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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虚构文学应该要有文化责任

作者: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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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下午好,今天我们来谈谈非虚构文学。

非虚构文学有两种谈法,一种是像教授一样,讲非虚构文学的概念是什么,这个概念当中会包含什么样的意向,对它反复地进行定义,然后再说什么是非虚构什么不是非虚构。

但是作为一个创作者来讲,我一般不愿意用这样的过于学者化的方式,来进行我们的认知和工作。在对待非虚构这样一种文体的时候,我始终考虑两个问题:第一,在我们开始写作之前,这个世界上已经有过的,能够提升我们对世界的认知,能够使我们洞悉当下社会,或者是逝去的历史当中的某些隐秘的那些文本,我们说它是成功的文本,好的非虚构。第二,我们的文学向来就是,尤其是中国文学,并没有非虚构的传统。想想我们中国文学的源头,从诗歌开始,从散文开始,然后出现戏剧、小说;但主要还是在虚构文学的方向上发展。我们一旦说非虚构,马上就把它归入到历史写作。当然历史写作,比如“二十四史”做的方法,除了某一些篇章,像《史记》《左传》里的,因当时文史不分,还有一些文学色彩以外,后来的历史书,就真正变成了跟文学没有太大关系的另一种文本。当然它也给我们提供了一种系统的观察我们这个国家,建立一个民族或者多个民族记忆的文本,它叫作历史。所以国际上兴起来一种新的文体——“非虚构”的时候,我们就开始问非虚构是什么东西。

我想举一个跟中国有关的例子。

我们很多人都喜欢的一个地方,丽江。但是今天我们去到丽江的时候,就会突然发现,如果想要了解丽江,只有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说。几千年来,中国人自己并没有积累很多关于丽江过去的、现在的,尤其是对当地的纳西族文化的认知。

今天,我们要认识丽江的文化历史,需要依靠两个外国人。一个是20世纪20年代来到丽江,50年代初期才离开的,约瑟夫·洛克。约瑟夫·洛克是一个植物学家,他来到中国丽江的原本目的并不是要研究纳西族的文化,而是来采集我们横断山区青藏高原各种各样的植物种子。约瑟夫·洛克当时是夏威夷大学的教授、博士,如果今天我们去到美国的夏威夷大学和哈佛大学,会发现这两个大学都建有很好的植物园,园中有非常非常好的植物,中国的植物,那就是约瑟夫·洛克当年采集回美国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个变化,当作为一个植物学家的使命已经结束的时候,他突然决定留在这个地方不走了。他开始用自己积累的资金研究当地的纳西族文化。在对纳西族文化的研究中,他得出了两个成果。一个是他编纂了一本学习当地语言的书。他不光学习汉语也学习纳西语,编纂了一本在今天仍然有非常高科学价值的书,是纳西语和英语的对照词典。这是我们想象不到的,他是一个植物学家。另外他还出了一本书,叫作《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对丽江的前世今生、地理风貌、宗教信仰以及它的生产方式都进行了详细的论述。今天,这本书成为我们真正去到丽江、想对这个地方有一点研究的人的重要指引。换句话说,今天我们还有很多人在研究这个地方,但是从整体的成就上讲,还不能够超出约瑟夫·洛克。

几年之后,又有一个叫作顾彼得的俄国人,来到了丽江。顾彼得在丽江待了七八年时间,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丽江呢,抗战爆发的时候。抗战爆发的时候有很多外国人,到中国来帮助中国人民进行抗日战争。帮助中国人民有很多方式,并不全是走上前线。当时的中国,社会生产力太低,组织方式尤其是底层组织方式太过于落后。所以那时候国民政府的孔祥熙先生,他除任职国民党的部长以外,还成立了中国的工业合作社,工业合作社请到了很多外国人,也得到了很多外国人在资金和技术上的支持。当时中国生产方式很落后,组织方式更落后,建这个合作社的目的,就是到当地去,把这些工业按照不同行业,比如铁匠、银匠、纺织等诸如此类,甚至烧炭的人,在丽江组织起来,组织成了一个行业工会。第一,大家可以在合作社中以互助方式共同来提高技术水准;第二,这些零散手工业者,只有构成一个商业性质的团体,他们才有可能形成今天所讲的品牌效益,享受到销售成本降低等节约化带来的种种好处。但又是这样一个非专业的人,在离开丽江后写了一本书——《被遗忘的王国》,而今天大家去丽江,如果要了解民国时代的丽江,中国人民有什么文字?即使到今天,也没有什么文字。所以今天,作为一种真正介绍丽江的书籍资料,摆在丽江街头,还是顾彼得先生写的这一本《被遗忘的王国》,里面除了记述他建立种种合作社的经历以外,还广泛地考察了丽江的社会形态。比如说在抗战时期,我们别的地方的陆路被封锁后,还剩下一条重要的商道,就是从印度到拉萨再到丽江再到康定这一条商路。所以说丽江在那个年代,跟今天一样,在民国时期、抗日战争时期有特别的繁盛的商业,驿道上的商业,茶马古道上的商业。他在考察了这种详细的商业形态之外,还考察了这个地方不同的民族,因为除了纳西族以外,丽江还有白族、汉族、回族、藏族、彝族,很多种不同的民族,还有我们今天讲的摩梭人——泸沽湖地区的民族,顾彼得对他们的来龙去脉都做了很好的研究和调查。什么是非虚构呢?这样子的书就是真实的、客观的,用一种充满学术性的精神,但是又采用了一些文学性通俗的表达而形成的文本,这种文本叫作非虚构。

我在找云南史料的时候,找不到我们中国人的记载,那后来我又找到一个,也是往丽江去的,这个人其实在中国很有名,叫斯诺。大家都知道斯诺写过一本书叫《红星照耀中国》,这个就是最有名的非虚构,他其实是一个冒险家,二十多岁就来了中国,20世纪30年代他去了延安,但他20年代就已经在中国了。有一次他徒步从昆明到越南,于是就写了一本书——《马帮旅行》。我们经常讲茶马古道,当时马帮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样子,路上的情况以及旅店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很多旅游景区都拿着茶马古道打招牌,但真的问是什么意思,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后来我说介绍你们读一本书,就是这本《马帮旅行》,斯诺在没有写《红星照耀中国》的时候,20世纪20年代就写了这本书,而且那个时候中国大部分的地方土匪很多,但有个叫诺克的美国人跟他一起走,他的安全得到了很大的保障,因为诺克是美国农业部派来做调查的。诺克自己有一个十二个人组成的护卫队,全副武装,还有专业的厨师,在路上每天要吃饭的时候,也是要把餐桌打开,铺好餐桌,放好餐巾,倒上红酒,还要每天打开帆布浴缸泡热水澡。斯诺是一个比较“左倾”的年轻人,所以他看不惯,但又想着没有办法,那就还是跟着他走吧。其实诺克也是很看不惯斯诺的,也想把他赶走,但两个互相看不惯的美国人,在当时的中国又不得不结伴而行,所以这些文字留下了很多很多当时那个社会的信息。

当时的社会信息保留了下来,我们今天就可以依靠它们还原历史的细节,还原历史的面貌,如果没有这些文字,那么我们中国的历史只能是帝王将相的历史。我们中国人的历史大都是皇帝的事情,下面的人下面的社会没有人记录也没有人描述。但西方的史学、西方的人文跟中国有一个不一样的东西,当然他们也关注上层社会,但是同时他们也对社会的各个层面各个行业都在记录,所以他们的历史是一个真实的、丰富的、全民的历史,而我们的历史,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历史,我们看不到普通人的身影、普通人的生活。而且中国人的历史观也塑造了大家喜欢看宫斗戏,因为觉得我们的生活不是生活,而他们的生活才是生活。真实的历史是非常丰富的,历史从来也不是由几个后宫来完成的。不同的西方人到了中国,他们记录了那么多的中国现象,尤其是中国下层社会的现象,这在我们中国人的书写中是很难看到的,因为我们中国人的历史观或者说是价值观,大概是从孔子那个时期就已经塑造了强烈的等级,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上面是重要的,下面是不重要的。所以今天很多人讲国学,说孔子很伟大,当然孔子是很伟大的,但是我们也要清楚地看见孔子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些不好的“遗产”,封建时期的帝王为什么那么喜欢孔子呢?因为他承认人是生而不平等的,但西方历史在矫正我们,就像斯诺的《马帮旅行》以及顾彼得的《被遗忘的王国》都可以说是非虚构类文学,没有文学想象,只有真实和客观的记录。

今天早上我是从扬州坐飞机来到这里的。在扬州要看他们的历史,也只是记录了一些知府的,那古代扬州的社会面貌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又得看外国人记录的了。马可·波罗宣称元朝的皇帝让他当了三年的“扬州市市长”,但中国的历史当中就没有这些记载,但他确实也是。当然诗歌里也有很多描写扬州的,“烟花三月下扬州”……中国的文学是写得很美好的,当然书写美好是好的,但总觉得少了一些时政主义、科学主义的东西,使我们触摸不到真正的现实,写了那么多“二十四桥明月夜”,需要考证“二十四桥”在哪?却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希腊总统曾经到访扬州,找不到“二十四桥”了,结果实在没有办法,就指某一座桥说“这就是二十四桥”,结果希腊总统却问:“不是二十四座吗?怎么只有一座了?”其实我们诗歌里面写了很多这种东西,但都是写它的美妙,到底在哪?我们就不讲究了,所以我们找不到“二十四桥”曾经存在过的地方,所以说这些就是中国文学的传统当中过于倾向虚构、过于倾向美化所造成的一个缺陷。

那么现在回过头来,中国人要补上这些东西,我们要好好记录我们的历史,好好地观察这个社会,记录这个社会,避免将来我们想要复原自己基本的历史还要去找外国人写的书。现在很多研究这些方面的都是靠当时外国人写的书。从元代开始,外国人到中国的越来越多,他们也很喜欢记录这些东西,传教士做记录,外交官也做记录,甚至军人也做。但是我们过去了就过去了,所以这是一个缺陷,也是我们需要探讨非虚构的一个理由。我还想讲一个现代的例子,有人说建长江三峡,其中很多人移民,当时也有很多人写一些作品来歌颂这个伟大的工程,但是大家读过几本,知道几本呢?但有一个美国人,而且他也不是专业的作家,写了一本书叫《江城》。他还给自己取了一个中国名字,叫何伟。他来的时候只是个毛头小伙子,是1996年来中国支教,来中国做志愿者的,去了一个叫涪陵的地方支教,涪陵那个时候大概下面有一个师范学校吧,在那个师范学校里面教英语。外国人所感知的那种人文能力是和我们不一样的,其实当时也有很多作家在那里,但没有一个人能用他的方式表达出来。他在那里待了两年。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已经成为美国很出名的非虚构作家。他在涪陵的时候,写的一些文章最早是放在网络上,然后像《纽约时报》《纽约客》这些很出名的媒体就邀请他开专栏,那他就在涪陵一边学习中文,一边教英语,再一边写东西。到后面写的三峡大坝要修起来的时候,他所在的地方都会被淹没的这些,都要变化,那么这些人、这些事他都如实地记录了。当陆续写后面的书的时候,中国的自驾时代已经开始了,很多地方都开始修高速公路,他又觉得这个发现很有意思,就办了驾照,买了一辆车,最后开车游遍了中国,由此又写了一本书叫《寻路中国》,又成为畅销书。去年我们在一个非虚构的讨论会上再次相遇,下来我们聊到他回美国的两年,但是他表示在美国感觉待不住,我问他现在在哪里,他说他在埃及,一家老小都被他接到了开罗。大家都知道埃及现在时局比较动荡,他就说这个地方不就正好是充满变化的地方吗,所以他现在又在学习新的语言,阿拉伯语,埃及的语言,可以让他更好地记录。前几天我们邮件联系,他的新书又要出版了,是关于埃及的记录。

这种时政的全面观察,中国的观念应该要有,其实这些年也有很多作家,以及不是专业作家的人也充分意识到,我们书写这个社会、记录这个时代的重要责任,虽然不是所有人,但至少也有少部分人。

其实今年我们也出现了一些比较好的非虚构作品,我读的有限,我给大家介绍几本,比如广东的陆键东,他研究大历史学家陈寅恪,因此写了一本《陈寅恪的最后20年》,在过去来说是一本很学术的书,但这本书很畅销,为什么这本书会这么畅销呢?是因为作者下了巨大的功夫,做了真实的记录,才有了这本《陈寅恪的最后20年》。

大家都知道宜宾有个李庄,李庄在抗战时期很重要,很多学术机构内迁到李庄。比如同济大学就迁到了李庄;我们今天的建筑研究社,以前叫营造学社,就是由梁思成林徽因夫妇他们组织的学社,也迁到了李庄;大家知道民国首府是南京,叫南京博物院,那个时候没有地方去,也迁到了李庄;在台湾叫历史语言研究所,又叫史语所,也迁到了李庄。李庄这个几千人的小镇,是中国一个比较重要的历史中心,其重要性可能超过了昆明的西南联大,因为很多学术机构、研究机构曾经都落脚在这儿。但后来几十年都没有人去过问这些事情,后来是由我们一个四川的、记者出身的作家岱峻,写了一本关于李庄的书叫《发现李庄》,一本非常优秀的非虚构作品,推荐大家可以看一看。

这些年大家又在讲,这些年中国比较重大的事情,改革当中一些重要的问题,都是在农村发生的,今天的城镇化给农村又带来的新问题。但是我们又在说,没有人做时政的一些工作,上海有个大学教授,深入到河南农村,写了一本书,叫《黄河边的中国》,就是调查几个村庄。同样也是在河南,出了一位女作家,叫梁鸿,她写他们自己的村,《出梁庄记》《梁庄在中国》这两本书,追踪了每一家、每一个离开了这个村庄的人,他们在城里干什么以及是怎么生活的,是非常有力量的作品。当然我也要推荐我自己的作品,刚才主持人也介绍过了,我要客气地说这本书写得不够好。

我们可以看到,在今天的中国,其实已经开始有了这方面的觉醒,而且知识分子、作家、艺术家对这个社会是要承担某种责任的。之前讲了孔子思想不好的一面,但孔子思想也有好的一面,他删改《诗经》的时候就讲过文以载道,就是说我们的文学是需要道德的、历史的、良心的,这样一些必须承担的义务和责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随着今天文学形式的变化,非虚构文学也因此变成越来越重要的一个方面,每年由《纽约时报》发布的全球最有影响力的图书排行榜,只把图书分成两类,就只分虚构或者非虚构,虚构的是哪些,非虚构的是哪些。所以就出现了很多非虚构作品,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201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阿列克谢耶维奇。

阿列克谢耶维奇是一个记者,从事的写作就全部是非虚构。今天我们走到中国的书店大概可以看到她的三本书,第一本书是写二战的,是苏联红军参加二战。因为她是女记者,所以她写战争中的女人,参军了的女人,她们在战争过程当中做了什么,在实际经历以及情感上又是怎么样的经历,这本书写得非常好。然后她又写了第二本书,三十多年前的阿富汗,因为那个时候苏联控制阿富汗,需要扶持一个亲苏联的政权,有一年,被扶上台的阿富汗总统,开始流露出要疏远苏联的迹象,一晚上苏军就把阿富汗的全境占领了,阿富汗的游击战争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西方人都是这样,还有以前的塔利班也是这样,最早武装他们的是美国人,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打苏军。然后她就写了《锌皮娃娃兵》,真正在前锋打仗的人都只有十七八岁,所以她说他们是娃娃兵,锌皮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他们会把战死的娃娃兵用一种锌做的金属棺材运回国内,这本书就是揭露阿富汗这种不正当行为的作品。现在爱国青年很多,特别是网上很多,真正爱国的青年要么战死在前线,要么在反思今天的现状,他们都是反对这种战争的。

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第三本书就是《切尔诺贝利的回忆:核灾难口述史》,也是一些幸存者的回忆,然而她采用了一种方式,口述史的方式,这是非虚构里很重要的一门学科,之前历史学家采用这种方式来记录,采访成千上万的人,用录音录下来,当成资料集体保管。后来文学家也采用了这种方式,就是我刚才讲了非虚构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要客观。

客观说起来简单容易,但做起来是很难的,人不是左边就是右边,要么就是中间。但这个中间也没有绝对的中间,要么就是偏左要么就是偏右,每一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意识形态的,没有一个人是没有自己的意识形态的。哪怕是可以完全忽略自己的意识形态,但还有第二层的道德意识,我们是会判断对与错,或者哪个是好哪个是坏,哪个是卑劣的哪个是高尚的。阿列克谢耶维奇就采用口述史的方式,直接采访那些人。那些全是别人说出的话,她就只添加一句,就是介绍那些人是谁,以前在哪个师当狙击手。二战中其实有很多女兵,主要就是当狙击手,很多时候女人打仗比男人厉害,但是又不能让女人那样残酷地去冲锋,最多的还是在连队里面的医务人员,当然也有一些当炮兵的。阿列克谢耶维奇采访了几百上千人,都是他们自己口述的,所以在非虚构的历史当中又出现了口述历史,都是主人公自己讲述自己的经历,有些经历是相当惊心动魄的。比如说,她写女兵参加二战的这本书,里面有些经历我们很难想象,也不是我们中国电影里那么简单。

我举个例子,有一个叫作列宁格勒(圣彼得堡)的城市被围困了,当时德国的炮弹一顿乱轰,很多人被轰到了湖里,一个女兵就去捞人,捞人也是趴在冰上捞。她紧紧抓住一个东西,发现是一条大鱼,她当时就想,人那个时候跟动物有什么区别。后来另外一个女的;务人员,在晚上发现一个德国士兵,为其包扎,其实当时大家也犹豫要不要弄死他,但他放下武器之后,其实也只是母亲的一个儿子,只是接到了冲锋的命令,所以他必须要冲锋,最后还是决定救他。后来又为一个红军战土包扎。哪怕是敌对双方的士兵,其实他们也只是在执行命令,所以在这样的例子选取当中,会引发人们很多的思考。当时她的《锌皮娃娃兵》没有通过审查,后来这个书开始有名了,苏联也解体了,她现在是白俄罗斯作家。今年1月的时候我还见过她一面,当时参加一个白俄罗斯举办的书展,我那时还不知道她那么有名,当时她就在那里卖她的《锌皮娃娃兵》,我还以为她是个儿童文学作家。回来一查,她写二战女兵的那本书,早已经在中国出版十多年了,在中国的学界或者其他渠道也谈论过这本书。这本书最厉害的一个细节就是一个苏联军队被德国军队包围了,第二天早上突围,大家都知道那个情况下突围成功是很困难的,当时总共剩下了两百来人,这种突围其实都会死,都会死光的,最多只有一两个幸存,后来果然有幸存者。曾经有三个女兵,一天晚上下着雨天气很阴冷,三个女兵去打算跟每一个士兵做爱,都觉得这是人生中最后一次了,就是因为这个事例,出版那里的审查没有通过。幸存者其实有一个就是做了这件事的女兵,除了那种负伤的和胆子特别小已经吓破胆干不了这件事的人,其余的都做了这件事。我们回过头来想一想,我们的战争文学,我们想一想我们的电视剧,打仗跟玩儿一样。我告诉大家一个数字,抗日战争中国人的死亡人数是三千万,日本士兵在中国的死亡人数也就是一百万多一点点,就是和我们正规的军队打仗时候的比例是5∶1或者6∶1。到抗战末期,我们的军队学会了打仗,而且有很多美式武器,都是4∶1或者5∶1,那么抗战初期呢?而电视剧里的一些表述影响着现在的年轻人,难怪一遇到什么就是说打,谁都敢打,就是把战争写成了游戏一样,我们已经没有正确地对待战争以及人的残酷,以及对社会的认知,现在很多人的战争观念就相当于是通关游戏,打通一关又来一关。

我们的历史学家,我们的文学家,如果我们不提供正确的观念,对于文学来说是没有出路的,最主要的是对于整个国家以及对别人来说都是危险的,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更加危险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干起来了,所以我们要正确理解自己的历史。阿列克谢耶维奇创作的这个作品希望对于中国的读者、中国的创作者能有所启发。

现在有一个词是叫“粉丝”,但我更愿意说读者。读者是有思考的,是有主动权的,读者和创作者之间一定要形成一种良性的互动和反馈机制。今天我们正在形成一种恶性的反馈机制。娱乐性不够就还需要加入娱乐性,据说在横店表演死掉的日本兵已经超过了抗日战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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