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瑞进来叫醒他的时候，青阳挚正在做小别山森林的梦。他又回到了那片林中空地，听到雯打着恼人的谜语。但她那双葡萄红色的眼睛变得乌黑，如同独眼龙空眼窝里的那块石头。他上那次见到的林中空地沐浴在温暖的春日阳光里，而此时地上积满了厚厚的雪，寒气冰冷刺骨。她的话语依然那么残酷无情，令人费解。

“你将会不断地杀戮。”她脸上的笑容令人厌恶，眼窝里的黑球闪着星星点点的邪光，“你将在血红太阳底下见证收获死亡的一幕。你将为信仰杀戮，为皇帝杀戮。当火女王崛起，你将为她杀戮。你的传奇将举世皆知，那必是一首鲜血之歌。”

他跪在雪地上，双手握着匕首柄，刀刃上沾满湿滑的鲜血，在月光下闪耀着黑色的光泽。在他身后有一具死尸，他可以感觉到那人的躯体逐渐冰冷。他认得死者的脸，他知道那是他所爱的人，他知道自己杀死了他们。“这不是我要的，”他说，“不应该是这样。”

“这是你的宿命。你只是命运的傀儡。”

“我的命运我做主。”他说道。可惜话语苍白无力，仿佛孩子徒劳的抗议固执的父母。

她嘲弄的笑了起来：“你自己做主，哈哈哈，不过是自我安慰，最大的谎言。”

有只手摇着他的肩膀，女人满是仇怨的面孔消失了。“青阳哥，”他悚然一惊，醒了过来，朦胧的睡眼里，章瑞那张面色苍白、神情忧虑的脸逐渐清晰。“有信使来了。”章瑞说，“宫里来的。主教找你。”

青阳挚迅速穿好衣裤。前往主楼的路上，他强行驱散了残存在脑子里的噩梦。他走进主教的房间，主教正在阅览一份盖有皇帝印鉴的卷轴。“荆楚公爵死了，”主教开门见山的说，“看来是他的次子干的。他弑父，自立为新公爵，召集了荆楚的所有部族贵族，背弃了他嘴里的暴君及侵略者华胥皇帝。他下令北斗教徒必须全部离开荆楚，否则他要替天行道，一律处死。据说有些人已经被烧死了。”他顿了顿，身子前倾，盯着青阳挚的脸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青阳。”

结论显而易见，只是令人心寒。“要打仗了。”

“没醋。打仗，杀戮，流血，屠城。”主教苦涩的说道，他随手把皇帝的信扔到桌上。“圣旨命令帝国禁卫军全体集结。我们的兵团于明日正午前开到北门待命。”

“遵命，主教。”

“他们准备好了吗？”

青阳挚想起姜钊的话，以及平日他所见的严明军纪。“他们能打，主教大人。如果时间充裕，他们还能更好。但他们可以上战场了。”

“那就好。马泊三带领一支三十位门徒组成的侦查队随行，为兵团打探敌情。我本希望人数再多一些，但教会在帝国各地都有任务，仓促间凑不不出人手。”

主教走近青阳挚，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记好了。兵团执行皇帝的命令，但也是教会的一部分。而本教是北斗之剑，既为信仰之剑，便不可沾染无辜者的鲜血。去了荆楚后，你将会见到很多可怕的事情。他们是背弃信仰的人，沉湎于伪神崇拜，但他们依然是帝国的子民。你会受到极大的诱惑，你可以会怒火难耐，放纵手下肆虐平民。你必须把持住。任何人犯下强奸、偷盗和有失人伦之举，必须加以严惩。你要仁慈的对待荆楚的平明百姓。你要让他们亲眼见证，信仰不是来复仇的。”

“我谨记在心，主教大人。”

主教走回桌边，颓然坐下，修长的十指交相扣住，搁在膝上。他消瘦的面容憔悴不堪，眼神尽是哀伤之色。“我曾希望有生之年都不用再见帝国燃起战火，”主教又开口说道，“这就是我们辅佐皇帝的目的，你明白吗？这就是信仰与皇权结合的原因。为了和平，还有......”他嘴唇挤出一丝苦笑，“统一。”

“我......怀疑皇帝是想趁此机会一举解决荆楚问题。主教大人。”青阳挚说道。

主教突然抬头看着他，哀伤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青阳挚自小就熟悉的笃定神情。“皇帝的用意不是我们能知道的。牢记我的话，青阳。我们只管做我们该做的。”

兵团开拔时，天色青灰，一堆乌云遮蔽了夏末的太阳，人们的心情也糟糕至极。士兵们从集结道出发的时间远比青阳挚预计的久，在向城里开进的一路上，他不断地发脾气。

“捡起来，笨蛋。”他冲一名士兵吼道，那个家伙失手把战戟掉在了地上，“这东西比你值钱多了。百夫长，这人今晚加岗执勤。”

“是，大人。”柯林百夫长时刻陪在他身边，眼神虽然恭敬，却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青阳挚认为百夫长并非次次都严格遵照指示惩罚士兵，有的时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今天，他不打算装傻。

他们于正午前半个时辰抵达北门，士兵们站在路边吵吵闹闹，有人抱怨一路上没歇脚，但不敢大声说。

“他们人呢？”熊黑肩看着空空荡荡的平原，问道，“不是说帝国禁卫军都来了吗？”

“估计他们迟到了，”贺若勃推测，“我们行军速度快，所以来得早。”

“马泊三教将来了，他应该知道。”高辛鹏往大门处点头示意，马泊三在那儿现身，带着一小队斥候飞驰而来。

“帝国禁卫军在西街集结，”他说，一扯缰绳，马蹄前灰尘弥漫，“大司马命令我们在此等候。”

“大司马？”青阳挚问。自从他父亲隐退以后，帝国就没有大司马了。

“皇帝已经册封殿前点检张蛟为大司马，由他率领帝国禁卫军讨伐荆楚。”

是张蛟......青阳挚这时候倒是希望把张龙的剑交给张虎那天能碰见领军将军张蛟，那样至少可以有机会摸摸此人的脾气。看来主教早就知道是他领军。所以他对荆楚平民的未来无比担忧。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