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流星看着她的双腿，微微心疼：“翎儿，你的腿？”

“废了！”她淡淡地笑着回答，似乎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欧阳流星微微有些懊恼，当初在武夷山，他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困境，却没有能伸出援手，想到这些，他愧疚不已：“对不起！”

“这不关你的事。”她淡然笑着，“三哥，你有你的立场，我明白的。在那种场合下，除了我自己，没人可以救我。掉下悬崖，虽然武功尽废，双腿也废了，可至少我还活着，这么说来，老天已经算对我不薄了。”

她深呼一口气，自嘲道：“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么想来，我该是个有福之人才是。”

欧阳流星苦涩地开口：“你不该下山，不该继续这种生活的？”

她轻笑道：“三哥，你错了，我下不下山其实都不重要了。他们一早设定了这个局，等着我来跳，便是料定我没有丧生，已经将一切调查清楚。除非我是真的身亡，否则这个局我逃不掉。”

欧阳流星道：“曲殇知道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含笑点头。

厉翎霜是拿着当初姚太后给的令牌直接进入军营主帐的。

……

欧阳流星凝眉，对于厉翎霜的决定，不大苟同：“这摆明是陷阱，此举不妥。翎儿，谷神医他们便没有办法了吗？”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同意厉翎霜以身犯险。

厉翎霜浅然微笑，如今局早已设好，又岂是他们可以左右的，如果可以选择，她亦不愿去趟这趟浑水。

韩啸天出声道：“顾夕尘既然能对曲殇下毒，而目标直指翎儿，很明显，她自然将药王谷考虑在内，是而这毒只怕这世上只有她一人能解。”

欧阳流星恼怒不已：这一层他岂是没想到，只是不愿意去面对，总希望会有意外，可如今这一切被韩啸天道破，他除了无可奈何，还能如何。

欧阳流星如今只是一个王爷，并非一国之君，即使他是北夷的君主，只怕也拿顾夕尘无可奈何。

厉翎霜浅笑嫣然：“三哥，这么多大风大浪我还不是过来了，何况——”她深情地看了一眼韩啸天，“如今，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个人愿意陪我，哪怕一起疯。”

韩啸天与其相视一笑。

欧阳流星等人将一切看在眼底，欧阳流星终于也稍稍放下心来：“翎儿，有韩兄在，三哥自然可以放心，只是，那夏侯飞——”

她淡然笑道：“三哥不必担心，如果遇到他，我知道怎么处理。”

于是，厉翎霜、韩啸天和楚须道长三人便返回了摄魂居找顾夕尘。

顾夕尘仍要求单独见厉翎霜，众人无奈，只能答应其要求。

厉翎霜见到顾夕尘后，便直截了当道：“说吧，顾掌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这次又是用什么来交换？”

顾夕尘笑道：“果然够爽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厉翎霜不耐地皱眉，道：“闲话少说，切入正题！”

顾夕尘狡黠一笑，道：“欸……这怎么能算是闲话呢？怎么说好歹我们也算是见过聊过好几回了，应该可以算是朋友了吧！哪有你这样对朋友的，朋友见面不是应该好好叙叙旧的吗？”说完还故作无辜地眨眨眼。

厉翎霜冷讽道：“我们算是朋友？顾掌门，你不觉得这听起来很可笑吗？你有听说过哪个朋友是会伤害朋友，利用朋友的吗？还有，叙旧，我不觉得我们有这个必要。”

厉翎霜努力抑制住自己满腔的愤怒，道：“顾夕尘，既然你没设一个局都有你的目的，不如直接说出你这次想要如何？”她不想与她继续这样缠绕下去，曲殇的伤拖不得。

顾夕尘却似乎决定与她唱反调，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这次是有目的的呢？”

厉翎霜冷笑道：“难不成你是心血来潮，只是你闲来无聊之所为？”

顾夕尘呵呵笑道：“这个说法似乎也说得过去，那又如何？”

厉翎霜咬牙，问道：“那你如今究竟要如何才肯将解药给我？”

顾夕尘突然敛了神色，道：“是不是只要我说，你就会答应？”

厉翎霜道：“只要我能做到，答应你又何妨。”

顾夕尘笑道：“放心，你一定能办到，而且这世上只有你一人能办到。”

厉翎霜凝眉，不知顾夕尘又在打什么主意。

顾夕尘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带我回西图京城，去找夜浩晨，让他封我为西图国师。”

厉翎霜冷笑道：“顾夕尘，你未免太高看我了，你不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吗？西图国师，且不说你顾夕尘是否有这个资格去当这国师，你觉得就凭我如今的身份，夜浩晨凭什么会接见我，凭什么会听我的话，封你为国师？”

顾夕尘淡然一笑，道：“放心，我既然能说出这些，自然是有考虑到你所说的这些因素。要想见夜浩晨，无需你亲自出马，你莫忘了，你还有个福源王可以从旁协助。至于夜浩晨是否会答应你的所求，我敢打包票，他一定会答应。”

厉翎霜好笑道：“你哪来的自信？他凭什么会答应？”

顾夕尘看着她的眼睛，道：“就凭你是德宁公主最爱的翎姐姐。”

厉翎霜顿时脸色惨白。

最终，厉翎霜还是答应了顾夕尘的要求，她将解药交给了楚须道长，于是，楚须道长带着解药去救曲殇，而韩啸天则陪着厉翎霜和顾夕尘回京。

一路上，他们都万分小心。

……

快到京城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韩琦，韩琦告诉他们夜浩晨今日在国内大肆动土，说要建一所极致奢华的殿宇供仙人居住。

韩琦道：“莫非这顾夕尘真是夜浩晨的人，若不然，这供仙人居住的殿宇如何解释？”

厉翎霜也是一头雾水。

韩啸天道：“我也怀疑，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切都是惘然。”

韩琦看着厉翎霜，问道：“你呢，怎么说？”

厉翎霜微微摇头，道：“眼下情况似乎比我们想象地要复杂地多，顾夕尘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夜浩晨那是不是又只是恰巧之为，我们都不得而为之。”

韩琦颔首，道：“这个可能也没错，但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被她牵着鼻子走？”

厉翎霜淡笑摇头，道：“如果真如她所言，只要我开口，夜浩晨自然会答应我的要求，我便有把握脱离顾夕尘的掌控。”

韩琦扬眉：“怎么说？”

厉翎霜笑着解释：“既然顾夕尘一直说夜浩晨会看在德宁的面上答应我所有的要求，也就是说对于德宁的死，夜浩晨有脱不开的该系，也因着这一层的缘由，他心有愧疚，会答应我的要求，算作作为德宁的补偿。既然如此，如果我要他站在我们这一边，想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韩琦问道：“自始至终你都觉得背后之人不是夜浩晨？”

厉翎霜摇头，笑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如果早就知道，我又怎会容得顾夕尘如此这般折腾？”

韩琦听不明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啸天解释道：“翎儿的意思是，不管顾夕尘背后之人是否如我们所猜测的那样，是夜浩晨或是夏侯飞，或是其他人，我们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试探一下夜浩晨，如果顾夕尘真是他的人，我们自然有办法从中看出端倪；但如果不是，而他又确实觉得有愧想补偿，必然会站在我们这边。”

韩琦了然道：“那如果他要你进宫，你也答应？”

厉翎霜笑道：“韩琦，一个心死的人，你觉得他若要我进宫，目的会是什么？”

韩琦皱眉：“除了利用，还能什么？”

厉翎霜笑道：“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韩琦冷哼道：“那你又怎知他已然心死？”

厉翎霜笑道：“他的心究竟有没有死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如果他真的爱德宁，必然不会伤害我，即使真的利用我，只怕也是做戏给某些人看。”

韩琦道：“莫非你还想为德宁报仇。”

厉翎霜淡笑道：“我只是想查出真相，我不想德宁死的不明不白。”

……

另一边，顾夕尘趁众人睡下，偷偷去约见了背后之人。

顾夕尘拱手，一改以往的嬉皮笑脸：“主人，一切都很顺利。”

黑衣人点头，道：“很好，一切按计划行事。”

顾夕尘支支吾吾了半天，道：“主人，属下曾问过她一些事，她说……”

黑衣人凝眉，问道：“都说了些什么？”

于是，顾夕尘便将之前她与厉翎霜的种种对话告知了黑衣人，说完，问道：“属下知道越距了，但是从她的回答不难看出，她依然是在乎的，如若不在乎，她不会将这一切牢记心中。”

黑衣人轻叹道：“她是恨！”

顾夕尘淡笑道：“没有爱哪来的恨，她恨的越深，就说明爱的越深。如果没有恨，也就说明这个人在她心里，甚至生命中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黑衣人苦笑道：“夕尘，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顾夕尘笑道：“如果夕尘能遇到这样的男子，大抵是这辈子最珍视的，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又怎会傻傻地推开这一切呢？”

黑衣人含笑摇头：“你终究不是她，倒是我强人所难了？”

顾夕尘微微皱眉，道：“主人，我不明白，为这样一个女子值得呢？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为她值得吗？”

黑衣人听后，立马冷下脸来，怒斥道：“夕尘，你越距了。”

顾夕尘道：“属下知错，可是主人，我们费劲心思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难道要因为她而功亏一篑吗？”

黑衣人愤怒地一掌击中她胸口，顾夕尘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黑衣人冷冷道：“顾夕尘，你最好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过问我的行踪和计划，还有，不要妄想伤害她，否则我第一个不会饶过你。”

说完留下伤重的顾夕尘，自己返回客栈找到厉翎霜所在的房间，偷偷地看了她几眼，随后轻叹着离去。

黑衣人一走，厉翎霜便睁开了双眼，她缓缓坐起，脸上的神情仍是淡淡的：五哥，真的是你吗？我猜对了是吗？顾夕尘背后之人就是你？还是说你只是碰巧在这小镇上？

呵……

她轻笑着，这么可笑的借口连她自己都难以说服，更何况是其他人。

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依然不能阻止她的计划。

她要去找夜浩晨，去弄清德宁逝世的真正缘由。

……

回到京城，在福源王的帮助下，厉翎霜见到了夜浩晨，夜浩晨听完她的说法后，大笑着问道：“何以见得朕一定会答应？”

厉翎霜淡笑道：“我的确没有这个把握，可有人偏有这个自信，没法子，我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夜浩晨挑眉：“顾夕尘？”

厉翎霜笑道：“看来你们两个果然可以算是心有灵犀，我不说，你便猜到。”

夜浩晨淡笑着摇头：“你这是在挖苦我吗？你明里暗里意思都很明白了。如此一说，莫不是让朕亲口答应你的要求。”

厉翎霜笑道：“其实我也很纳闷，她顾夕尘凭什么认定你一定会答应，除非——”

“除非她是朕的人。”夜浩晨轻笑着接下她的话，“言下之意，已然认定她是朕的人，莫非你也怀疑这一系列的局也是朕所设。”

厉翎霜听其这么一说，反而放下心中疑惑，笑道：“我也很好奇，但不知今日你是否会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夜浩晨笑道：“设局之人既如此费尽心思，朕若就此解开谜底，岂不是有意拆台，岂不没意思？”

厉翎霜轻笑着扬眉：“如此说来，你也对这个局有兴趣，至少有兴趣旁观，是与不是？”

夜浩晨道：“有戏可看，何乐而不为？”

厉翎霜浅笑嫣然：“旁观虽可置身事外，可若想知晓其中的乐趣，哪比得上身临其境。莫非也有你夜浩晨担忧恐惧之事？”

夜浩晨大笑道：“你若想以激将法引我入局，大可不必，你应知晓，若是我夜浩晨决定之事，绝无更改。”

厉翎霜嘴角微扬：“如此肯定？”

夜浩晨笑道：“未必。”

厉翎霜疑惑道：“此话怎讲？”

夜浩晨道：“朕若应了你的要求，你若不答应朕一个要求，这声音朕岂不亏本？”

厉翎霜笑道：“好说。”

夜浩晨道：“朕要你入宫为后，入住凝香殿。”

虽然厉翎霜有想过夜浩晨会以此来威胁羞辱她，却不想他会要她入宫为后，入住的凝香殿恰是那所大肆动土，奢华极致的宫殿。

厉翎霜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含笑反问：“入宫为后，不知要以何种身份，西图医圣林姑娘吗？”

夜浩晨摇摇手指，笑道：“非也！朕要你恢复身份，以瑶琴仙子厉翎霜的身份入宫为后。”

厉翎霜冷哼道：“夜浩晨，你这个如意算盘会不会打得太响了些？你是在嫌弃这局不够精彩，想引更多人入局吗？”

夜浩晨道：“设局之人既然想暗着来，可朕偏要让这局透明化，有更多人加入，那人自会有所顾忌，游戏也会更好玩，你说是不？”

厉翎霜咬牙，冷笑不已：“夜浩晨，你真无耻。”

“彼此彼此。”夜浩晨轻笑道，“你不是也正想借此机会入宫为德宁报仇吗？朕给你这个机会，你不是应该很乐意的吗？”

厉翎霜冷眼瞧他，道：“世人皆知厉翎霜曾为圣齐启陵帝废后，你要立其为后，一众大臣那你待如何？”

夜浩晨笑道：“朕身为一国之君，若这番小事都搞不定，岂不笑话？”

厉翎霜微恼着只能应了他的要求。

……

福源王府。

众人听了厉翎霜的一番话后，皆恼怒不已。

福源王恍然道：“本王原本还好奇不已，莫名其妙就说要建凝香殿，供仙人居住。百官进谏立新后，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上亦无任何回应，原不想他竟存了这份心思。”

小慈微恼道：“有他这么欺负人的吗？不行，翎姐姐，这口气我实难下咽，我去找他。”

厉翎霜拉住她，笑道：“你去找他做什么？质问他为何这般羞辱我？还是要他收回成命，别再发疯？”

小慈脸色涨红：“他如此这般蛮横无理，难道我们就这么傻傻被人欺负吗？”

厉翎霜笑着安慰她：“傻丫头，他是一国之君，你要如何向他讨回公道？何况，如他之言，我确实也想查清德宁之死，为她讨个公道，这件事你不方便插手，可我不同。”

司徒英杰道：“以瑶琴仙子的身份入宫为后，明摆着告诉世人圣齐启陵帝曾经的皇后，北夷的纤羽公主还在人世，换句话说，麒麟宝藏之谜仍有望解开。夜浩晨此番行为，若说只是为了羞辱与好玩，只怕说不过去。”

小慈冷哼道：“他就是个疯子，没什么可奇怪的。”

厉翎霜淡笑不语，只是转而对福源王道谢：“王爷，此番还多谢你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