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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戴面纱的房客

作者:(英)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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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考虑到福尔摩斯先生活跃于侦探界已有二十三年之久,而这期间有十七年我有幸和他并肩合作,负责记录案件侦破的经过,那么,我手头上掌握着数不胜数的素材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对我来说,问题不在于如何去发掘素材,而在于如何从中筛选。在书架上堆着一长排逐年记录的案件卷宗,文件递送箱里塞的也尽是各种各样的文档,这些不管是对于研究犯罪的人,还是对于猎奇维多利亚时代晚期社会以及官员丑闻的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对于后者,我可以说,凡是那些深感苦恼从而来信央求,不要伤及其家族声誉或者不要毁坏其先祖的威望名节的,都大可放心。我朋友福尔摩斯独具的谨慎态度和高度的职业道德,对于我选择回忆录这些素材时依然起着作用,同时我也绝不会滥用别人对我的托付。然而,对于近来有人妄图攫取并销毁这些文件的举动,我是坚决反对的。这些不法行为的指使者是谁,我们早已知晓,我有权代表福尔摩斯先生宣布,如果再发生类似行为,所有秘密——不论涉及的是政客、名门望族,还是贪婪之徒——全部都将公之于众。对此,至少有一个读者应该心里明白。

再者,也没有理由认为,在每一起案件中,福尔摩斯都有机会展示他那独具的洞察力和观察分析的能力,这些我在回忆录中曾经不遗余力地描述过。有的时候他不得不费很大力气去破解疑惑,但有时也得来全然不费工夫。而往往那最令人惊骇的人间悲剧,却是那些最不给他展示个人才能机会的案件,现在我要叙述的就是这样一个案子。我稍稍改换了姓名和地点,除此之外,都是真人真事。

那是在1896年年底的一天上午,我收到一封匆忙写就的便条,写便条的人是福尔摩斯,便条中邀我一同前往。赶到约定地点后,只见他坐在烟雾缭绕的屋子里,他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房东模样的老太太,上了年纪、体形发胖、满脸慈祥。

“这是麦利娄太太,家住南布利克斯顿区。”我朋友挥了下手,说道。“麦利娄太太对吸烟并不反对,华生,你可以尽情享受你那吞云吐雾的嗜好。麦利娄太太要讲一桩有趣的事儿,这事儿可能还会有所进展,那么你在场将会是有用的。”

“如果我能帮忙的话——”

“麦利娄太太,你知道,要是我去拜访郎德尔太太的话,我希望有个见证人在场。在我们来之前,先对她讲明这一点。”

“上帝保佑你,福尔摩斯先生。”客人说道。“她是非常急着要见你的,你就是带上全教区的人她也不在乎。”

“那我们今天下午早点去。在动身之前,我们得确保所掌握的事实准确。我们把这件事再合计一遍,这有助于华生医生掌握案情。你刚才说道,郎德尔太太租住你的房子已经有七年光景了,而这期间你只有一次看见她的面容。”

“我对上帝发誓,我宁愿一次也没有看见过!”麦利娄太太说。

“我想,是严重的毁容吧。”

“福尔摩斯先生,那简直不是张人的面孔。就是那么怕人。有一次送牛奶的人看见她在楼上窗口张望,送奶人吓得连奶桶都扔了,弄得前面花园牛奶泼了一地。这都是因为她那张脸。有一次在她未察觉时,我碰巧看见了她的脸,她就立刻蒙上面纱了。然后她说:‘麦利娄太太,现在你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老是不摘去面纱了吧。’”

“你了解她的过去吗?”

“一点儿也不了解。”

“她刚来的时候有什么介绍信吗?”

“没有,但她有的是现钱,大把的现钱。预交的一季度房租立马就放在了桌上,而且也不讲价钱。这年景,像我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怎么能拒绝这样难得的机会呢?”

“她有没有讲,为什么选中你的房子?”

“我的房子离马路远,比别的大多数出租房子更僻静。另外,我只收一位房客,我自个儿也没有家眷。我猜她大概试着找过别的房子,而我的房子最合她心意。她一心想的是不受打扰,她不吝惜钱。”

“你说她来了以后自始至终从未露出过脸,除了那次不经意间。这倒真是怪事一桩,甚是怪异。难怪你要求把这事查一查了。”

“不是我想要查,福尔摩斯先生。对我来说,只要能拿到房租,我就心满意足了。没有比她更安静、更省心的房客了。”

“那又是怎么成了问题的呢?”

“她的健康状况,福尔摩斯先生。她看起来日渐消瘦,而且她心头有沉重的包袱。有时候她大喊‘救命,救命啊!’有一次我听她喊‘你这个没人性的畜生!你这个魔鬼!’当时是在夜半时分,哭喊声清清楚楚地在宅子里回响,吓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找她了。‘郎德尔太太,’我说,‘要是有什么事让你身心煎熬,你可以去找牧师,还有警察,他们总该可以帮你吧。’‘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找警察!’她说,‘牧师也改变不了过往的事儿。但是,在我死之前要是有人能知道我心里的事儿,那我也许会稍感宽慰些。’‘哎,’我说,‘要是你不愿找正式警察,还有一个报纸上登的、当侦探的那个人’——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她呀,一听就激动得蹦了起来。‘对,这个人正合适。’她说,‘我怎么就没想起来他呢!麦利娄太太,快把他请来。要是他不肯来,那你就说我是马戏班子郎德尔的妻子。你就这么说,然后再给他看看这个地名:阿巴斯·巴尔哇。’这个字条儿就是她写的,阿巴斯·巴尔哇。她说,‘如果他就是我所了解的那个人,见了地名他一定会来。’”

“是一定要来的。”福尔摩斯说。“好吧,麦利娄太太。我先跟华生医生谈谈,可能要谈到午饭时间。大约三点钟我们就可以到布利克斯顿区,到你家中。”

我们的客人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一拽一拽地挪出了门——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她走路的姿势了。她刚一出门,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一头扎进屋角里那一大堆摘录册中去翻找。很快只听得见翻书页时的沙沙声,然后又听见他满意地咕哝了一声,原来是翻到要找的东西了。他兴奋极了,都顾不上站起来,像一尊怪佛一样坐在地板上,两腿盘卧,身旁堆得满是厚厚大大的书,膝盖上还摊开着一本。

“这个案子当时就让我很头疼,华生。这里的旁注可作证明。我承认我虽解决不了这个案子,但我深信验尸结果是错误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阿巴斯·巴尔哇悲剧?”

“一点儿也不记得了,福尔摩斯。”

“可你当时是和我一起去的。不过,我个人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了。因为案子没有什么定论,而当事人也从未请我帮忙。对了,要不要看看案件记录?”

“能不能把案子的要点先说一说?”

这倒不难。听我一说,你也许就会想起来当时的情形。郎德尔这个姓在当时可是家喻户晓的。他是沃姆韦尔和桑格的竞争对手,桑格可是当年最大的马戏班子。不过,有证据表明,在临出事之前,郎德尔已经变成嗜酒如命的酒鬼了,而他本人和他的马戏班子都在开始走下坡路。他的马戏班子在伯克郡的一个叫阿巴斯·巴尔哇的小村子过夜停留时,发生了这个惨剧。他们是在前往温布尔顿的半道上,走的是陆路,当时只是宿营,而不是演出,因为村子太小,演出不合算。

马戏班子里有一只北非雄狮,名叫撒哈拉王。郎德尔和他妻子平日里习惯了在狮笼内表演。你看,这里有一张他们演出时的照片,从照片中可以看得出郎德尔是一个五大三粗、野猪般模样的人,而他妻子却是一个相当优雅体面的女人。在验尸时有人宣誓作证说,当时狮子已显现出一些危险的征兆,但人们总是由于天天接触狮子从而麻痹大意,压根儿就没有理会这些情况。

郎德尔或他妻子,通常是在晚上去喂狮子。有时一个人去,有时两人一起去,但从来不让别人去喂,因为他们觉得,只要由他们专门去喂食,狮子就会把他们当作恩人从而不伤害他们。七年前的那天夜里,他们两人一起去喂狮子,随后惨剧就发生了,原委始末至今仍是一个谜。

“将近午夜时分,整个宿营地的人,都被狮子的阵阵怒吼和女人的声声尖叫给惊醒了。马夫、马戏演员纷纷从各自的帐篷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灯笼,借着光线,只见一片惨状。郎德尔趴在离笼子十来米远的地方,后脑向内塌陷,头皮上有深深的爪印。狮笼大门敞开着,离狮笼门不远,郎德尔太太卧倒在地,狮子蹲在她身上咆哮怒吼。她的脸被撕扯得血肉模糊,谁也没想到她还能活下来。在大力士李奥纳多和小丑格里格斯的带领下,几个马戏演员用长竿子将狮子赶开,它一下跳回狮笼,大伙就立刻去把笼门关上。但狮子是如何从笼中逃脱的,却无人知晓。据猜测,两人是打算进到笼内,但刚一开门,狮子就跳了出来扑倒了他们。证据中,再无让人感兴趣的地方,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那女人在被抬回宿营篷车的途中,在昏迷中她总是喊道‘胆小鬼!胆小鬼!’直到六个月以后她才恢复到能作证的程度,但郎德尔的尸检早就照常进行了,判决结果理所当然就是意外身亡。”

“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我问道。

“可以这么说。案子中总有那么一两个疑点,让伯克郡警察局年轻的埃德蒙警官百思不得其解。他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后来他被派往阿拉哈巴德去了。我之所以介入这个案子,就是因为他来拜访过我,抽了一两袋烟,顺带谈起了这个案子。”

“那人是不是瘦瘦的、黄头发?”

“正是。我就知道你很快就会回想起来的。”

“那困扰他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和我对这个案子的结果都心存疑虑。很难想象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从狮子的角度来设想吧。它被从笼中放出,它去干什么了呢?它向前跳了六、七步,到了郎德尔面前,郎德尔转身就跑——爪印在后脑勺——但是狮子把他重重扑倒。紧接着,狮子非但不往前逃走,反而转身直奔向笼子边的郎德尔太太。狮子把她扑倒,撕咬着她的脸。她在昏迷中的叫喊,好像是说她丈夫背弃了她。但当时这个可怜虫自身都难保,还能帮得了她吗?你看出破绽所在了吧?”

“不错。”

“对了,还有一点。仔细思量,我终于想起来了。有证据表明,就在狮子咆哮、女人尖叫的同时,还有一个男人也失声惊叫了。”

“那人当然是郎德尔了。”

“如果他的颅骨已经内陷,大概是很难再听见他的叫声。至少有两个证人谈到,有个男人的叫喊声混杂在女人的尖叫声中。”

“我认为在那时全营地的人都会在叫喊,至于其他疑点,我倒有一种解释。”

“我洗耳恭听。”

“他们两人是在一起的,当狮子从笼中逃脱时,他们离笼子有十来米远。郎德尔先生想转身逃走,却被狮子扑倒在地。他的妻子想冲入笼子关上笼门,那是她唯一能够避难的地方。她朝笼子奔去,刚要到笼子门口,狮子跳过去把她扑倒。她恨她丈夫转身逃走从而助长了狮子的狂虐,如果他们和狮子针锋相对,也许会制服它。因此她喊道‘胆小鬼!’”

“妙极了,华生!但仍有瑕疵。”

“有什么瑕疵,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两人都在离笼子十米开外的地方,那狮子是怎么从笼中出来的呢?”

“会不会是他们的某个仇人给放出来的?”

“那为什么狮子平时跟他们一起玩耍,跟他们在笼内表演,这次却残忍地攻击了他们呢?”

“也许那个仇人事先故意惹怒了狮子。”

福尔摩斯沉思良久。

“哦,华生,有一点对你的推论有利。那就是郎德尔有不少仇人。埃德蒙对我说,他醉酒之后便性情暴虐。这个五大三粗的暴徒,逢人便骂,见人就打。我想,刚才客人提到,郎德尔太太夜里哭喊着‘魔鬼’,我料想她准是梦见她那死去的丈夫了。但不管怎么说,在获悉真相以前,咱们的猜测都是没用的。好吧,华生,食橱里有冷盘山鸡,还有一瓶勃艮地白葡萄酒。在咱们开始这次不同以往的走访之前,先补充点精力吧。”

当我们乘坐的马车停在麦利娄太太家门前时,只见她那臃肿的身躯正堵在门口,门是敞开的,那是一座简陋而宁静的宅子。显然她的主要用意是怕失去一位难得的房客,所以她在带我们上楼之前,先嘱咐我们千万不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会让她失去这位房客的事情。允诺她之后,我们就随她走上一个铺着破旧地毯的直式楼梯,然后被领进了那位神秘房客的房间。

那是一间通风不好、发了霉的、令人窒闷的房子,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因为主人从不出门。这个女人,由于命运的捉弄,从一个习惯于把动物关在笼子里的人,变成一个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了。她坐在阴暗的屋角里的一把扶手椅上。多年不活动,她的身材不再窈窕了,但那身材当年肯定是非常曼妙的,直到现在也依然丰满动人。她戴着厚厚的深色面纱,面纱剪裁得较短,露出迷人的双唇和圆润的下巴。可以想象,她以前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她的声音也是同样的圆润动听。

“福尔摩斯先生,我的姓氏对你来说并不陌生。”她说。“我想你听到这个姓之后一定会来的。”

“如你所言,郎德尔太太,尽管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认定我会对你的案子感兴趣。”

“我恢复健康以后,当地的侦探埃德蒙先生曾找我谈过话,我听他说起的。我对他没有讲实情。兴许当时讲实情更明智一些。”

“通常情况下,讲实情是比较明智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对他有所隐瞒呢?”

“因为我的话事关另一个人的命运。我明知他是个一文不值的人,但我还是不愿因为毁了他而感到良心不安。我们的关系曾经是如此接近——如此接近!”

“现在这个顾虑打消了吗?”

“是的,我所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方呢?”

“因为还有一个人要顾虑。这个人就是我自己。我受不了警方传唤审讯所带来的满城风雨。我将不久于人世了,我想死个清静。可我还是想找一个能明断事理的人来,把我梦魇般的经历告诉他,这样在我撒手人寰后,真相也能大白于天下,而事实真相也会被世人谅解。”

“太太,你抬举我了,我实不敢当。我也是一个负有社会责任的人,我不能承诺,在你说完以后我一定不会报告给警方。”

“这一点儿也不为过,福尔摩斯先生。我很了解你的为人和你的办案风格,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拜读你的事迹。读书看报是命运留给我唯一的慰藉,因此,这世间发生的事儿很少有我落下没有读过的。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愿意碰碰运气,不管你会不会利用我的不幸。说出来我就会心安一些。”

“那我和我的朋友愿意听听。”

那妇人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男人的相片。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他是个职业杂技演员,身形健美,相片中他那健硕的臂膀抱在凸起的胸肌前,浓密的胡须下嘴角绽出一丝微笑——这是多次征服异性者得意自满的笑。

“这是李奥纳多。”她说。

“李奥纳多,就是作证的那个大力士吗?”

“正是。再瞧这张照片——这是我丈夫。”

这是一张丑陋狰狞的脸——一个人形猪猡,或者不如说是人形野猪,因为在凶残方面后者更让人心生畏惧。人们可以想象他那张令人生厌的嘴在雷霆大发时吧嗒吧嗒、唾沫乱飞,也可以想象他那双凶神恶煞的小眼睛中射出的满是恶毒的目光。无赖,恶棍,禽兽——这些都清清楚楚地刻在他那下颌肥硕的大脸盘子上了。

先生们,这两张照片可以帮助你们了解我的经历。我是一个在锯末上长大的贫苦马戏演员,十岁前就已经表演跳圈了。在我长大成人后,这个男人就爱上我了——如果他那种情欲还可以称之为爱的话。命运的捉弄,我成了他的妻子。从那一天起,我就生活在地狱里,而他就是蹂躏我的魔鬼。他对我的虐待,马戏班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还背着我去找别的女人。我稍有怨言,他就把我捆起来用马鞭抽打。大伙都同情我,也都厌恨他,但他们有什么法子呢?他们都怕他,所有人都怕他。因为他在任何时候都是凶神恶煞般似的,喝醉时就更像是一个歹毒的杀人犯。因为动辄就打人和虐待动物,他屡次受到传讯,但他有的是钱,他不怕罚钱。一些好的演员都弃我们而去,马戏班开始走下坡路。全靠李奥纳多和我,再加上那个丑角小格里格斯,才勉强维持着这个马戏班子。格里格斯这个可怜虫,他没有多少可乐的事儿,但他还是竭尽所能,不至于让马戏班子散伙。

后来李奥纳多越来越走近我的生活。你们看见他的外表了,现在我算是知道,在这个强悍的身躯里有着多么卑怯的灵魂,但是跟我丈夫相比,他简直就是天使。他怜惜我,帮助我,后来我们的亲近变成了爱情——刻骨铭心的、炽烈旺盛的爱情,这是我梦寐以求却从不敢奢望企及的爱情。后来,我丈夫对我们起了疑心,但我觉得他是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胆小鬼,况且李奥纳多是他唯一心存忌惮的人。他用他特有的方式报复,那就是变本加厉地折磨我。有一天夜里李奥纳多听到我的惨叫后,径直来到了我们篷车的门口。悲剧差点儿就在那晚上演,过后我的情人和我都觉得早晚会出乱子。我丈夫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得想办法除掉他。

李奥纳多头脑灵活、计划周详。是他出的主意。我不是把责任往他身上推,因为我情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走。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我们做了一个棒子——是李奥纳多做的——棍子上镶了个铅头,在铅头上他安了五根长长的钢钉,钉尖朝外,正像张开的狮爪。他用这棒子给我丈夫致命一击,然后再造成是逃出笼的狮子杀死他的现场假象。

那晚天色一片漆黑,和往常一样我跟我丈夫去喂狮子,锌皮桶里装着生肉。李奥纳多隐蔽在我们去狮笼必经的大篷车的拐角上。可他动作太慢,我们已经走过去了,他还没有下手。但他悄悄跟在了我们背后,随后我听见棒子击碎我丈夫颅骨的声音。一听见这声音,我的心欢快地跳了起来。我蹦了上去,打开了笼门闩。

“接着就发生了可怕的事儿。你们大概听说过狮子这种野兽特别善于嗅出人的血腥味,人的鲜血让它异常兴奋。出于某种特异的本能,那狮子立刻就知道有人被杀死了。我刚一松开门闩它就跳出来,立刻扑到我身上。李奥纳多本来有可能救我——如果他冲上前来用那棒子猛击狮子,也许会把它吓退。但他显然是吓破了胆。我听见他吓得大叫,紧接着看见他转身逃走。这时狮子凌厉的牙齿朝我的脸咬了下去。它那又热又臭的气息已经让我昏厥,几乎让我失去了知觉。我一边用手掌拼命想推开那个腥气腾腾的血盆大口,一边高呼救命。当时我觉得整个营地一片骚动,恍惚间看见很多人一片慌乱。后来我只知道有几个人:李奥纳多、格里格斯,还有别人,把我从狮子爪下拽了出来。福尔摩斯先生,这就是我当时最后的记忆,此后几个月我一直昏睡不醒。等我苏醒之后,在镜子里瞧见我的模样时,我是多么地诅咒那头狮子啊!——不是因为它夺走了我的美貌,而是因为它没有夺走我的性命!福尔摩斯先生,当时我只剩下一个愿望,我也有足够的钱去实现它。那就是用面纱遮住我那张可怕的脸,不让人看见,然后再住到一个没有熟人能找得见的地方去。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事儿,我也这样做了。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受了伤的动物,爬进洞穴里去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就是尤金尼亚·郎德尔的归宿。”

听这位妇人讲述完她的不幸,我们缄默无语,静静坐了一会儿。福尔摩斯伸出他那长长的胳膊,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流露出对他来说十分罕见的深切同情。

“可怜的姑娘!”他说道,“可怜的人呐!命运无常,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啊!如果来世没有报应,那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残酷的玩笑。可那个李奥纳多后来呢?”

“我后来再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他的音讯。也许我不应该这样恨他。因为与其爱着我,还不如去爱上我们走南闯北用来表演的那个狮口余生的畸形儿呢。但一个女人的爱不是那样容易摆脱的。当我在狮子的利爪下时,他仓皇逃走;在我最需要他时,他弃我而去,但我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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