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浩晨挑眉，笑道：“喔……皇后以为是什么？”末了，又道：“其实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套，正如当初的约定，朕不会强求你成为朕的女人，同样，你若真想做什么，大可放手去做，至于我们彼此之间的称呼，也没必要如此疏离，你觉得呢？”

厉翎霜浅笑道：“直呼其名，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只怕是杀头的大不敬之罪，外面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抓我的把柄，好有机会把我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你这么一说，算是对我的特赦，还是想推我去死。”

夜浩晨大笑道：“放心，我若真想要你的命，大可不必选这样的方式，你也不必太过小心眼，有时疑心病太重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厉翎霜轻笑道：“你这算是给我的忠告吗？还是你想表明自己的立场，证明你的诚意？”

夜浩晨无奈笑着摇头：“你若要这样想，我亦无可奈何。想必我说我答应你的要求，立你为后，只是因为生活太过枯燥无聊，想看一场好戏，你也未必会相信咯？”

厉翎霜含笑看着他，道：“那我情愿相信你是因为德宁的原因才答应。”

听到德宁的名字，夜浩晨的脸色立刻刷白，微微有些恼怒，但稍瞬即逝，厉翎霜若不是一直紧盯着他的神色，这点细微变化或许就会错过了。

夜浩晨轻笑道：“你心底已经认定了，一旦认定就不可能会改变，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多作解释了。至于淑妃掌管后宫之事，就依你之言好了，毕竟现在你是皇后。”

厉翎霜微微皱眉，问道：“那柳妃之事，你怎么看？”

夜浩晨笑道：“无非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我不信这些你搞不定。”

厉翎霜失笑道：“可这两个女人却名副其实是你夜浩晨的，就算你不顾及她二人，那昭雪与昭琦呢，你也同样不管不顾吗？虽然他们现下还小，可难保他们会心下痛恨，这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夜浩晨不答反问道：“那你女儿呢？明明活在人世间，却不愿回到她身边，没有回到她父皇身边，却反而另嫁他人，你就不怕你的女儿会记恨你，不再认你吗？”

厉翎霜一愣，轻咬下唇，默然不语。

夜浩晨笑道：“其实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长大了，自然会懂得，即使不能谅解，那又如何，那时我们是否还完好地活在这人世间也是个未知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活好当下，何必去纠结于那些未知的将来，不累吗？”

厉翎霜道：“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将来我们做父母的没有办法替他们去决定，更没有办法摆布他们的人生，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是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这么残忍的做法你做得到，我却不能。”

她看着他，轻叹着：“或许是因为我只是个母亲。”

夜浩晨含笑点头，笑道：“很抱歉，我似乎开了一个不好的开头。至于淑妃与柳妃之事，你放手去做，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的一场好戏，后果由我兜着，所以，不必有任何负担。”

她看着他，问道：“夜浩晨，你究竟是专情还是薄情，或者是无情。你就不怕我把你整个后宫都搞得鸡飞狗跳吗？”

夜浩晨毫不在乎地淡笑：“那又如何？这后宫本来就不平静，我倒很好奇，她们能闹成什么样子！”

她平静地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夜浩晨，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你是不是真那么薄情，或者你根本没心。”如果不是这样，她不明白他为何可以做到如此绝情，甚至可以如此冷静地面对这些争宠纷争。

夜浩晨冷笑着：“时间久了，你会明白的。”

……

小慈入宫知道后，很是担忧，直嚷嚷着要找夜浩晨要求让自己入宫陪她，厉翎霜不愿小慈无端惹上祸端，断然拒绝了。

小慈急切问道：“你为什么总那么固执啊？”

厉翎霜无奈地失笑，对云苏道：“云苏，你们先下去吧！”

云苏带着一众侍婢离开，只剩她二人之时时，厉翎霜才笑着跟她解释：“傻丫头，姐姐这不是固执，只是有些事没必要把你也牵扯进来。”

小慈急道：“我又不怕惹麻烦，姐姐你不必替我担忧的。”

厉翎霜笑着摇头：“小慈，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姐姐知道你是好心，你是真心想帮我，可是有些事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的，何况现下的情况很乱，依你的身份，更加不适合参与其内。小慈，你可以不顾及自己，可以任性，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有疼你养育你的义父——福源王，王爷对你恩重如山，如若因为你的缘由而获罪，你忍心吗？姐姐也不希望你因为我而遭受什么委屈，这样，我的心也不会好受。小慈，我这么说，你可懂？”

小慈默默地听着，默默点头，轻声道：“对不起姐姐，是我太冲动了，我知道了。”

小慈出宫后便将此事告知了韩啸天等人，韩啸天听后静默不语，反倒是司徒英杰怒斥道：“我就说你没脑子，你还不承认，你就这么咋咋呼呼地进宫去找翎姐姐，还一副生怕其他人不知的模样，被后宫那帮女人知道，还不知如何编排姐姐？你这不是在帮忙，是在给大家伙贴乱？”

小慈怒道：“你聪明，那你干嘛不说个好法子出来，当初问你，你不也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吗？哦……现在反倒有脸来说我，训斥我了，怎么，看我好欺负，是吧？”

司徒英杰冷笑道：“胡搅蛮缠，蛮不讲理，你想推卸责任就推吧！”

“你——”小慈脸色涨得通红。

眼见剑拔弩张，福源王立马出声道：“小慈，你翎姐姐娘亲刚来府邸，还没好好招呼，你去厨房亲自下厨做几个好菜款待一下众人。”

小慈这才发觉屋内还有夏侯彦青和萧云雪二人，厉翎霜因为酷似萧云雪，是而小慈倒也认出其来，默默点头，随即离开。

……

夏侯彦青与萧云雪之所以会出现在福源王王府，最主要是因为司徒辰的关系。

萧云雪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女儿，提出想要进宫去照顾女儿，福源王听后，为难不已。

夏侯彦青道：“雪儿，这么多大风大浪她都经历过来了，到现在，她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别忘了，圣齐、东林、北夷，三国的后宫她都有待过，如今区区一个西图后宫，她能应付的。”

萧云雪摇头，道：“不，如今情况不一样。在圣齐之时，她至少还身怀武功，还有厉家和萧家的庇护，再加之影儿、洵儿等人的从旁辅助，再大的风浪她都不是一个人度过；在北夷，至少她是以北夷公主的身份存在，当时有姚太后和欧阳流星的庇护，另外还有曲殇这样的好人在暗中帮她；在东林，即使她失忆，不在记得当年之事，甚至一度武功被封，可至少她全然不知，即使后来恢复记忆，也有啸天；可如今在西图，你让她靠谁？她没有了武功，又不能如正常人一般行走，你让她一个人如何去应对后宫那些争斗？莫忘了，她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入宫为后？”

萧云雪想到这些，心疼不已：“我可怜的女儿，究竟要如何，老天才会真的眷顾你？”

“她不会有事的。”一直静默不语的韩啸天骤然开口，对萧云雪说道：“不必担忧，她不会有事。虽然现下我们还不清楚夜浩晨的目的，但只要他依然还对这场戏感兴趣，翎儿便不会有危险。”

夏侯彦青看着韩啸天，脸色微变：“依着你的意思，你们实在怀疑飞儿？”

韩啸天冷笑道：“连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在怀疑他，那其他人更加没理由不怀疑到他头上，不是吗？再者，这个世上如果要说谁的心机更深，这天下他夏侯飞称第二，只怕无人敢称第一了。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下手杀害，亲生父亲都可以暗中下令追杀的人，我真不敢想象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夏侯彦青浑身一震，的确，他和萧云雪一路上一直遭人暗杀，不得已他才现身找到司徒辰，在他的帮助下来到福源王王府。因为他深知，只要他们二人出现在厉翎霜身边，不管因着什么缘由，夏侯飞都不会再有进一步的行动。

韩啸天冷笑道：“其实有些话我想我也不用明说了，你有你的目的，我们也自有打算，只要你不从中干涉，翎儿自然不会迁怒于你。翎儿的脾气我想你也该清楚，若真惹恼了她，连我也不知她会做出些什么，而这世上，只怕到时也无人能阻止了她。”

夏侯彦青微恼：“你这算是个威胁我吗？”

韩啸天含笑道：“你若认为是，那便是吧！我只是想告诉你二人，翎儿的一切我都会顾及，不管她要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

萧云雪仍感觉坐立不安：“彦青，你就让我进宫去找翎儿吧，没有见到她，我总是放心不下的。”

夏侯彦青双眉皱起：“雪儿，指不定那丫头还记恨着，你若去了，只怕她会与你为难，你这又何苦呢？”

萧云雪哭着摇头：“不，彦青，是对是错我都认了，我不管她是否依然记恨，不肯原谅我，可是她是我的女儿，我已然对不起厉端，如今再不能对其不管不顾了。”

夏侯彦青轻叹着：“雪儿，那丫头的脾气就如当年的你，一样的倔。”

萧云雪含笑道：“是啊，知女莫若母，彦青，我该尽回做母亲的责任了。”

夏侯彦青最终耐不住萧云雪的百般恳求，无奈答应了她的要求，让福源王设法而为。

……

从御花园回凝香殿，当厉翎霜看见萧云雪时，顿时百感交集，恍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

最终还是萧云雪先一步开口唤她：“翎儿。”

厉翎霜这才缓过神来，吩咐殿内一切侍婢退下，待众人退下，见殿门关上，她才缓住心神，浅笑道：“娘，你怎么在这？”经过诸多事，她亦释然，萧云雪与夏侯彦青之事，毕竟是他们上一辈的事，她身为晚辈，实在不宜多加置喙，更何况，连父亲都不曾怪罪母亲，她这个做女儿的又有何理由去多加指责呢！再加之如今她也是一位母亲，更加深刻体会其中的心酸，是以也不再耿耿于怀了。

萧云雪一直以来女儿看到她一定会冷言相向，甚至有可能不理不睬，竟不想女儿不仅温言相对，还认她这个娘，一时喜极而泣：“翎儿，你……你……不怪娘了。”

厉翎霜浅笑嫣然：“母女俩哪来的隔夜仇，之前是翎儿这个做女儿的不懂事，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任意妄为，可如今经历了那么多，翎儿也明白了诸多道理，娘当年有自己的苦衷，女儿非但不谅解，还出言不逊，娘非但不怪罪，反而更加关心女儿，女儿实在不孝。”

萧云雪哪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自责，连忙道：“傻丫头，娘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如今你还能认娘，娘都欣喜万分。”眼光瞥到厉翎霜的双腿，顿感心疼不已：“翎儿，你的腿……”虽然之前曾从小慈那得知，可如今真正看到，萧云雪仍心痛不已。

厉翎霜浅笑着安慰她：“娘，你不要太过担心，女儿的双腿只是暂时失去知觉，只要细心调养，终有一天会恢复的。”

萧云雪半信半疑：“当真？”

厉翎霜哂然：“娘莫忘了女儿是药王谷谷神医的高徒，自小熟读医书，自是不敢肆意欺瞒，娘你就安心吧！”

转而，她又问道：“对了，娘，你怎知我在西图，还来这找我？”

萧云雪笑道：“西图封后之事早已传遍四国，娘不想知道都难，来这找你，倒是托了福源王的相助。”

厉翎霜微微颔首，心下了然笑道：“如今娘暂住福源王王府，有小慈他们的照顾，女儿也大可放心了。”

萧云雪笑道：“翎儿，娘想入宫来照顾你，可好？”

厉翎霜断然拒绝，道：“娘，女儿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你也该清楚，后宫之中一向波云诡谲，瞬息万变，何况这是在西图，女儿只怕会无端连累娘亲，到时只怕连女儿都救不了娘亲。”

萧云雪轻叹道：“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入宫陪伴你。这后宫向来尔虞我诈，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娘是心疼你，不放心你。孩子，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如今竟还是惹上这些事端，你让娘如何放下心中大石？”

厉翎霜哂然，最终拗不过萧云雪的一再要求，应下道：“那娘便留下，但只能是我们说好的七日，七日之后娘便要出宫。”

萧云雪笑道：“这是自然。”

厉翎霜突然问道：“娘，你告诉我实话，为何你们会突然出现在西图？不要试图欺瞒我，封后之事传的再快，若真如娘亲所言，要传遍四国，必定是需要一番时日的。可如今女儿封后之事传出至女儿封后仅仅十余日时间，娘亲却这么快得知，还赶来与女儿相会，若说其中没有蹊跷，女儿断然不敢相信。”

见萧云雪似乎打算出口反驳，厉翎霜又道：“莫要告知夏侯彦青在四国之内眼线遍及，这些消息他自是有法子知晓，这些女儿也懂，但依着夏侯彦青的性子，他绝不会希望娘来找女儿。我和他一向势同水火，他不会笨得让娘出现在女儿面前，娘，你告诉女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云雪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厉翎霜双眉微皱，问道：“是他在捣鬼，与你们为难是不是？”

萧云雪轻叹道：“翎儿，这也难怪他，彦青他当初如此对待你们，如今他已然有能力反击，依着他的脾性，怎可能轻易放过？”

厉翎霜冷笑道：“这算不算报应？”见萧云雪脸色微微惨白，她也稍稍缓了缓神色，笑道：“娘，你知道女儿性子如是，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厉翎霜轻笑道：“或许，夏侯彦青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夏侯飞会反击，应该是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有预料的，或许只是夏侯飞更加心狠手辣而已。”

萧云雪微微震撼：“翎儿，你……”怎么也未想到她会从厉翎霜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言语。

厉翎霜轻笑道：“娘，你何必那么惊讶，女儿不是傻瓜，一个人可以犯错，可以在同一个地方不断摔跤，可摔多了，麻木了，头脑也该是时候清醒了。有些事，经过时日的洗礼，只会渐渐清晰。”

萧云雪惊道：“翎儿，你……真的想开了？”

厉翎霜含笑点头：“想通了，看清了，明白了，也就不再纠结了。过去的始终都会过去，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女儿心里都明白。”

萧云雪含笑点头，问道：“你真的想好，不再改变？”

厉翎霜笑道：“娘，你会支持女儿的，是不是？”

萧云雪笑道：“傻丫头，只要是你的选择，娘相信你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然是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