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就向警察求助吧。”

“不好。在关键时刻我会找埃瑟尔尼·琼斯。他这人不错，我不想影响他的工作。既然我们已经了解这么多了，我很想自己干完。”

“那我们就刊登广告吧，向码头主询问‘北极光’号的消息。”

“那就更糟了。那些恶棍就知道我们正穷追不舍地捉拿他们，他们就会逃到国外了。现在他们也很有可能已经离开英国。但是只要他们觉得很安全，他们就不会急着走。琼斯的行动对我们还是有利的。因为他对这件案子的观点每天都在日报上刊登，坏蛋们一定认为所有人都走错了方向，他们还很安全呢！”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我们快到密尔班克监狱时，我问道。

“乘马车回家，吃个早餐，然后睡一小时。今晚我们很可能还得侦察。马夫，请在电报局停一下！我们得把托比留在这儿，以后可能还用得上它。”

我们走进彼得大街的邮局，福尔摩斯发了一封电报。

我们回到车上，他问我：“你想我是给谁发电报？”

“想不出来。”

“你记得我在杰弗逊·侯波案件中雇的贝克街的小侦察队吗？”

我笑道：“当然。”

“这又是他们大显身手的地方。如果他们找不到，我还有其他办法，但我想先试试他们。那封电报是给我那脏兮兮的小队长维金斯的，我估计不等我们吃完早餐他和小伙伴们就来了。”

八九点钟的时候，忙了一夜的我感觉特别疲惫。走路也有点儿腿软，身心俱疲。我没有福尔摩斯对工作的那种热情，也不把案件看作抽象的理论问题，至于巴塞洛缪·舒尔托的死，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对谋杀他的凶手也没有什么厌恶之感。但是宝物就另当别论了。那些宝物，或者其中一部分，是属于摩斯坦小姐的。要是有机会找回它们，我甚至不惜牺牲生命。真的，如果我能找到它，她就永远离我而去了。然而，被类似这种东西影响了的爱情也就变得狭隘而自私了。如果福尔摩斯能找到凶手，我也就有了比现在多十倍的动力去找宝物了。

在贝克街的家中洗了澡，换了衣服，我的精神又好起来了。我下楼时，发现早餐已经摆好了，福尔摩斯正在倒咖啡。

他指着一张摊开的报纸笑着对我说：“看看这儿，那个精力旺盛的琼斯和那个庸俗的记者已经给这案子下定论了。你也被这案子搅得够呛了。还是先把你的火腿和煎蛋吃了吧。”

我从他那儿接过报纸，那条简讯的题目为《上乌德的奇异命案》。

“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上乌德樱池小筑别墅的主人巴塞洛缪·舒尔托在房间遇害，显然系谋杀。据本报消息，舒尔托先生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从他父亲那儿继承的价值连城的印度宝物失窃。死者的弟弟撒迪厄斯先生和前来拜访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首先发现该命案。幸运的是著名侦探警官埃瑟尔尼·琼斯恰好在上乌德警察局，命案发生半小时内就赶到现场。他训练有素，经验丰富，一到现场就发现了破绽。死者的弟弟撒迪厄斯·舒尔托有重大嫌疑，已经被捕，同时被捕的还有管家博恩斯东太太，印度男管家雷奥，和看门人麦克默多。已经可以确定凶手对别墅非常熟悉，以琼斯先生丰富的技术知识和敏锐的观察，可以证实凶手不是从门窗进入的，而是从房顶的天窗，也就是发现尸体的天窗进去的。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足以证明这不仅仅是一般的盗窃案。警方迅速及时的反应显示了他们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和机敏的头脑。我们认为关于把警力分散开来，以便迅速到达现场侦察处理的意见是应该考虑的。”

“多完美啊！”福尔摩斯端着咖啡笑着说，“你认为怎样？”

“我们也差点儿被当作凶手而被捕呢。”

“我也这么想。要是他再有劲没处使，我们的安全就成问题了。”

就在这时，门铃爆响，我听到房东哈德森太太高声叫着宣泄不满。

“上帝啊，福尔摩斯，我想他们真来抓我们了！”我半站着说道。

“还不至于这么糟吧。应该是非官方部队，贝克街的小小侦察队来了。”

说着，楼梯上传来光着脚的急速轻快的脚步声，还有很大的说话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街头流浪儿冲了进来。他们好像还有什么规矩，虽然喧哗着进来，但一进来就立刻站成一排，面对着我们，脸上充满期待。其中一个个子较高，年龄较大的孩子像长官似的站在前面，他的破衣烂衫的确滑稽可笑。

“先生，接到您的命令，我立刻把他们带过来了。车费是三先令六便士。”

福尔摩斯给了他银币，“拿着。以后他们把情况汇报给你，维金斯，你再汇报给我。你们不能这样蜂拥而至，我的屋子装不下这么多人。但是这次都来了也好，你们可以听清楚我的要求。我要找一艘名叫‘北极光’的汽船，船主是默德凯·史密斯，黑色的船身上有红杠，黑色的烟囱配有白道。它就在河的下游。一个孩子在密尔班克监狱对面的莫德凯·史密斯的码头上看着，船一回来立即马上报告。你们必须分组在河两岸自己搜寻。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长官。”维金斯回答说。

“价钱还按老规矩，找到船的孩子多给一个基尼金币，（值21个先令，现值1.05英镑。用于计算专业人员的收费，如律师、医生等的费用。——译者。）这是先给你们的今天的酬劳。好了，可以走了。”

他发给孩子们每人一个先令，他们嘁嘁喳喳着下楼了，转眼间就消失在街上涌动的人流中了。

“只要船还在河面上，他们就能找到它。”福尔摩斯从桌边站起来，点燃了烟斗说道：“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观察任何事情，偷听任何人的谈话。我真希望傍晚前就有他们找到汽船的好消息。而我们在这段时间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待。在找到‘北极光’号或者莫德凯·史密斯之前，我们无法在支离破碎的线索下继续侦察。”

“我想托比吃这些剩饭就行了。福尔摩斯，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用，我还不觉得累。我的身体素质很特别。我从来工作的时候不觉得累，然而闲呆着却会觉得疲惫不堪。我要去抽会儿烟，思考一下我的老主顾委托我们的这个奇怪的案件。我们应该不难解决这个案子。安木腿的人那么稀少，另一个人更是难得一见，我得一个人好好想想。”

“又提到那另外一个人了！”

“我没想瞒你。你一定有自己的见解。现在综合分析一下所有的线索吧：小脚印、从不穿鞋子的赤足、一端是石头的木棒、敏捷的身手和小毒针。你认为这些有什么关联？”

“野蛮！”我叫道，“也许是一个和乔纳森·斯莫尔有关的一伙印度人中的一个。”

“不太可能。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奇怪的武器也有同感，但那个特殊的脚印使我改变了看法。一些印度半岛的居民是身材矮小的，但也没可能留下这样的脚印。印度土著人的脚是又细又长的。常穿凉鞋的回教人由于鞋绳从大脚趾的趾缝间穿过，致使拇指和其他脚趾分开。这些小毒针也只有一种方法，就是用吹管吹放。那么，现在我们到哪儿去找我们野蛮的凶手呢？”

“南美洲。”我小心翼翼地说。

他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书，这是刚刚出版的最新的地名词典第一卷，可以说是最权威的了。上面写了什么呢？

“安达曼群岛，位于孟加拉湾，苏门答腊半岛以北三百四十英里处。嘿！嘿！看这是什么？湿润的气候、珊瑚礁、鲨鱼、布雷尔港、囚犯营、如特兰德岛、杨树……啊，我们找到了！安达曼岛上的澳大利亚土著人可以称作地球上最小的人了，虽然有些人类学家声称非洲的布时人、美洲的迪格印第安人和火地人是最小的。澳大利亚的土著人平均身高不足四英尺，很多成年人的身高可能比这个还矮。他们生性凶残、倔强，一旦取得彼此的信任，会甘愿作出巨大牺牲。注意这个，华生。听好了：他们天生丑陋，畸形的大脑袋、凶巴巴的小眼睛、扭曲的脸。他们的手脚不寻常的小。由于他们凶狠倔强至极，英国政府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把他们争取过来。他们总是制造恐怖，袭击遇难的船员，用绑着石头的木棒打碎幸存者的脑袋，或者用毒箭把他们射死。屠杀过后总是以人肉盛宴收尾。真是亲切和善的人啊！华生！如果这小子没有约束，恐怕事情就更可怕了。我猜乔纳森雇用他也是不得已的吧。”

“但是他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同伙啊？”

“啊，这个我也说不上来。但至少我们已经确定斯莫尔来自于安达曼群岛了，这个土著人和他结伙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看来以后我们还会了解更多的。华生，你看起来疲倦极了，在沙发上躺一躺，让我催你入睡吧。”

他从墙角拿出他的小提琴，我伸着懒腰，他开始演奏起一支低沉恬静、悠扬悦耳的曲子——毫无疑问，那是他自己创作的，因为他有即兴创作的天赋。现在我还模糊地记得他那瘦削的胳臂、认真的表情和上下拉弓的动作。我仿佛在温柔的音乐中飘荡，渐渐进入了梦境，我梦见玛丽·摩斯坦看着我甜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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