尘放肆了，还望皇上不予计较。”

夜浩晨狡黠笑道：“国师刚有说什么，朕怎么记不得了。”

之后，两人便开始交谈九曲八卦阵的事，小慈听着没劲，便悄然离开了。

……

听完小慈的叙述，厉翎霜轻笑道：“小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夜浩晨一定会让我入宫，要立我为后。”

小慈吞吞吐吐的，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对不起，翎姐姐，我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当时他也是开玩笑说着，我也就当他像往常一样胡乱说的，并未怎么放在心上。直到那天你说要找他，我并担忧他当日所说的玩笑成真，如今，竟不曾想真的成真了。”

厉翎霜浅笑道：“傻丫头，这件事又岂是你能左右的，姐姐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担心。”

小慈道：“他真的准备要立后吗？”

厉翎霜笑着说出自己的看法：“立后只是一个说法，至于立谁为后，这便是一个重点了。据我所知，夜浩晨登基至今，除去已然逝去多年的皇后，后宫中仍有些地位的也就那么几位，长公主昭雪之母淑妃，二公主昭阳之母姚贵人，还有便是小皇子夜昭琦之母柳妃。尤其是这个柳妃，听闻当初后宫自皇后亡故，便是淑妃执掌六宫，这柳妃当时仅仅是淑妃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却不知怎么着，被夜浩晨宠幸了，最后还母凭子贵成了柳妃，与淑妃平起平坐。”

厉翎霜笑道：“按理说，夜浩晨子嗣不多，这皇后之位实际柳妃的希望最大，只是夜浩晨偏偏没有立其为后，非但如此，还要立圣齐曾经的废后为西图之后，你说夜浩晨的目的是什么？”

小慈微微摇头。

厉翎霜浅笑着继续道：“表面看他是在羞辱我，羞辱圣齐，甚至是北夷，自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针对啸天。可是，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忽视他是在利用我，利用瑶琴仙子的身份调动整个江湖纷争；利用圣齐废后的身份，成功挑起圣齐朝堂的愤怒；利用厉翎霜的身份，借此表达他对德宁的亏欠。或许他真的只是单纯地在为德宁之死而愧疚，所以才想利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

小慈摇头，道：“这不可能，姐姐，你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很荒谬吗？是，我承认，他有时的确很疯狂，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可他这么多都未立后，突然要立姐姐你为后，我不相信他是因为感觉自己对德宁有所亏欠，才有此行为。他这是在羞辱你，难道他不知他这么做若德宁泉下有知，只会更伤心吗？”

厉翎霜看着小慈，问道：“小慈，你知道他和德宁的事，是不是？”

小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顿时吞吞吐吐起来：“姐姐，你……你别胡思乱想……我也就这么随便一说，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厉翎霜还待问什么，小慈却匆匆离开了。

这让她心里的谜团越来越深。

……

原本以为封后之事会不了了之，即使不会，至少也要延后一段日子，却不想夜浩晨竟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决然地立其为后，并诏告天下，恢复其厉翎霜的身份。

厉翎霜拿着封后的圣旨，苦笑不已，而同时，因她的身份，立后之事也成了诟病，后宫中更是群起而攻之，将所有矛头都指向她。

厉翎霜只得一面小心应对夜浩晨，一面还要当心顾夕尘，另一方面还要分心对付后宫种种。

虽然她也曾在圣齐、北夷、东林后宫待过一段时日，对于宫廷争斗的种种伎俩心中有数，但之后她毕竟还是在江湖时日更长，虽可勉强应对，然无奈后宫总会出现各种问题，防不胜防。

柳妃原名柳惠儿，是淑妃的近身宫女，被夜浩晨临幸不久便怀有身孕，之后便被提为贵人。半年多以后，产下一子，取名昭琦，柳惠儿也母凭子贵，册封为柳妃，与淑妃平起平坐。对此淑妃恨之已久。

这些都是她从云苏、小慈等人口中打探后分析得知的。

柳惠儿原本指望夜浩晨立其子为太子，那她便可母凭子贵，一步登天，成为皇后并非难事。然她始料未及皇后突然变成了厉翎霜，且她还曾经是圣齐启陵帝的废后，柳惠儿如何心甘。

于是，柳惠儿便找到淑妃，决定与淑妃联手。

淑妃听完，冷笑不已：“柳妃你要本宫与你合作，联手对付凝香殿那位，柳妃，本宫没有听错吧？凭什么你觉着本宫会成为你的马前卒去惹怒皇上心尖上的人？”

柳妃轻笑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皇上心尖上的人是谁，别人不清楚，你我又岂会不知呢？凝香殿那位只怕也只是个替代者。”

淑妃笑道：“即使是替代者，也是皇上亲自寻来之人，那必定有他过人之处，至少对于皇上而言，这替代者也是有几分利用价值的。本宫又不傻，何苦平白惹恼了皇上？”

柳妃掩嘴失笑道：“姐姐说笑了。凝香殿那位虽是皇上亲自册封，但只怕皇上心中因着之前那位多少有些芥蒂，封后只怕也只为表达对那位的亏欠之情。”

淑妃冷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他的决策又岂是我等可以置喙的。妹妹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后宫不得干政。”

柳妃听后，脸色顿时惨白：“姐姐，本宫并非有意干政，只是这中宫之位本来便是姐姐的，姐姐在后宫德高望重，这皇后之位理应也是姐姐的，可如今却平白便宜了那厉翎霜，惠儿替姐姐不服。”

淑妃挑眉：“哦，你真这么认为？”

眼见淑妃脸色微微缓和，柳妃道：“惠儿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淑妃冷笑道：“你凭何认定本宫定会与你联手，这中宫之位本宫若有意，自己便可夺得，何须劳烦妹妹？”

柳妃脸色涨的通红：“姐姐说的是，是惠儿唐突了。惠儿知晓当年犯下大错，惹恼了姐姐，姐姐心底多少还是对惠儿有所怨恨的，为表惠儿的真心，惠儿愿将琦儿过继给姐姐。”

淑妃听后恼怒不已，冷哼道：“柳惠儿，本宫真没想到，为了对付厉翎霜，你居然连儿子也愿意拱手相让。呵……你这是在讽刺本宫没你得宠，还是讥笑本宫生不出儿子？”

柳妃急忙辩驳道：“姐姐你莫恼，惠儿并无此意，只是如今惠儿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来证明所言非虚，并无讥笑讽刺姐姐之意。惠儿若有言辞不妥之处，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不与惠儿计较。”

淑妃冷笑着看着她，最后还是含笑答应了柳惠儿的要求。

……

凝香殿。

厉翎霜看着对面端坐着饮茶的淑妃，心中微微疑惑。据云苏追查得知：三日前柳妃曾找到淑妃，两人更是密谈很久。

当时得知消息，厉翎霜虽心下好奇夜浩晨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但也未细细追问。如今淑妃却找上她，她倒有几分好奇，眼前这位淑妃究竟打算如何。

淑妃放下茶盏，缓缓开口，将柳妃前几日找她联手之事告知，说完，笑看厉翎霜：“不知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做？”

厉翎霜轻笑道：“后宫一向掌权的是淑妃，淑妃对于后宫之事想来也是了如指掌的，本宫如今虽为中宫之主，但淑妃你也看到了，本宫身子向来不妥，但不如还是由淑妃掌管这后宫之事，且不知是否会太过麻烦淑妃？”

淑妃微微惊讶了一下，但随即恢复神色，轻笑道：“能为皇后娘娘分担是臣妾的荣幸，只不过——”

厉翎霜浅笑道：“淑妃但说无妨。”

淑妃笑道：“皇后娘娘毕竟是后宫之主，若臣妾贸然行事，只怕会无端招来非议。”

厉翎霜心下了然，笑道：“淑妃不必担忧，这些本宫自有安排。只是淑妃突然将这些告知，不怕本宫怀疑你，而将矛头指向你吗？”

淑妃笑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然正如其他人所知，柳惠儿原是臣妾近身宫女，却不曾想她竟有一日勾引君王，还一朝得子，册封为柳妃，与臣妾平起平坐。这口气这几年始终堵着胸口，试问臣妾又怎会与其联手，自取其辱呢？更何况，她柳惠儿心中又有何打算，臣妾又岂会不知，其子过继给臣妾，只怕也只是个烟幕弹。”

厉翎霜道：“那淑妃的意思便是打算将计就计。”

淑妃笑道：“她柳惠儿如意算盘打得如此精明，但他人也不是傻子，索性将计就计。本宫倒要看看她柳惠儿如何接招！”

……

入夜，夜浩晨来到凝香殿，厉翎霜将此事告知，笑问：“不知皇上作何感想？”

夜浩晨淡笑道：“皇后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厉翎霜失笑道：“皇上此言就不怕臣妾误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